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心不曾輕狂 第17章 與科美正面接觸 (2)
    完全用數據來說話和作推斷,這種方式出乎我的意料,讓我吃驚。說實話,這些資料我自己都掌握不全,心裡記得的就只是每年大概採購了多少,包括這120萬美元也基本上是我一時衝動拍腦袋出來的,沒想到他居然當真,還多次拿來引用論證。待黃正龍陳述完畢後我發出感歎:「黃總做事認真,說話有理有據,令人佩服,我們得好好學啊。」說這話的時候我把目光轉向林升,言下之意很明顯,然後我便轉回正題,「黃總的分析的確有道理,不過呢,明年的情況特殊些,科美的目標是280萬台,增幅達60%,我們拿下一半是有把握的,再加上今年新簽的好幾個客戶,做到120萬美金我們有九成把握。而且還有一點我想告訴黃總,奧運場館等一大批重大建設項目的相繼完工,不排除空調行業有爆發性增長的可能,幾家國際機構都預測了這一點,所以這一塊單憑往年數據是無法推斷出來的。」

    「那科達呢,據說要破產了,你們這一塊損失可不少哦。」黃正龍不放過我,他的信息很靈通。我正急速轉動腦筋想著如何回答這個難題,林升開口了:「黃總,科達雖然是我們單體最大的客戶,實際上它在總量中的份額已經減少到30%,即便它破產我們完全可以從科美那裡補回來,所以這一塊請黃總放心。」林升頓了頓,然後拿起桌上記錄的紙條,「剛才黃總提到的數據中2004年的採購量不對,比我掌握的少了18萬美金,因為這一塊當時是我們借用另外一家公司名義採購的,貴公司漏計了,但這個不能怪黃總,您新上任,能掌握得這麼詳細已經非常不錯了。另外呢,我這裡還有一組數據,想和黃總您探討一下。」

    林升神態自若,不慌不忙從桌上的文件夾裡取出了兩張紙:「今年3月15日和9月27日有兩單貨沒有按時交付,影響了對客戶的發貨,以至於被科達罰了5萬元,這筆賬該怎麼算?想聽一下黃總的意見。」黃正龍笑了笑:「林總的記性很好,但9月份這一單是秦總的報關出了問題。」

    黃正龍和林升交涉的時候我只能旁眼觀看,根本插不上話。這之前我只安排了接待,對會議內容沒一點思想準備,雖然本來就該林升主談,但至少我們應該準備一個談判方案,可是沒有。這次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多的細小問題,林升不但回答得有條有理,還及時轉移了我們的不利話題,我真是小看了他,他這個經濟學科班加MBA還真不是擺設啊。

    松洋將我們的貨在香港交與秦總,秦總替我們用美金T/T或LC付款,我們常年押100萬人民幣在那裡,每單貨帶進來後我們再與秦總結算。這是我們三家的資金往來方式。這次黃正龍又提出一個條件,除了總採購量不低於120萬美金外,還要求每個月不少於8萬美金。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採購不均衡,他們的計劃很難做。日本人在這一塊上很嚴謹,一般都要提前三個月下採購計劃。不過現在這一點也不是什麼麻煩事,耿福貴他們先前提出來過要備庫存,以方便交貨,我和林升商量過這事,現在黃正龍主動談起,就順水推舟應承他。

    我逮住這個展現的機會:「黃總,每月8萬美金沒問題,再困難我們都要支持你,對吧,但是在品種、型號上得按照我們的要求來,我們會提前告知。小姚,你那清單做好了吧?」

    小姚抬起頭清脆地回答:「做好了。」然後邊取文件邊說,「這是一份採購意向清單,先供參考,具體的以每月下的訂單為準。」

    會議進行了三個多小時,幾乎所有的細節都談到了,中途黃正龍去過兩趟廁所,我用眼睛的餘光跟隨著他,看見他經過走道時東張西望,中途還停下來裝著繫鞋帶,我瞄了林升一眼,他也在觀察,然後我倆會心地笑了笑。合同最終不出意外地簽了,雖然增加了一條附加條款,但我們還是很興奮,一番鼓掌慶祝之後我就說,晚上一定要和黃總好好喝兩杯。林升也跳出來說:「我們有瓶珍藏的RichardHennessy,就等著您今天來喝呢。」然後附在黃正龍耳邊說了兩句話,黃正龍睜大了眼睛,連忙擺手:「不行,No,謝謝了!」我知道林升說什麼,忙不迭補充說:「沒事的,絕對放心!」

    用完餐黃正龍準備坐21點半的船走,我挽留說:「黃總,明天下午我們約好了拜訪科美,今晚就不要回香港了,酒店我幫你和Lisa小姐都訂好了。」黃正龍看了眼Lisa說:「她今晚可以住這裡。」然後望著我,「我今晚必須回,明早香港還有事,不是約的下午三點嗎?我兩點前趕到珠海。」見此樣子也不好強留,我便說:「黃總,認識您我真的很高興,去珠海最好的夜總會坐一下,12點前再從澳門回香港,好不好?」我雙手握住黃正龍的手,滿臉誠意,誰知黃正龍的反應異常劇烈,「不不不,NoNo!」然後猛地將手抽出來轉身就走,弄得我一時很尷尬。林升在一旁扯了下我的袖口,輕聲說:「算了,不要強求。」

    劉欣和Lisa才頭一次見面,卻已經熟得像老朋友一樣,走路的時候兩人手挽著手,在碼頭送走黃正龍,劉欣主動說:「你們兩位老總早點回家休息吧,我帶Lisa去拱北做個Facial。」Lisa朝我莞爾一笑:「李總,別介意呵,我們黃先生啊,他從來不去娛樂場所玩的。」

    林升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下午的會應該叫銷售部的人來旁聽,讓他們見識見識正規的談判應該是什麼樣的:「不要一天只知道桌子底下的,桌子上面的什麼都不會!」我連忙點頭稱是,神情有些呆滯,心思不在這上面。

    大家在九洲港一分手,我就打了個電話給楊雄偉,問他拜訪之事,楊雄偉的回答很乾脆:「你老兄吩咐的事我還敢不辦?放心!」我心裡舒坦了,和這傢伙打交道還是挺愉快的,不像黃力,草包一個,東西拿走了,款到現在還沒一丁點兒消息。

    關於黃正龍為何推脫生意場正常的應酬,後來也有了答案:據說黃正龍以前玩起來很瘋的,直到有一天他在尖沙咀泡夜店,手機關機,而正當他瘋狂high到極致的時候,他的家人正遭遇一場劫難。老婆帶著雙胞胎女兒從淺水灣駕車回家,由於天黑下雨路滑,在香島道一拐彎處發生側翻,兩個女兒當場死亡,老婆最後也死在了醫院的救護車上。事後黃正龍查看了老婆的手機,在翻車後的五分鐘內,老婆打了他五次電話,另外一個是999。雖然黃正龍接不接電話都不會改變她們翻車死亡的事實,但他堅持認為正是因為他貪玩,而且關了手機,讓他失去了生命中最親近的三個人,這是上帝對他的懲罰。為了尋求救贖,從此後他就信仰基督,不再出入娛樂場所,閒暇時間就潛心鑽研基督教義,將商務應酬降至最低。

    這些情況是Lisa告訴劉欣的,劉欣得空就電話匯報給我。我表揚了劉欣:「公司那幫業務員真得向你學,才第一次見面就能讓別人對你講出心裡話。」劉欣回答我:「還不是因為你平時一直鼓勵我,所以我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行啊。」正要掛掉電話,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要特意告訴我?」劉欣沉默了一下:「上次我打電話說你老婆在上島咖啡和男人見面,你不會嫌我多事吧?」我說哪能呢,我得要謝謝你提供情報。劉欣又沉默了一下,「其實我沒別的意思,我不想破壞你的家庭,只希望你向黃總學,少在外面玩,多照顧下家庭!」劉欣一口氣說出來,不待我回答就直接掛掉電話。放下電話我神情木然地陷入了迷惘,劉欣這番話是發自內心呢還是說的反話?

    一時想不明白我也懶得再深究,我把黃正龍的故事轉述給了耿福貴,有向他顯擺我有先見之明的意圖:「老耿啊,黃正龍的老婆死去前能夠聽聽老公的聲音也會走得坦然舒服些的,可是沒有。我上次告誡你的沒錯吧,男人不管走到哪兒都不能關機,這是對家庭負責最起碼的義務。」

    後來青青從青島回來後我們在床頭聊天,我把與黃正龍會面的事說了,對他的素質和水平大加讚賞,誰知青青記住的卻是另外的內容:「你整天花天酒地不著家,說不定我也會有他老婆那樣的一天!」

    命運的捉弄總是那般殘酷無情,我叫別人不要做的事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我開耿福貴的玩笑,誰知道後來玩笑的主角竟然會是我,而且青青無意間的話居然應驗了,我最最不願發生的,最終卻偏偏執拗地出現了。

    與林升釋嫌

    香港合同簽下來後林升一直頗為得意,幾次問我科美這邊到底怎麼樣了,我則含糊其辭。這兩天他看我的眼神又有些異樣,說話也陰陽怪氣,說不要老是關著門和個別人商量,有啥事情攤開來講好啦。我一咬牙,說既然這樣我就把話挑明了,那個電話是不是你打的?

    這句話本來在黃正龍來的那天晚上我就準備問林升,可後來酒一喝多就全忘了,酒還真誤事害人啊,這種事我不知道已幹了多少回。

    林升哼了兩下:「我就知道你懷疑我!老李,我為人再差也不至於幹出這種事來吧?神經病,這種鳥話虧你也說得出口!」然後啪的一聲甩門而出。

    沒過一會兒他又推門而入:「我覺得呢,你現在的心思應該放在科美上,管他娘是哪個撲街打的!」

    林升這樣一說我就肯定電話不是他打的,他平時十分愛惜自己的羽毛,絕不會用「他娘的撲街」這等雙重惡毒語句來詛咒自己,雖然他慣於斤斤計較為人小氣,但下三濫的招術使不出手,就像他評價我和他,說他是表面不好但骨子裡不壞,而我則恰恰相反,這番評價和耿福貴給我下的結論差不多。關於他的鬼鬼祟祟後來也有了答案,確實是他想另起爐灶,但不是要從飛昇撤股而是要退居二線,騰出手來做別的生意,此舉無非也是想生意鋪得再大一點。沒有告訴我,是時機不成熟。

    只是這傢伙為什麼不早點說,白白浪費了我那麼多腦細胞。我一下覺得天寬地闊。

    第一次見面時我對林升的爽氣頗有好感,知道他是上海人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你不太像上海人」,對於這句從外地人口中冒出的讚揚話,上海人可能還不領情,當你讚美某人講義氣、大方而「不像上海人」時,他極有可能認為自己還不夠洋派和精明。

    大學裡我們宿舍7個人,其中有一個是上海人,名叫楊剛。入學報到的第一天這位楊剛室友說:「湘西是哪裡?啥地方?」當時就氣得我這個沈從文、黃永玉的老鄉差點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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