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第4章 飛來的橫禍 (2)
    這時,一輛警車鳴著令人驚悸的警笛向這裡駛來。警車停在救護車的一旁,五六個警察跳下車火速跑到縣委門前。他們也是接到縣委辦的電話前來疏散人群的。警察來到人群跟前,開始高聲命令圍堵在縣委門前的礦工馬上離開。但怒火中燒的礦工不買警察的賬,並「呼啦」一聲把警察圍在當中。他們罵警察是「打人兇手的幫兇」,是「官老爺的走狗」。有的礦工甚至湊上前去推搡警察。兩個年輕警察摘下腰間的警棍準備向礦工動手,被怒火燒紅了眼睛的礦工毫不示弱,一場衝突一觸即發。

    馬雲龍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推開身邊的礦工,站到了人群當中。

    「不許動手!」馬雲龍對那兩個手持警棍的年輕警察喊道。

    馬雲龍的一聲喊讓事態暫時停滯,但他知道已經失去理智的礦工不會就此罷休。火山一旦噴發,就不會輕易煙消雲散。果然,領頭的那個粗大的漢子憤怒地嚷道:「沒有活路了,拼吧!」說著他便朝著警察撲過去,後面的人也喊著「拼了!拼了!」毫不猶豫地跟上來。

    如不及時控制住局面,事情將會無法收拾。個子不高的馬雲龍急得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他顧不得多想就挺身站在了那個黑大漢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然後對著喇叭吼道:「是共產黨員的都給我站住!」

    馬雲龍的這聲吼猶如千鈞霹靂,領頭的那個黑大漢驚愣了一下就站在了馬雲龍的面前。

    馬雲龍是在情急之下突然吼出這一聲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頭腦一熱,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緊急關頭吼出這樣一句話。而吼出這句話後的那一刻,就連馬雲龍自己也感覺陌生、驚訝和羞澀。是的,許多人在意識深處或許已經把這句話忘記了。就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馬雲龍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秀。他甚至感覺這句彷彿不合時宜的話會招致人們的戲弄和嘲笑。事實上,那時他根本顧不了許多,他的確是在毫無精神準備的情況下,很無奈又很堅定地吼出了這一聲。如果這一聲也不見效,馬雲龍面對這樣劍拔弩張的局面就真的束手無策了。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聲吼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震撼作用。領頭的那個黑大漢停住腳步站在了馬雲龍的面前,這使老資格的信訪局局長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是共產黨員?」馬雲龍大聲問那個黑漢子。

    「是又怎麼樣?」那個黑大漢並不情願直接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

    「劉成剛!」

    「劉成剛,你身為共產黨員,怎麼帶頭鬧事?」

    「不是我們鬧事,是他們欺人太甚!」

    「你說誰欺人太甚?」

    「我們哪裡知道?今天早晨……」

    「你等等再說,現在救人要緊!」

    馬雲龍說著走到放在地上的床板前,指揮醫務人員馬上把傷員抬上救護車送醫院進行搶救。等救護車走了以後,馬雲龍對礦工們說:「共產黨員留下來,跟我到信訪局說明情況,其他同志散了吧,請相信我們會秉公處理。」

    礦工們的火氣這才消了一些,他們嚷道:「我們要求懲辦打人兇手,不能便宜了他們!」

    劉成剛對大家說:「回去聽我們的消息吧。」

    警察也開始疏散看熱鬧的人群。好一陣,縣委大院門前才恢復了平靜。

    救護車離開縣委大院門前就直奔縣人民醫院,等他們把兩個受傷的礦工抬下救護車的時候,其中一個名叫馬駒的年輕礦工因顱骨被鈍器重擊而崩裂已經停止了呼吸,另一個經搶救已經甦醒。這個被搶救過來的礦工名叫孫希望,因為頭部被打了一悶棍而昏迷過去。雖然他已經甦醒,但仍然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所以暫且也被安排在重症監護室裡進行觀察,成為在監護室裡不知是已經醒來還是仍然昏迷的司機張有義的病友。

    今天早晨,曲唐縣盤龍公司盤龍崗煤礦夜班工人下班後走出礦井,他們回到住處準備洗漱以後吃飯、睡覺。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夥人突然包圍了他們住的工棚。那夥人頭上戴著安全帽,手裡拿著二尺多長的木棍,衝進工棚不由分說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一時間,剛走出黑糊糊的礦井還來不及洗漱的礦工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橫禍弄蒙了。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是誰在和他們開玩笑,但當他們看到那夥人真的大打出手的時候,有幾個礦工就本能地試圖反抗,那夥人就對這些礦工下了狠手,馬駒和孫希望就是其中的兩個。當時,馬駒拿上臉盆、毛巾、香皂正準備到澡堂洗澡,不想出門正撞見兩個倒背著雙手的陌生人朝他走來。他不經意地問:「你們找誰?」

    其中一個瘦猴一樣的人回答說:「找你!」

    馬駒站住說:「我不認識你們呀!」

    那人說:「現在就讓你認識認識!」說著那人突然舉起手中的棍棒向馬駒的頭上打來。馬駒本能地舉起手中的臉盆抵擋,只聽「噹」的一聲,搪瓷臉盆就被砸得瓷釉爆裂,粉碎的瓷釉撒了馬駒一身。還沒有等馬駒反應過來,他就覺得肩膀上重重地挨了一棍。馬駒趕緊躲避,不想另一個暴徒的棍子又向他打來。身手敏捷的年輕礦工馬駒見勢不妙,扔下手裡的破臉盆就奪路跑到一個煤堆邊,抄起一根鐵鍬把子就朝那兩個暴徒掄去,那個瘦猴胳膊上挨了一棍,頓時疼得哭爹叫娘。幾個暴徒聞聲趕來支援,他們把馬駒團團圍在當中,怎奈三拳難敵四手,馬駒招架了一陣,終於被暴徒打倒在地,棍棒「辟里啪啦」無情地落他的頭上和身上,鮮血頓時染紅了馬駒的衣衫。

    這時,孫希望恰好端著一盆熱水從這裡經過,他真真切切看見了暴徒行兇的場面,而馬駒是他的老鄉。於是他一時性起,就順勢將一盆熱水從背後潑向暴徒。暴徒回過頭來,扔下馬駒開始圍攻孫希望。

    孫希望自小學得兩下拳腳,最先走近他的一個歹徒被他踢中了襠部,那個暴徒頓時疼得撲倒在地上打滾,頭上戴著的安全帽滾落在地上,原來那個歹徒剃著一個光頭。孫希望還隱約看見他的脖子後面好像有一塊青色的胎記。另一個暴徒呼喊著他的名字跑上前去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這時,孫希望已經退到了牆邊再也沒有了退路。暴徒一哄而上,一個身強力壯的大個子衝上前來抱住孫希望的腰並把他掀翻在地,其餘暴徒湧上來對孫希望好一頓痛打。這時,礦工們才如夢方醒,紛紛拿起鎬頭、鐵鍬跑出工棚。十幾個暴徒見勢不妙,一個人打了一聲呼哨,他們就迅速撤離盤龍崗煤礦,向山灣下的公路跑去。等礦工們追到山灣,那伙暴徒已經不知去向,礦工們只看見一輛白色的中型麵包車迅速地向縣城方向駛去。

    那個打呼哨的暴徒顯然是領頭人。

    當時,班長劉成剛不在現場,他是在井下參加完交班會後最後一個走出礦井的。當他來到地面以後,就看見人們圍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馬駒和孫希望,不知如何是好。劉成剛瞭解了剛才發生的慘禍以後,這個生性寧折不彎的漢子怒氣沖沖地帶領礦工找到值班礦長薛振亭,質問他為什麼不採取措施制止慘劇的發生。薛振亭說他實在是沒有辦法,雖然礦上有個治安科,但僅僅是一個牌子。他說那夥人恐怕不是簡單的尋釁鬧事,背後應該有人指使。至於他們是什麼目的,他也說不清楚。薛振亭還說他的車已經兩次被人扎破了輪胎,差一點兒就出了車禍。他說,要想今後不再發生此類事件,就必須找上面做主,如果大伙為了礦上的安全而進城告狀,他就派車把他們送進縣城。他還說,事情鬧不出響動,就不會引起上面的注意,今天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的確,這些日子盤龍崗礦區時有不明身份的人藉故滋事,但他們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殘暴。這次他們打傷了好幾個礦工,還砸壞了工人們許多個人物品。尤其他們下毒手把兩個兄弟打得頭破血流、生命垂危,這就不能不激起礦工們極大的憤慨。於是劉成剛振臂一呼,一百多名礦工就抬著重傷的馬駒和孫希望登上了礦上的兩輛接送車,這就發生了煤礦工人到縣委門前抬著傷員請願的嚴重事件……

    馬雲龍弄清了盤龍崗煤礦發生的暴徒行兇事件以後,心想這不是他這個信訪局長能夠解決的問題。尤其當他接到了縣醫院打來的電話以後就更覺得自己已經無能為力,因為礦工馬駒未經搶救就已經一命嗚呼。於是,老資格的信訪局局長馬雲龍當即撥通了公安局長朱炳義的電話,說自己馬上要到公安局拜見他。

    「什麼事啊?還勞駕馬局長親自跑一趟!」朱炳義在電話裡問馬雲龍。

    「見面你就知道了,務必等我,我馬上就到!」馬雲龍說。

    於是馬雲龍親自帶領劉成剛一干人等火速趕往曲唐縣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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