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第26章 莫測的渾水 (1)
    人們在盤龍崗煤礦的運煤路上發現了專扎汽車輪胎的鐵蒺藜,這讓石宇鵬一籌莫展,他不得不問計於他的姑父……陳羽凡決定停下在曲唐的調查,明天就回學校……

    先是盤龍崗煤礦礦工遭到不明歹徒的襲擊,後是小洪山煤礦發生神秘的礦難,這把盤龍煤化實業總公司總經理石宇鵬弄得焦頭爛額。盤龍崗和小洪山兩座煤礦都是盤龍公司旗下的企業,作為總經理,石宇鵬不能不憂心忡忡。儘管這兩起事件都事出有因,但畢竟在縣裡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尤其是盤龍崗煤礦工人抬著傷員到縣委門前請願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市裡,使得縣委書記周兆麟很不高興,石宇鵬估計他絕不會輕饒自己這個總經理的。

    這兩起惡性事件發生以後,公安局治安科曾經在盤龍崗和小洪山兩個礦上住了幾天。但他們一無所獲,前幾天又都接到命令撤走了。看來事情大概又是不了了之了。

    石宇鵬感覺到,盤龍崗和小洪山兩起事件的發生恐怕都與臥虎公司不無關係,但他現在還沒有證據證實自己的判斷。

    盤龍煤化實業總公司是曲唐縣的縣屬企業,在曲唐礦業產業中僅次於臥虎焦化集團總公司。盤龍公司下轄四礦一站,即盤龍崗煤礦、老爺溝煤礦、小洪山煤礦、張良塢煤礦和曲唐縣煤炭轉運站。曲唐縣煤炭轉運站擁有自己的鐵路專用線和自備車皮,而臥虎公司卻沒有。

    在曲唐,盤龍公司是臥虎公司最強大的競爭對手。臥虎公司早就對盤龍公司垂涎三尺,這一點石宇鵬心裡非常清楚。多年來,兩家圍繞煤炭銷售方面的明爭暗鬥在曲唐的實業界已經不是秘密,「龍虎鬥」甚至成為曲唐人茶餘飯後閒談的重要話題。

    石宇鵬認為,不管是盤龍崗礦工遭襲還是小洪山煤礦發生礦難,都是臥虎公司為了吞併盤龍公司所採取的手段。採取手段並不可怕,誰擠垮誰、誰吃掉誰都是市場競爭常態,這沒有什麼奇怪。只是臥虎公司做得太陰損、太卑劣了,這就不能不讓石宇鵬異常反感。石宇鵬甚至想,說不定陳梓良縣長的車禍也是臥虎公司欲鯨吞盤龍公司的一個步驟,因為陳縣長生前是臥虎公司吞併盤龍公司的最大障礙。

    這幾天,更讓石宇鵬憂心如焚的是,盤龍崗煤礦的銷量日漸減少,不知為什麼原先的一些大客戶紛紛撤掉訂單。在全國工業日見復甦、用煤量急劇增加的大環境下,他的公司下轄煤礦的銷量卻反而大幅下滑,這種違背常理的現象不能不引起石宇鵬的警覺。有消息說,近日臥虎嶺煤礦的運煤車輛與日俱增,他們不得不加大生產能力,以滿足客戶的需求。

    還有一件事簡直讓石宇鵬氣得有些發暈。據盤龍崗煤礦的礦長反映,這幾天有一些到盤龍崗拉煤的車輛一裝上煤輪胎立刻就癟了。有時是兩個輪胎一起破損,這讓大多只有一個備用輪胎的車主叫苦不迭。他們不得不將煤卸掉,然後開著空車到臨近的石坪鎮補胎。尤其是夜間拉煤的車輛更是防不勝防,剛裝上滿滿幾十噸重的煤炭,車開出礦區的時候還好好的,可沒有走出多遠,輪胎的氣就跑光了。司機一個個怨聲載道,卻沒有辦法,他們只好將車停在路邊等到天亮,再從鎮上請來補胎的師傅進行修補。

    後來他們發現,不知道是什麼人時不時地在公路上撒下一些專門扎破輪胎的四腳尖鐵釘(司機們把這種專扎汽車輪胎的四腳釘叫做鐵蒺藜),這讓拉煤的司機一走到這個路段就提心吊膽。礦上的保衛科派人巡查過幾次,只要礦上哪天派人巡查,哪天就平安無事。但礦上的保衛人員沒有幾個,不可能天天出去巡查。而只要保衛人員不出動總會有事情發生。

    石宇鵬當然知道這是誰授意干的,他想他們的手段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這哪裡是什麼競爭?這純粹就是流氓無賴的行徑。但就是這種上不了桌面的伎倆,能把你搞得顧此失彼、焦頭爛額。

    怎樣才能保證自己的煤礦銷售不下滑?石宇鵬必須想出對策。

    石宇鵬思來想去,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於是,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姑父彭立人。彭立人原先曾經在縣屬的臥虎嶺煤礦搞過很長時間的政工,對臥虎嶺煤礦非常熟悉,石宇鵬想或許他有些主意。

    彭立人聽了石宇鵬的介紹後搖搖頭說道:「劉錦華我瞭解,他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這不奇怪。」

    彭立人還給石宇鵬講了這樣一件事。

    原先臥虎嶺煤礦是縣屬的中型企業。十幾年前,劉錦華在臥虎嶺煤礦當採購員。那年礦上的效益不錯,年終的時候礦上給每個管理人員發了一筆獎金,大約每人三千元。

    三千元在當時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那一天,臥虎嶺煤礦管理層的人們都興高采烈地聚集在會計室裡等著拿錢。等那個長得很有幾分姿色的年輕女會計把錢分好以後,大家就一哄而上,擠在會計的桌子前領上自己的一份並在領款單上簽上名字,然後就樂呵呵地數著手裡的錢離開。劉錦華也領到了自己的一份,但他正要簽字的時候不知是誰擠了他一下,就把他擠到了一邊。大概當時人們光顧高興了,誰也沒有注意劉錦華是不是在領款單上簽了字。等到人少了以後,會計才發現領款單上劉錦華的一欄是空白。她就叫來劉錦華問:「你領錢了沒有啊?」

    劉錦華說:「著什麼急呀?又跑不了。」

    女會計跟他開玩笑說:「劉採購是看不起這幾個小錢吧?」

    劉錦華笑笑說:「是啊!你要是願意跟我到後山小樹林裡走一趟,我就把錢送給你了。」

    女會計瞥他一眼說:「討厭!不怕凍死你!」說著,女會計數好了錢遞給劉錦華,然後指一指領款單說,「簽字!」

    劉錦華接過錢數也不數就裝進了口袋,然後簽上名字揚長而去。

    等到下午把獎金發完以後,女會計發現唯獨少了自己的一份,這讓她頓時就驚出一身冷汗。她趕緊和出納一筆一筆進行核對,但她們怎麼也找不到問題出在哪兒。按照規定,會計出了問題只能由個人承擔。要是讓領導知道了,她還要受處分,這是多麼丟人現眼的事啊!那女會計雖然心裡著急,卻又不敢聲張。白白丟掉了自己該得的三千元獎金,那女會計能甘心嗎?她斷定一定是有人領了雙份。那麼這個人是誰呢?她思來想去突然就想到了劉錦華。她朦朦朧朧地記得在上午領錢的人群裡好像就有他,他好像是領了錢以後被人擠到了一邊。現在想起來,她感覺劉錦華兩次領錢的可能性最大。但她知道,劉錦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既然敢把錢領走就一定不怕她找後賬,因為她沒有證據證明人家領了雙份。

    頗有幾分姿色的女會計很有心計。

    這天下午下班的時候,等人們都走了,女會計把劉錦華叫到自己的會計室。那時正值隆冬,外面的天氣很冷,會計室裡生著一個大火爐,因此屋裡溫暖如春。

    這個女會計的名字叫做王秋月,劉錦華進得屋來就問:「王會計,你叫我有什麼事?是不是要約我到小樹林?」

    王秋月聽慣了礦上的葷話,所以她並不見怪。

    「錦華兄弟,」王秋月親熱地對劉錦華說,「我想你大概不想難為姐是不是?」

    劉錦華故作驚訝地問道:「王會計今天這是怎麼了?平時把眼睛抬得老高老高,大白天還只顧數星星。怎麼,今天數完了?」

    王秋月笑著說:「錦華兄弟一定知道我為什麼請你來。」說著,她從暖瓶裡倒了一杯水放在劉錦華的面前。

    劉錦華笑笑說:「知道,不過這裡連張床都沒有,不如到我宿舍裡。」

    「討厭!」王秋月說,「姐不跟你開玩笑,請拿出來吧。」

    「拿什麼?」劉錦華明知故問。

    「錦華兄弟,」王秋月說,「我知道你領了雙份的獎金,但姐不怪你。你知道,按礦上的規定,我發錯了錢要如數補償。這還不算,弄不好我這個會計就當到頭了。你就算可憐可憐姐,把錢還給我吧,算姐求你了還不行嗎?」王秋月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雖然笑著,但眼睛裡卻噙著淚花。

    但劉錦華不買她的賬,仍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說:「我什麼時候領了雙份獎金?你這不是誣賴好人嗎?」

    王秋月說:「如果傳出去讓別人知道你多領了錢,你的臉上也不光彩是不是?所以咱們好說好商量,只要你拿出來,以後咱就不提這事了,你看行不行?」

    「你嚇唬我是不是!」劉錦華把臉一沉說,「我可是鐘鼓樓上的鷹,那是驚嚇出來的。你以為你這麼一說我就怕了?王會計我問你,你說我多領了獎金,有什麼證據?如果你拿不出證據,我就告你誣陷!」

    王秋月一看劉錦華軟硬不吃,就慢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淚成雙成對地掉下來。她哭得很傷心,肩膀一聳一聳的,那樣子淒楚動人。

    劉錦華被漂亮的女會計弄得有些心猿意馬,但他畢竟是劉錦華,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說:「王會計,如果你發錯了錢,找我幫忙補救,那我劉錦華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不要說是三千塊,就是三萬塊我也能想方設法給你變出來。但如果你非要說是我多領了錢,那就對不起了,我不能為你背這個黑鍋!」

    王秋月淚眼汪汪地望著劉錦華抽泣著說:「那……你就幫幫姐的忙行嗎?」

    「行!」劉錦華乾脆地說,「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王秋月問。

    「到我宿舍裡走一趟,我就可以把我的錢借給你。」

    「把你的錢借給我?」

    「是啊!借給你。不過,只要你以後讓我高興,那錢我就不要了。」

    於是,王秋月擦乾眼淚,跟著劉錦華來到了他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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