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第54章 劇烈的碰撞 (1)
    陳羽凡和谷雲波又一次來到龔玉坤的家裡。當龔玉坤看到在臥虎嶺煤礦東溝二號井前發生的那慘無人道的一幕時,他憤怒了。他終於向陳羽凡和谷雲波敞開了緊緊關閉的心扉……

    陳羽凡和谷雲波要重新拜訪知情人。

    他們要重新走訪的第一個人就是原曲唐縣委副書記龔玉坤。

    從臥虎嶺回來之後的第二天下午,陳羽凡和谷雲波又驅車駛過曲唐那座威水河大橋,來到舊城區文源巷縣政府的宿舍區。他們把車停在宿舍區門外的一片空地上,然後下車走進龔玉坤住的那座樓房。

    龔玉坤聽到敲門聲便把房門打開,當他看見站在門外的竟是陳羽凡和谷雲波時,顯得有些意外。

    「你們怎麼又來了?」龔玉坤手裡端著他那把紫砂壺望著這兩個不速之客疑惑地問道。

    「能進去說話嗎?」陳羽凡站在門邊說。

    「當然,當然!」龔玉坤說。

    他們來到客廳裡坐下。

    龔玉坤的老伴也從廚房裡走出來坐在龔玉坤的旁邊。

    陳羽凡說:「本來不應該再來打擾龔書記,但最近我們看到、聽到了一些有關臥虎公司的情況,我們年輕,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知道您與我父親生前的關係不錯,所以才想來跟龔書記說一說,討一個主意。如果龔書記聽了以後認為我們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那我們就聽龔書記的話,從此偃旗息鼓。這就是我們再次冒昧前來的目的,不知道龔書記願不願意聽我們說一說?」

    龔玉坤把他那把心愛的紫砂壺放在茶几上說:「你們說吧。」

    「龔書記,昨天我和谷雲波……哦,就是他……」陳羽凡指著谷雲波繼續說,「他不是我的同學,他是《法制時報》的記者。他來曲唐就是要調查曲唐縣在企業改制過程中國有資產流失的情況。」

    「哦!是嗎?」龔玉坤有些意外。

    谷雲波說:「是的,我們報社接到了一份匿名的舉報材料,省政法委領導非常重視,就責成我來曲唐進行先期調查,以便給領導決策提供依據。我們已經找到了那位寫舉報材料的同志,他向我們提供了調查的線索。我們根據他提供的線索進行了深入的調查,已經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情況。」

    「他是誰?」顯然,龔玉坤有了興趣。

    谷雲波看看陳羽凡說:「他就是原曲唐縣經委主任馮玉章。因為他也在你們給陳梓良縣長的信上簽了名,以致被逼無奈躲在北京的兒子家裡,至今不敢回來。」

    「他在北京?」龔玉坤感到驚訝。

    「是的,我們專程拜訪了他。」陳羽凡說。

    「你們繼續說。」

    「根據他提供的調查線索,昨天我們拜訪了原臥虎嶺煤礦的礦長徐立山。」谷雲波說。

    「我認識徐立山,」龔玉坤說,「他是個直筒子。」

    谷雲波說:「他對我們說,原先在陳縣長的主持下,縣政府對臥虎嶺煤礦的改制已經做出了一個方案,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對曲唐縣企業轉換經營機制具有重要指導意義的方案沒有能夠實施,而是在一夜之間,縣裡就把一個國有中型煤礦以五百萬元的價格賣給了劉錦華。而按照省國有資產評估委員會的評估,臥虎嶺煤礦的資產和資源價值至少在三百億以上。」

    「唉!」龔玉坤歎口氣,然後把他的那把紫砂壺從茶几上拿起來抱在胸前,然後仰在沙發上,什麼話也沒有說。

    谷雲波看龔玉坤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就繼續說:「龔書記,還有一個情況不知道您是不是聽說過?」

    「什麼情況?」

    「昨天下午,我們從徐礦長那裡回來,順便去了一趟臥虎嶺。」

    「唔?」龔玉坤坐直了身體。

    「我們發現了臥虎嶺煤礦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秘密……」谷雲波把在臥虎嶺煤礦東溝二號井前看到的那個令人髮指的場面講給龔玉坤聽。

    龔玉坤的老伴聽了有些不太相信。

    「怎麼會呢?這都什麼年月了,他們敢嗎?」她說。

    「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但我有證據。龔書記家裡有電腦嗎?」谷雲波說。

    龔玉坤說:「有,但我不怎麼會用。」

    谷雲波說:「我用錄像機拍下了當時的情景,放到電腦上一看你們就明白了。」

    於是他們來到了龔玉坤的書房,龔玉坤的書桌上放著一台電腦,而且連打印機都有。谷雲波打開電腦,把錄像機連接在電腦上。不一會兒,電腦屏幕上就出現了昨天下午陳羽凡和谷雲波在臥虎嶺小樹林裡看到的那個悲慘的情景……

    「啪」的一聲,龔玉坤拍響了桌子。「竟有這樣的事!光天化日之下,簡直是無法無天!」龔玉坤憤憤地說道。

    「這……這……真是無法無天了!」龔玉坤的老伴的手有些發抖。

    陳羽凡說:「我們回來的時候,礦上一個年輕的礦工要送他的妻子到醫院生孩子,他們搭乘我們的車。他們告訴我們,臥虎嶺往裡走是幾個小煤窯,在那裡挖煤的大都是外地的農民工,有的吃不了苦不想幹了,但礦上不放他們走。有膽大的就偷跑,被抓回來就往死裡打,打死了就埋在山溝裡,神不知鬼不覺。」

    谷雲波關掉電腦,他們又重新回到客廳裡坐下。

    好半天,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一時間,客廳裡的空氣顯得很沉重。

    「真沒有想到啊!」良久,龔玉坤才說道,「劉錦華呀劉錦華,你這樣草菅人命,天理不容啊,早晚必遭報應!」

    「龔書記,您能……」

    還沒等陳羽凡把話說完,龔玉坤就做了一個手勢攔住她說:「羽凡啊,本來我不想多事。我在馮主任寫給你爸爸的信上簽了名,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你們等等……」說著他就站起身回到書房,不一會兒,他手裡拿著一封信來到客廳。「你們看看吧。」他把信放到茶几上。

    陳羽凡拿起那封信,從裡面抽出一張信紙,她看了一眼便氣憤地說道:「真卑鄙!」然後她把信遞給谷雲波。原來這封信上只歪歪斜斜地寫著兩個字:「小心!」後面畫著一顆子彈。

    「我倒不是怕他們!我只是感覺自己勢單力薄、無力回天。如果你們真能扳倒劉錦華,那當然是曲唐縣的大幸,但他根深葉茂,談何容易啊?」龔玉坤說。

    陳羽凡說:「如果我們手裡有足夠的證據,即便他是一座山,我們也能把他推倒!」

    龔玉坤望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說:「也許真的是後生可畏!你們想向我瞭解什麼情況呢?請講吧!」

    陳羽凡說:「我們想知道劉錦華究竟怎樣輕而易舉地買走了臥虎嶺煤礦?」

    「唉!其實這不能全怪劉錦華呀。」龔玉坤歎口氣說。

    龔玉坤的話讓陳羽凡和谷雲波感到意外,他們沒有想到龔玉坤會這樣說。

    「您說什麼?」他們瞪大了疑惑的眼睛問。

    「常言說,『會買的不如會賣的』,買家當然要把價格壓到最低,問題是賣家明知吃虧還要賣給人家。」龔玉坤痛心疾首地說道。

    那時候,全國經濟低靡幾乎讓所有的行業都處於冬眠狀態。許多國有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經不住風霜雪雨的肆虐而紛紛倒閉。由於企業不景氣導致了用電量的急劇下降,作為經濟動脈的電力行業整體連年虧損,這就直接波及到了煤炭行業。

    但曲唐縣的煤炭行業卻不像其他地方那樣陷入困境。

    曲唐縣政府未雨綢繆,在陳梓良縣長的主持下,首先請省資產評估委員會對縣屬的臥虎嶺煤礦的資產和資源狀況進行了調查和評估,然後對臥虎嶺煤礦的改革作出了一個全盤的規劃。一旦形勢發生逆轉,臥虎嶺煤礦將馬上進行股份制改革。他們擬向社會公開招標,出售臥虎嶺煤礦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權。而曲唐縣以資產和資源入股,佔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權,這樣就從根本上杜絕了國有資產的流失。這個方案做出以後,曲唐縣政府曾請省內有關專家進行了論證,專家們一致認為這是曲唐煤炭行業最為穩妥的改革方案,這個方案在全省煤炭行業以及其他行業的改革中都具有指導意義。

    陳梓良縣長將這個經過專家論證的方案預先分送到曲唐縣委各常委的手中,以便在常委會上進行討論和決策。

    但大家沒有想到,臥虎嶺煤礦的銷售量突然一落千丈,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陷入了生存危機。各大電廠紛紛撤單,把臥虎嶺煤礦逼上了絕路。

    三大電廠的老總突然蒞臨曲唐,揚言要收購臥虎嶺煤礦。

    與此同時,陳梓良將臥虎嶺煤礦的改革方案及時提到了常委會上。

    龔玉坤還清楚地記得那次常委會的情況。

    專題研究臥虎嶺煤礦轉換經營機制常委會在縣委三樓會議室召開。那天下午,幾乎所有的縣委常委都參加了這次會議。

    會議由縣委書記周兆麟主持,他首先就此次會議的主旨講話。

    他說道:「同志們!今天我們主要研究關於臥虎嶺煤礦的改制問題。大家知道,煤炭業是曲唐的支柱產業,它為我們曲唐的經濟發展曾經作出過巨大的貢獻。但是,歷史發展到今天,原先的所有制形式已經嚴重束縛了經濟的發展,所以,轉換企業的經營機制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過去我們總認為,曲唐的煤炭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但事實告訴我們,曾經的神話現在已經破滅。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臥虎嶺煤礦,昨天礦區還是門庭若市,而今天礦區的門前卻是門可羅雀。如果我們現在還捨不得放手,那麼,曲唐縣政府就不可避免地要背上沉重的包袱,它最終將拖垮曲唐的經濟。所以,我們必須痛下決心,首先把臥虎嶺煤礦推出去,為其他煤礦做出一個可供效仿的榜樣,經營機制的轉換工作要在所有煤礦展開。現在我們迎來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周邊幾大電廠有意聯合收購臥虎嶺煤礦作為他們的能源基地。正在我們舉步維艱的時候,就有人找上門來為我們解困,這真是天賜良機。現在我把這件事提到常委會上,如果大家沒有異議,我們就立即成立一個班子,具體進行操作。現在請大家發表意見!」

    周兆麟似乎為大家指出了一條曲唐煤炭業走出困境的光明大道。

    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在整個講話裡他隻字未提由縣長陳梓良主持制定的臥虎嶺煤礦股份制改革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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