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神秘的大卡車進入警方的視線……縣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司機張有義向孫希望吐露了真情,就在第二天他竟遭遇了不測。孫希望急中生智,但是否能留住張有義的性命呢?
林曉天察看完陳梓良的車禍現場後,就帶著他的重案組驅車從老鷹嘴出發,順著去往小洪山煤礦的山間公路向前駛去。一路上由汪紹林駕車,儘管從礦上拉煤的重車慢吞吞地來來往往,讓警車不能跑出速度,但林曉天還是沒有讓汪紹林鳴響警笛,這是林曉天的一貫作風。不到萬不得已,他從來不願鳴起令人驚悸的笛聲招搖過市。
汪紹林駕駛著警車在拉煤的重車中間穿行。
在即將進入小洪山礦區的公路上設有一個收費站,這就是林曉天要調查的目標。他們來到收費站,把車停在了路旁,四個人一起從車上下來。
據交警隊副大隊長沈存亮介紹,陳梓良出事的時候,有一輛從小洪山煤礦開出的運煤車恰好也從這裡路過,這輛大卡車的司機張誠友是車禍唯一的目擊者。據張誠友說,就在小轎車墜崖的同時,他還遠遠地看見有一輛卡車繞過老鷹嘴開走了。據他估計,那輛車應該不是一輛裝滿煤炭的重車,而很有可能是一輛空車。林曉天對這個情況非常重視,一般來說,從礦區開出的大車多是裝滿煤炭的重車,怎麼會有空車開出呢?
據林曉天分析,如果張誠友說的是實情,那麼,他所看見的那輛從出事地點迅速消失的卡車就有可能與車禍有關。而找到那輛車就成為破獲這起案件的關鍵。林曉天認為那輛車很可能就是製造車禍的車輛,即便那輛車不是有意製造車禍,說不定也是肇事逃逸,當然也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退一步說,即便兩者都不是,但看到有車墜崖而不予以積極救援,也應該受到良心的譴責。所以,找到那輛卡車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都對林曉天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收費站站長已經看到了警車的到來,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趕緊從崗亭裡出來。站長姓郭,他認識林曉天,知道林曉天是刑警隊的副大隊長。
「是林隊長,有事嗎?」郭站長迎著林曉天問道。
「郭站長,今天是你的班?」林曉天親切地和他握握手說。
「是我的班,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郭站長說。
「還真有點事,」林曉天說,「請你回憶一下,十七號晚上十點到次日凌晨兩點這段時間是誰在班上啊?」
郭站長說:「到裡面看看值班表就知道了,裡面請吧!」
於是他們來到了一個狹窄的收費亭裡。郭站長翻出值班表看了看說:「那一班今天休息,如果有要緊的事,我打電話把他們叫來。」
林曉天擺擺手說:「先讓我們看看十七號晚上車輛出入礦區的監控錄像吧,如果有問題我們再麻煩他們,你看可以嗎?」
郭站長說:「沒問題!林隊長要看出山的車輛還是要看進山的車輛?」
林曉天說:「先從礦區開出的車輛看吧。」
於是郭站長領他們走進出口的崗亭,然後他從電腦上調出了十七號的監控錄像資料,監視器上顯示出了那天晚上車輛駛出礦區的情況。林曉天他們一起圍在監視器周圍仔細進行查看。
晚上從礦區開出的車輛並不多,都是裝滿煤炭的重車。為了不讓煤屑拋灑在路上污染環境,車上都蒙著篷布。在這些車輛裡,他們發現了車禍的唯一目擊者張誠友的那輛十輪大卡。但他們沒有發現要找的那輛空車。
根據林曉天判斷,張誠友的十輪大卡和那輛消失在車禍現場的空車運行的應該是一個方向,都應該是從礦區開出,然後順著這條公路駛向那條省際高速公路的進口或者縣城。兩輛車之間的距離不會太遠,估計大約只有二三百米。而且,這一段山路比較陡峭,沒有其他岔道,不可能有其他車輛駛上這條山間公路,因此,十輪大卡和那輛車中間應該沒有其他車輛插入。所以,張誠友十輪大卡前面的車就應該在監控錄像上有所顯示。
林曉天讓郭站長把錄像倒回來,停在了張誠友的那輛十輪大卡的位置上。
「請往回倒,看看在這輛車前面的是輛什麼車?」林曉天說。
郭站長按照林曉天的要求,在監控錄像上找到了前面的那輛卡車並定格在監視器上。
這是一輛藍色的解放牌六輪大卡,車的馬槽上覆蓋著篷布。這輛車與其他運煤的車輛好像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沒有掛車牌。但這不能說明問題,因為違規套牌或不掛車牌的情況屢見不鮮。收費站管的是收錢,掛不掛車牌不是他們的職責範圍。
林曉天讓郭站長向前正常放送錄像,監視器上,那輛車正慢慢開出收費站。車在經過一道收費站專設的限速鐵坎的時候,車身便上下顛簸了幾下,顛簸和搖晃的樣子並不像裝滿煤炭的車輛那樣沉重和吃力,飽滿的輪胎也沒有負重時癟扁的感覺。
「是空車!」李婕脫口而出。
「重放一次!」林曉天沉著地說。
於是郭站長又重放一次。
「就是它!」林曉天輕輕拍一下桌面說。
「對!就是它!」汪紹林他們也興奮地附和道。
「怎麼回事?」郭站長不解地問。
林曉天沒有回答郭站長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見過這輛車嗎?」
郭站長仔細看看監視器說:「進出煤礦的車輛很多,沒有特別注意過這輛車。」
林曉天說:「好吧,謝謝你!如果你見到這輛車,一定要打電話告訴我。」
「好的。」郭站長知道不能多問。
林曉天轉向成琦說:「你馬上把這輛車的影像資料發往技術科,讓他們立刻製成圖片,就說我一會兒要用。」
成琦很快就通過收費站的電腦把資料發走,然後他們告別郭站長,回到了警車旁開了一個短暫的會議。
「下一步要全力搜尋這輛可疑的車輛!」林曉天說,「如果這輛車與陳縣長的車有過接觸,那麼車的前臉上肯定會留下痕跡。我認為,這輛車的去向有三個,一是通過高速公路逃走,二是找修理廠修復,三是暫且躲一段時間。你們認為哪一種可能性最大?」
汪紹林想了想說:「我看躲起來的可能性可以排除。案發半個多月沒人追查,交警部門又對車禍進行了確認,定性為司機操作不當引發車禍,那輛車還有躲起來的必要嗎?」
成琦說:「我同意老汪的看法,現在我們應該去高速公路收費站調取監控資料,看看能不能排除逃走的可能。」
李婕說:「我看到修理廠修復的可能性最大。」
林曉天揮揮手說:「我們現在就去高速公路收費站,上車!」
自從張有義住進重症監護室以後,就時不時有人來看望他。但不管是交警大隊或是其他什麼人,張有義都遵照楊主任的囑咐假裝昏迷不醒。即便有人突然叫出他的名字,他也像沒有聽見一樣一聲不吭。他知道那些人為什麼對他這樣關心。陳縣長在車禍中死了,而他卻還活著,那些人能讓他這個當事人繼續活下去嗎?他終於有些明白楊主任不讓他醒來的用意了。
張有義雖然緊閉著嘴,但他的腦子裡卻一刻也沒有安靜過。那天晚上可怕的情景一次次地在他的腦際回放,巨大的恐懼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真想找個人把憋在心裡的話傾吐出來,但他不敢,他不知道來看他的那些人都是什麼目的。那天上午,刑警隊的林隊長來到他的病床前,雖然他認識這個在曲唐很有名氣的刑偵專家,但他還是不敢開口,因為曲唐縣實在是太複雜了。
這天上午,李綵鳳回家去做飯。
李綵鳳走了以後,張有義仍然在想他的心事。想著想著他就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他大概把同病房的孫希望給忘記了。張有義的歎息聲把孫希望嚇了一跳,他豎起耳朵想再仔細聽聽,但張有義又沒有了聲音,這讓孫希望有些失望。
孫希望聽李綵鳳說過,張有義是因車禍受傷而昏迷不醒,但她沒有告訴他更多的情況,因為她也不知道詳情。她只知道是自己的丈夫把車開到了深深的山崖下,因此陳縣長才丟了性命,她打心裡埋怨丈夫的莽撞。她感覺對不起把丈夫當做兄弟看待的陳縣長。於是她就在家裡把陳縣長的照片鄭重地擺在桌上,再在照片的前面放上一個香爐,每天早晚她都要給陳縣長燒上幾炷香。但這絲毫不能減輕她內心的歉疚,她覺得,不管自己怎樣做也不能彌補丈夫的罪過。她還擔心有一天丈夫好了以後會因為肇事罪而被送往監獄,那她今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當然,李綵鳳沒有把埋藏在心底的這些話告訴孫希望,但他能夠感受到李綵鳳守在丈夫身邊的時候的那種無奈和痛苦。他真希望張有義趕快醒來,不要讓這個好心的女人再為他擔心。
孫希望扭過頭望著張有義的病床。
他們二人的病床相距不到兩米,孫希望清楚地看到張有義的身體扭動了一下,然後就再也沒有了聲音。
「張師傅!張師傅!」孫希望呼喚張有義。
張有義沒有反應。
「張師傅,我看見你醒啦!」孫希望操著一口四川話對張有義說。
但張有義還是沒有反應。
「張師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孫希望看見張有義的頭向他這面偏了偏,他好像在聽,這讓孫希望喜出望外。
「你整天昏迷不醒,把李大嫂急得頭髮都白了,我都替她發愁。」
孫希望的話讓張有義差點就掉下淚來,他哪能不知道老婆的辛苦呢?
「唉……」
這一次,孫希望更加真切地聽到了張有義的歎息。
「這就對了嘛!我知道你醒來了。」孫希望高興地說。
「我哪裡敢醒來啊!」張有義終於說話了。
「你說啥子嘛!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孫希望說。
「希望啊,」張有義說,「自從你住進來那天起我就注意你了,那天盤龍崗煤礦的人來看你,他們跟你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我心裡明白你是個講義氣的好人,但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啊。」
「你說得對頭。」孫希望說。
「陳縣長就是好人,但他卻死得不明不白啊。」
像一團亂麻一樣纏繞在他心頭的,像夢魘一樣壓在他身上的,像懷揣一隻刺蝟一樣讓他寢食難安的,就是那天晚上陳縣長出事的真相。他多麼想把自己敬重的陳縣長遇難的可怕情景告訴別人啊!
「到底是咋回事?你說!」孫希望催促張有義。
「這話憋在我心裡難受啊。要是不說出來,我的肚子就要憋破了。可我能跟誰說呢?我只能跟兄弟你說說。」
孫希望能夠感受到張有義內心的痛苦。
「張師傅,你信得過我,我高興得很!說不定呀,我還能幫你呢。」
「陳縣長的死不能怪我呀!那是有人要害他。」
「有人要害陳縣長?」孫希望驚訝地問。
「是啊!你不知道,陳縣長是個好官。我跟他這麼多年,沒有人比我再清楚的了!」
「你快說呀!我都快急死了!」
「那天晚上,我接到陳縣長的電話,就立馬把車開到了陳縣長的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