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石宇鵬把話說完，彭立人就擺擺手止住他。然後他轉過頭對陳羽凡說：「孩子啊！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光難受頂什麼用呢？」停一停他又說，「那封信後面確實有許多事情，真是驚心動魄啊！陳縣長雖然拍案而起，但他也是無力回天啊！不過他盡力了，我們都敬重他！但是，孩子啊，即便你們知道了真相又能怎麼樣呢？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搞什麼採訪了，以免你們不但採訪不到真實情況，反而傷害了自己。聽我的話，好嗎？」
「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陳羽凡說。
「總有一天吧。」彭立人說。
話說到這般地步，谷雲波和陳羽凡還能說什麼呢？沉默了一會兒，他們不得不起身向彭立人告辭。石宇鵬把他們送到門口，並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名片遞給他們說：「陳縣長對我有知遇之恩，你們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請給我打電話。」
谷雲波和陳羽凡看看名片，他們這才知道，石宇鵬原來是盤龍煤化實業總公司的總經理。
從彭立人家出來，谷雲波和陳羽凡駕車離開地稅局的宿舍。他們在彭立人這裡依然沒有太大的收穫，這讓兩個年輕人有些心灰意冷。他們不知道彭立人所說的那一天什麼時候到來，不過他們還是從彭立人的談話裡得到了一些信息，他們至少知道了那封信背後有著驚心動魄的故事，這讓他們感到了些許欣慰。他們知道不能就此停下來，因為那些故事好像隔著一層窗戶紙，彷彿伸手就能觸摸到。也許下一個被訪問的人就會為他們捅開那張窗戶紙，他們的希望或許就在堅持一下的那一刻。
讓他們感興趣的還有石宇鵬，剛才他好像有話要說，但被他的姑父止住了。在鍾靈山的鍾靈寺裡，石宇鵬與劉錦華的對話，陳羽凡和谷雲波雖然只聽到隻言片語，但他們直觀地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在必要的時候，他們覺得應該單獨見一見石宇鵬。
「還繼續嗎？」谷雲波問陳羽凡。
「我看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們應該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陳羽凡說。
「好吧！那我們打道回府！」
谷雲波打開了車裡的音響，那是一首《天路》——他們都非常熟悉的歌。那曠遠悠長的旋律讓他們暫時忘記了眼前的煩惱。前面是一處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拆遷區，通過這個拆遷區就走上了大道。恰在這個時候，谷雲波不經意間遠遠地看見有一輛車停在路的中央，心裡就不覺一沉，那正是曾跟蹤過他們的那輛皇冠。車速明顯地慢下來，谷雲波看一眼坐在身邊的陳羽凡，陳羽凡正微閉著眼睛，好像已經沉醉在那遼遠空靈的旋律裡。
「羽凡，你看！」谷雲波指指前方說。
「什麼？」陳羽凡睜開眼睛問。
「你看前面，好像是跟蹤過我們的那輛皇冠！」谷雲波說。
聽谷雲波這麼一說，陳羽凡一下子清醒過來。她直起身向前方望去，果然有一輛車停在路中央，顯然是要擋住他們的去路。陳羽凡感覺自己的頭髮一下子就直立起來，雖然她曾經渴望有一次刺激的遭遇，但一旦遭遇來臨，她還是非常緊張。她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令她驚詫而又恐懼的事情。
朗朗乾坤之下，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她本能地把手伸向口袋摸出手機，她要撥打110。
「別打！把手機放起來！」這時，谷雲波反而鎮定下來，他對陳羽凡說：「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你都不許下車，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撥打110。」
他們的車離那輛皇冠越來越近，谷雲波按響了喇叭，但那輛皇冠沒有動。皇冠兩邊的後車門開啟，從車上下來一高一矮兩個人。碩大的墨鏡遮住了他們半個臉，顯然他們不想讓別人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他們把手交叉在胸前，就像兩根樹樁一樣立在谷雲波的車前。
谷雲波把車停下來，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請讓開路！」谷雲波對那兩個人說。
「這路也是你能走的嗎？」其中一個高個子說。
「笑話！這路我怎麼不能走？」谷雲波沉著地回答道。
「說你不能走你就不能走！」另一個矮個子說。
「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此攔路，你們想幹什麼？」谷雲波問。
「我們要收點兒買路錢。」高個子哈哈地笑著說。
「請你們讓開，否則我就要報警了！」谷雲波厲聲說。
「報警？好哇！我倒要看看你的膽量！」說著，高個子伸手抓住了谷雲波的衣領，另一隻手就向谷雲波的腹部打了一拳。
「記住，這是你先動手的！」谷雲波說著，一下子把高個子推出去老遠，高個子站立不穩便「咚」的一聲坐在了地上。
高個子惱羞成怒，站起來就撲向谷雲波。矮個子也躥上來幫忙。谷雲波一介書生，怎能抵擋得住兩個人兩面夾攻？他招架了幾下，終於力不從心，胳膊被矮個子擰在了背後，高個子對谷雲波好一頓拳打腳踢。
坐在車裡的陳羽凡將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她顧不得危險，打開車門就從車裡衝了出來。
「放開他！」陳羽凡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她就像一頭母獅一樣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兩個人。她衝上前去瘋也似的撕扯他們，並在那個高個子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高個子疼得「嗷」的尖叫了一聲，他放下谷雲波伸手要抓陳羽凡。谷雲波趁機掙脫了小個子的手，把陳羽凡護在了自己的背後。
「欺負一個女孩子算什麼本事？」谷雲波大聲吼道。
那高個子一邊揉著被陳羽凡咬疼了的胳膊一邊說：「哎呀，看我怎麼收拾你！」
那小個子說：「好漂亮的妞啊！來，也咬哥哥一口！」
說著，他們兩個人就壞笑著又湊上來。
這時，皇冠的前車門開了，從裡面下來一個人。這個人長得圓頭圓腦，唇上留著一撮小鬍子。
「好了！」他擺擺手制止住那兩個人，然後走到谷雲波面前說道：「我知道你們是誰，所以我不想為難你們。不過我得勸你們幾句，人都已經死了，還能活過來嗎？你們不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出來找什麼事啊？從現在起，不許你們再搞串聯生是非。誰要和我們大老闆過不去，誰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今天我只是給你們一個警告，如果再讓我碰到你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權利限制我們的自由？」谷雲波質問道。
「我們是誰你們就不要管了，還是管好你們自己吧！我們走！」說著，他歪歪頭，那兩個人就跟著他上了車。
「便宜了他們！」那一高一矮兩個人氣呼呼地說。
「你們……你們……渾蛋！」陳羽凡高聲罵道。
那輛皇冠不理陳羽凡的怒罵，屁股上冒出一股青煙，然後就若無其事地走了。
陳羽凡眼看著皇冠越走越遠，心裡別提多麼難過、窩火。她扭過頭望著谷雲波，谷雲波也正望著她。她看見谷雲波的嘴角有一絲血跡，就掏出手帕替他輕輕擦掉。
「疼嗎？」她問谷雲波。
「不疼，沒關係。」谷雲波說。
陳羽凡的眼睛裡又湧出了淚水。「都是我害了你……」她給谷雲波整理好被扯皺的衣服說道。
「你說哪裡話？尋找舉報人也是我的工作！」
「真的對不起。」
「好了，羽凡，我沒事，咱們走吧。」
「他們太猖狂了。」
「『烏雲遮不住太陽，是的，遮不住的！』記得這是哪篇文章裡的句子嗎？」
「記得，高爾基的《海燕》。」
「沒錯，我相信！」
「我也相信！」
車駛出那片拆遷區，便順著一條不太寬敞的街道駛向那座漂亮的威水河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