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第43章 危險的交易 (2)
    陳梓良:「那倒不是,這要看對曲唐的經濟發展有沒有好處。如果對曲唐無益,他就是給一座金山、銀山我們也不會動心。在企業轉換經營機制的過程中,國有資產的流失現象已經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我們一定要把好這個關。」

    徐立山:「陳縣長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必須把臥虎嶺賣了?」

    陳梓良:「臥虎嶺的經營狀況越來越不景氣,政府實在是負擔不起了。」

    徐立山:「是我無能!我看不會永遠是這樣吧?」

    陳梓良:「經濟發展的大趨勢不是個人所能左右的,你不必自責。但事情走到最壞的地步就會向好的方面轉化,這是一個規律。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現在中國的經濟正處於谷底,這是轉型期一種必然的現象。從上到下都在尋找突破的方向,估計中國的經濟很快就會反轉,很快就會走出低迷。勝利往往就孕育在『堅持一下』之中。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認識到這一點,所以就出現了企業轉制的一窩蜂現象。這必然帶來企業的廉價出讓,使國有資產蒙受巨大的損失。在轉制過程中的暗箱現象也屢有發生,這就不知道要敗壞多少幹部?如果是在經濟形勢好轉的情況下進行企業轉制,這方面的問題就會少得多。」

    徐立山:「那我們為什麼不再堅持一下?」

    陳梓良:「只要你這個礦長有信心,能和大家一起挺過這個難關,我想煤炭業一定會有一個大的發展。因為,經濟的發展與電力有直接的關係,而電力又與原煤有直接的關係,所以,煤炭業的振興可以說指日可待。現在的關鍵是提振人們的信心,不要被眼前的困難嚇倒,再耐心地等待一下。現在我只要求你的銷售能維持礦上的基本開支,不要讓礦工餓肚子就行。」

    徐立山:「陳縣長請放心,我一定做到!」

    三個電廠的老總結束了他們的考察,即將離開曲唐的時候,他們禮節性的拜會了縣長陳梓良。

    那天上午,在縣政府的小會議室裡,陳梓良接待了三個電廠的老總。參加這次禮節性會面的除了臥虎嶺煤礦的礦長徐立山和銷售科科長劉錦華以外,還有縣經委主任馮玉章。

    等三位老總來了之後,陳梓良和他們一一握手,然後分賓主落座。

    陳梓良說:「各位老總到臥虎嶺煤礦住了幾天,你們考察的情況我都知道了。我希望各位能與臥虎嶺煤礦建立長期合作的關係,為曲唐的經濟建設貢獻一份力量,我作為縣長先表示誠摯的謝意。」

    張黎說:「陳縣長,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我們此來主要不是來買煤。全國的煤礦太多了,我們並不發愁原煤的供應。我們聽說曲唐也和其他地方一樣,國有企業大都陷入困局,臥虎山煤礦恐怕也不例外。它是不是能繼續生存下去,還是一個未知數。所以我們想和陳縣長商量,是不是可以把臥虎嶺出讓給我們經營。如果陳縣長願意這樣做,那麼,臥虎嶺所產的原煤就不愁銷路了,這對曲唐的經濟發展無疑是一個支持。」

    聽了張黎的話,陳梓良突然縱聲大笑起來,笑過之後說:「張總真是快人快語,毫不隱諱自己的目的,很好!我喜歡和痛快的人打交道。但是張總所說的有些危言聳聽了。是的,曲唐一些企業的日子是不太好過,但還沒有走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只要我們按照省委的部署,深入進行企業經營機制的轉換,我想它們會重新煥發活力。臥虎嶺煤礦是個在全省也數得著的中型煤礦,我想它也絕不會走向死路。你不要我的煤沒有關係,我翻一句張總的話,叫做『全國的電廠太多了,我們並不十分發愁原煤的銷路』。常言說『東方不亮西方亮』,我已經責成煤礦向東南沿海和南方地區尋求出路。但這需要一個過程,我想不需要兩三年的時間,煤炭供應將會趨於緊張。如果各位不信我的話,你們盡可拭目以待。」

    張黎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言,他大概以為自己的電廠是大企業,潛在的優越感讓電廠老總無意識地小覷了曲唐的這位父母官。與曲唐的當家人第一次接觸就給他留下「做大」的印象,實在是太蠢了。

    「對不起,對不起!」張黎說,「我剛才只是隨便說說,並沒有要當救世主的意思,務必請陳縣長見諒啊!不過,陳縣長的判斷我還不敢苟同。直到現在我還看不到國家經濟復甦的跡象,陳縣長的判斷是不是有些過於樂觀啊?」

    「不存在對不起,」陳梓良說,「張總完全不必為剛才的話道歉,我能理解。我的判斷是不是樂觀將會由時間作出評判,不必進行爭論。不過,我想問張總一句話,難道你的電廠就能脫開國家經濟低迷的大形勢而一枝獨秀嗎?我看未必吧!我想你的電廠恐怕也是舉步維艱,因為用電量是經濟發展狀況的晴雨表,經濟低迷,用電的需求也必然會趨於萎縮,你的日子大概也不太好過,我說的是不是事實啊?」

    陳梓良說的沒錯,電廠也同樣不能擺脫國家整個經濟形勢制約,他們的日子的確不好過。

    「陳縣長說的沒錯,」張黎說,「所以我們才要千方百計降低成本,購買礦山就是我們的一大舉措。」

    陳梓良說:「張總啊,你的電廠現在尚且處於危局,你們哪裡會有足夠的資金購買我們的臥虎嶺啊?」

    張黎說:「我們會想辦法。」

    陳梓良說:「我知道張總的算盤,你們並不是要以電廠收購我的臥虎嶺,因為電廠沒有這個能力,它不可能舉債去購買對自身沒有直接經濟效益的礦山。當然,我也不反對由你們個人購買臥虎嶺,只要價錢合適,我會考慮。」

    張黎說:「有陳縣長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請開個價吧。」

    陳梓良說:「前一段時間我們請省內的權威部門對臥虎嶺煤礦進行了一次資產和資源的全面調查,他們給我們留下了一份經國家有關部門審查通過的評估報告。他們認為,臥虎嶺煤礦和礦山的資產和資源折價為三百二十五億。這是一份最為權威的評估報告,不知道張總聽了這個數字以後作何感想?」

    「當然,這對於我們來講無異於一個天文數字,」張黎說,「但價錢隨著形勢的變化而變化,臥虎嶺也不可能是一口價吧?比如一根蔥,如果大家都需要,那它就可能賣個高價;但如果大家都不需要,這根蔥還能待價而沽嗎?」

    「是啊!價錢波動是不可避免的。」陳梓良說,「但必須保持在一個合理的區間內,否則國有資產就有流失的危險呀!諸位都是國家幹部,我想大家不會希望我陳梓良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將國有資產像兒戲一樣賤賣吧?那我陳梓良不就成了曲唐的千古罪人了嗎?」

    那天僅僅是禮節性的會見,但這個會見對於張黎他們來說卻顯得不太妙。他們本來想一上手就在陳梓良面前佔領有利的地形,但卻適得其反。在他們沒有放在眼裡的這位縣長面前可以說他們是節節敗退。還沒有觸及實質性問題他們就已經被逼到了下風口,一旦接觸到實質性問題究竟會怎麼樣呢?就連張黎自己也感覺自己談判的水平實在是太不高明。

    「陳縣長,」張黎說,「我由衷地佩服你的辯才,但我們還是應該面對現實,不要被理想左右了自己的思維。明天或許陽光燦爛,但我們所處的是今天。今天是什麼呢?是風雨交加呀!」

    「張總,」陳梓良說,「我基本同意立足於今天。好吧,歡迎各位就有關事宜與有關部門晤談。我今天僅僅是表達了一個大的原則,具體的細節還需要做深入細緻的工作。最後我還是想提醒各位,到一個縣域搞資源調查需要這個縣有關部門的批准,這是常識。好了,請徐礦長替我好好招待客人。今天中午我還有一個應酬,就不陪各位了。」

    張黎與陳梓良握手道別的時候說:「陳縣長,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陳梓良說:「張總認為有這個必要嗎?」

    等客人走出去以後,經委主任馮玉章對陳梓良說:「真是痛快淋漓!我想他們大概不會再來了。」

    陳梓良說:「未必啊!我看他們不會死心。」

    下午,張黎一行告別了臥虎嶺煤礦,但他們沒有離開曲唐,而是住進了錦繡山莊大飯店,他們還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他們住進錦繡山莊大飯店沒有告訴徐立山,只有劉錦華知道。這天夜裡,劉錦華來到飯店。在張黎下榻的客房裡,三個電廠的老總和劉錦華談到了深夜。他們談話的內容人們暫且不得而知,只是第二天早晨,劉錦華跟徐立山說的一些話很耐人尋味。

    劉錦華說:「陳縣長也太過分了,怎麼能那樣對客人說話呢?」

    徐立山說:「那你說應該怎樣說?」

    劉錦華說:「這本來是對臥虎嶺有好處的事嘛!」

    徐立山說:「有什麼好處?把主權都出賣了,我們都成了亡國奴,還談得上好處嗎?」

    劉錦華說:「我不跟你爭。如果你能回心轉意,我們幾個就合夥把臥虎嶺買下來。現在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

    徐立山說:「你,我管不了;我,你就別操心了。」

    劉錦華說:「好吧,但我還得勸你幾句,你最好不要擋我們的道!不管是誰,擋我們的道都不會有好結果。」

    「劉錦華!」徐立山聽劉錦華這樣說十分不高興,「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怎麼就是擋你的道?來,你把我的嘴封住我就不說話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就不相信給個仨瓜倆棗就能把這麼大一個臥虎嶺裝到你們的口袋裡。蓋上十八層被子做夢去吧!」

    「好!徐礦長,」劉錦華說,「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分上,我也就實話告訴你,臥虎嶺煤礦我們買定了!」

    兩個昔日的朋友就這樣不歡而散,從此以後,兩個人之間也就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徐立山說:「我真想不到,後來劉錦華竟然真的成功了,這世道真是不可捉摸。他們究竟採取了什麼手段,我至今也沒有弄清楚。」

    徐潤謙說:「聽說他們越過陳縣長,直接找的周書記。」

    陳秋福也說:「我還聽說這件事在縣委內部弄得天翻地覆,具體細節就不知道了。」

    徐立山說:「要想弄清楚領導層的事,還必須去找圈子內的人。據說當時任副書記的龔玉坤就堅決站在陳縣長的一邊,你們可以去找找他。」

    陳羽凡說:「徐礦長,能講講你怎樣離開臥虎嶺煤礦的嗎?」

    徐立山說:「唉!說來話長啊!」

    於是,徐立山給陳羽凡和谷雲波講述了一段臥虎嶺煤礦工人大罷工的故事。「大罷工」這樣的詞語人們只在歷史教科書上見過,但卻在臥虎嶺實實在在的發生了。但對這件事究竟應該怎樣評價,直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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