誰的心不曾輕狂 第41章 為什麼是劉欣 (3)
    要不要叫上林升我很猶豫,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這麼僵,會不會尷尬呢?不過既然是校友來了,大家一起聊聊過去,說不定借第三人我倆的關係還能緩和一下。於是撥通了林升的電話,說有個滬江大學校友海歸回來下午到珠海,要不晚上一起吃飯?

    林升不直接回答我,而是繼續嘲諷:「你很閒嘛,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會校友?」

    「唉,有什麼辦法,同學找上門了,我總不可能躲起來吧。」

    「算了吧,我哪配和你這麼靈光的人一起吃飯!」

    「我告訴你,是位女同學,而且是從歐洲留學回來,品位高雅的大美女哦。」我拋出一個大大的誘餌釣林升。

    「那我更不能去了,我林某人從來不做奪人所好之事。」

    我本想提一句那王小麗怎麼算呢,她可是老公的心肝啊,但馬上否定自己,我不能再說輕佻的玩笑話了,否則真被他看成是豬八戒遇見美女,連去西天取經這頭等大事都忘了,這還是做生意干企業的樣子嗎?於是口氣轉為凝重:「說真的,她有些業務可以給我們做,和你搞進出口有關,來不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現在我終於能體會林升說的那種見美人前的感覺了,盼望,緊張,又有莫名的興奮。出門之前我特意將牙刷了三遍,照著鏡子第一次覺得牙縫間的煙斑是那麼可惡,襯衣搭配了五件才找到滿意的,上車前還特意花錢將皮鞋擦得賊亮。

    侯勁借錢

    趙友財來電話追問我科美的事,我說大佬,這兩天我忙得頭都大了,哪有時間,等過兩天好不好?

    耿福貴回來了,說楊宏能又拿到了100萬貨款,我說不可能,科達的財產不是被法院接管了嗎?他怎麼可能還弄到錢?

    「李總啊,不是我說你,你看似聰明,實則上傻佬一個,劉欣都幹了那麼多壞事,你還對她心存善意。楊宏能是做什麼的?壓縮機!空調裡最值錢的東西,關係沒通到董事長總經理那裡能做得進去嗎?我們那點小片片能和壓縮機比嗎?別人法院也有關係,帶上人直接奔到了科達的倉庫,什麼值錢就封什麼。」我一股惡氣從膽邊生起,臉色開始起變化,耿福貴沒有看我,仍在那裡自說自話,「不顯山露水,別人那才叫高明呢!你以為搞定黃力就一切OK了嗎?」

    我把桌子一拍:「你什麼意思?耿福貴,看我笑話是不是!我信任劉欣怎麼了?我就是信任她!挪用了公司的錢怎麼了,科達的錢收不回來又咋樣?我負責填上!」我情緒激動,聲音顫抖,憋足了一股勁,「你別以為可以隔岸觀火看笑話,科達的東西是你賣出去的,錢收不回來你也有責任!」

    我兩眼發紅,唾沫橫飛,這個樣子把周圍的人都嚇著了,耿福貴先是驚愕,再是不屑,最後變成冷笑、嘲笑,一轉身徑直走了出去,不待他消失我就一大腳踹在門上,巨響聲引起一片驚呼。

    林升走過來安慰我:「幹嗎發這麼大火呢?有事好好商量嘛!何況老耿說得也沒錯。」我瞪了他一眼,他現在的心裡肯定也樂開了花,終於看到我的笑話了。自從上次耿福貴在樓下路口將他攔住,他對耿福貴的態度起了微妙變化,說關鍵時刻還是兄弟靠得住,第一次把耿福貴納入「兄弟」範圍。而我呢,初初的算盤是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現在反而是機關算盡太聰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周青青說,我講得沒錯吧,再好的朋友在金錢面前也要吵架,你們倆啊,成也利益,敗也利益,要想維繫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要有任何利益瓜葛。我說老婆你說話真是一針見血啊,我又遇到這樣的麻煩事了,可能和侯勁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侯勁打來電話問我借錢:「兄弟,就七天期限,我那只股票已經見底了,一周後絕對大漲,到時付你10%的利息。」

    成功挽救自殺的詩人侯勁後,第二天醒來他目光游離,氣若游絲:「為什麼要救我,土匪,你犯了大錯,你會讓這個世界上好多女人傷心的。」

    起初我不太明白他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以為他是酒後的神經錯亂,胡言亂語,也就沒當回事,直到後來侯勁成為班級首富,畢業後不到三年就掙到了100萬,然後雪球越滾越大,30歲就有了上千萬身價,從同學的口中聽說他身邊的女人平均3個月一換,一撥又一撥地更新後我才意識到他當時說這句話的深遠意義。

    侯總的方式既直白又極具殺傷力,見到一個心儀的女孩子不是送三星手機就是送Dior化妝品,而且送過之後從不主動打電話給她們,現在的女孩子有幾個能抗得住這樣的攻擊和誘惑。「送禮物還不要求我做什麼,這樣的男人到哪裡去找,我如果不主動豈不是白白讓這個極品男人從身邊溜走?」幾個月後侯勁一旦意識到女孩子真的對他有感覺或想獨享他的慇勤時,侯總的態度就是一個字,「滾!」毅然決然地斬斷情絲,永遠立於感情的最上風,身後留下一串串傷心的妹妹。

    當我指責他的不道德時,侯勁一臉怒氣:「你知道嗎?我從沒要求過,但凡上床的全是她們自願委身,甚至引誘我,我有什麼錯!傷心是她們活該,與我何干!」

    我在電話裡對著財大氣粗的絕情侯總說:「兄弟,我的錢都被炒股票的人挪用了,你還來找我借錢炒股?我雖然是個老闆,但現在能動用的資金就是十幾萬,這還包括我的私房錢。老兄,不是我不肯幫你,實在是沒辦法啊!」

    回絕侯勁的時候我心裡極不好受,這是當老闆的一大不好之處,經常得狠下心來拒絕別人的借錢。如果我資金寬裕,有幾千萬上億的流動資金倒好,侯勁開口借個百八十萬可能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偏偏悲哀的就在這點,我名義是個老闆,卻處處地方要用錢,實際能調動的資金可能還不如某些高級打工仔。我的窘況也只能點到為止,不能跟兄弟侯勁細說,說了又有什麼用呢?當時資金窘迫的時候我甚至還想過要向侯勁開口,誰知,他卻搶前一步了。

    人前風光,人後遭殃。該來的好事不會來,不該來的衰事會飄洋過海,翻山越嶺,鑽頭覓縫執著而至,這就是我的命。

    小時常聽媽媽和鄰居邊納鞋底邊嘮叨,想要么子來不了,怕哪樣偏偏哪樣就來。我那時不能體會個中意味,現在才明白她們簡直稱得上是哲學家。我忙得連上廁所都要跑,電話打得頭昏腦漲的時候老婆看不見,唯一一次睡良家偏偏被抓個正著;我天天開車帶齊證件警察從來不理我,獨獨一次忘帶駕照就被攔下;我沒做生意的時候每個月手上有幾十萬貨款供我打時間差,而當我自己做老闆需要錢付原料款時錢卻被人弄走。

    但放眼天下,誰的日子好過呢?老闆有老闆的難處,打工仔有打工仔的創傷,詩人侯勁,股票做莊,一度暴富,最終破產。當我後來再見到他時,侯勁已布衣農田,眉眼間看不出淡然還是困惑。股市成了他,毀了他,誰也說不清哪一種身份才最適合他,哪一種結局才最好。

    生活是不斷上演的悲喜劇,誰也不是最大的贏家。

    劉欣自殺

    我接到彭前進的電話,說找到劉欣了,她自殺未遂,現正在人民醫院。我邊掛電話邊朝外奔。

    樂樂叫住了我,遞給我一封剛剛從公司郵箱裡拿到的信,信封上沒有郵票,沒有收件地址和寄件地址,只有5個細小的字橫在純白紙面的中間:李小飛親啟。字體清秀細膩,似曾相識,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我顧不上看,將信塞入包裡就直奔醫院,護士在房間門口攔住我,情急之下,我說我是病人的老公,她皺了下眉頭,喃喃自語:「怎麼又有老公又有男朋友,真是亂套了!」我顧不得向她解釋,一番保證後終於得以進入房間。

    劉欣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看到我進來,她把頭轉向了另一邊,還把被子拉起來蓋住臉,她媽媽則板著臉在一旁收拾著東西。

    劉欣是在海怡酒店的房間被發現的,當時她房間門外亮著「請即打掃」的燈,服務員以為房間裡沒人就開門進去,誰知發現她頭髮散亂,身著睡衣正躺在床上,地上散落著幾粒藥片和一個玻璃瓶,服務員立即報告酒店經理,然後劉欣被火速送到醫院。

    那封信是她離開公司前放進去的。

    小飛,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你,雖然這兩個字在我心底和夢裡已呼喚過無數次。

    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給你和公司帶來那麼多的麻煩,現在回想起來就像一場夢,夢醒了,淚痕掛在眼角,有痛,是恨,一切皆因我而起。

    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28年前一個平凡女孩出生在湖南株洲的一個小康之家,生活本來很平靜美好,但當她8歲時父親不顧一切地拋棄了這個家,跟一個女人走了,從此生活就變了,女孩沒有了父愛,女孩的母親精神崩潰,身體垮了,成了一名整日喋喋不休的怨婦。

    你可能無法理解一個家庭沒有男人活在世上的艱難,所以當一個男孩向這個女孩示愛,還拿出錢來給她母親治病,女孩接受了他——她需要錢,需要呵護,這個家更需要一個男人。

    但老天存心捉弄人,幸福的時光總是很短,男孩做生意失敗虧了30萬,他變得狂躁和不近人情,所有的重擔全部壓在這個女孩柔弱的肩上,她給人做過保姆,在酒樓做過服務員,在公交車上被非禮過,在路上被打劫過,她沒人可傾訴,夜深人靜之時她只能望著漆黑深邃的天空嚶泣,她快扛不住了,她覺得這個世界都在和她過不去。

    直到有一天,這個女孩去了一家公司,她遇到一個人,一切又改變了。

    其實女孩進入公司的動機並不單純,她需要錢,需要錢來維持她母親的生命,需要錢來了結她和男友的情分。

    老闆對她是那麼信任,給了她一個從未有過的施展平台,她甚至體會到一種久違了的父愛——那是她兒時多少次在夢中的呼喚。她簡直受寵若驚,白天她在公司容光煥發,努力讓自己做到最好,但一到晚上伴隨她的卻是無盡的寂寞和煎熬。

    一邊是冒著風險,昧著良心干對不起老闆的事,一邊是對她呵護有加,給她快樂和信心的老闆,到後來她越來越不能把持住自己,甚至有些變態了,多少次她在夢中哭泣著驚醒,她已經做了錯誤的事,她不知道她會走向哪裡。

    這個女孩就是我,那個老闆就是你。

    我是有私心的,我害怕抓不住你,我害怕我的命運重複著媽媽的今天,我決定要用我的名聲去賭一把,所以我做出了瘋狂的舉動:那天晚上的電話是我下樓叫一個路人幫我打的,我想用這個舉動讓你和青青離婚,我相信我能比她讓你更幸福。我也沒有懷孕,我想試探你是不是真的愛我。還有,私章是我去刻章店叫原來那師傅刻了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因為我需要錢,需要錢擺脫前男友的糾纏,而且我媽媽已經風燭殘年了,我不想她在沒有看到我的幸福之前就離我而去。

    我所做的這一切是多麼不道德,甚至可以說是犯罪。公司的錢我用來買了股票,那些股票放在我的廣發證券賬戶下,代碼卡鎖在辦公室的保險箱裡,所有的密碼都是701114,那是你的生日,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串數字。

    我總共賺了16萬元,部分還了債,部分給我媽媽治病了,我現在無力償還,更無臉見人,唯求一走了之,將一切埋葬。再見了,請原諒我犯下的錯,如果有來世,但願我能早一點認識你……

    我慢慢將信折好,推開窗戶長長吁出一口氣。我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恨,該歎還是該憐憫。一個女孩子孤身闖天下,無背景,無資本,在這個崇尚交換的時代,也許她做出任何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就像小玉墮落到今天這個樣子,她唯一可以拿出手的就是爹媽給的身體。你可以責罵她不爭氣,唾棄她破罐子破摔,但她努力就一定有好結果嗎?

    在劉欣的辦公室一陣翻動後我找到了我要的東西,然後叫上林升,直奔廣發證券。

    就在劉欣失蹤這幾天,股指大漲200點,她買的000833貴糖股份居然連續兩個漲停板,市值已達521017.00元,去掉本金還賺了兩萬元,真是股市猛女啊,我暗生佩服,比我這個「股市瀉藥」不知強了多少倍。林升在一旁說:「趕快拋掉,落袋為安!」這回我對他的話言聽計從,趕緊下單將股票悉數斬倉。

    有了這個結果,我不慌了,又恢復了往日的嬉笑風格:「看不出劉欣還是個股神啊,選股精準,只只賺錢,老林,要不乾脆叫劉欣專職來幫我們炒股得了,來得快又輕鬆,比開公司好多了。」

    林升當即給我一瓢冰水:「你有毛病啊,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耿福貴手裡捧著《南方都市報》,悠閒地蹺著二郎腿,身子埋在沙發裡,劉欣終於出事了,他的心情很好,開始關心國際大事和娛樂行業新動向了,邊看報紙邊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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