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第3章 飛來的橫禍 (1)
    早晨,盤龍崗煤礦夜班礦工們剛剛下班走出礦井,不想突然遭到一夥暴徒的襲擊,造成一人被打死,一人重傷,多人輕傷。群情激奮之下,礦工抬著傷者來到縣委門前請願……

    與陳梓良一起遭遇車禍的還有他的司機張有義。當他駕駛的本田轎車在一剎那間衝下懸崖的時候,他本能地抱緊了方向盤。雖然汽車在懸崖壁上翻了好幾個觔斗,但繫著安全帶的張有義受的傷比起坐在後排的陳梓良來要輕得多。不過,即便輕得多,當他被送到縣醫院進行搶救的時候,也已經是奄奄一息。

    張有義雖然多處受傷,僅肋骨就斷了四根,顱骨也被撞開一個口子,但他卻沒有被死神擄走,只是至今他仍然處於昏迷狀態。醫生說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他們不能保證張有義能醒過來,就是說,他有可能變成一個植物人。

    重症監護室裡,張有義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他的頭上纏滿了繃帶,嘴上戴著氧氣罩。透明的氧氣指示盒裡時有氣泡起伏,說明他還活著。吊瓶裡的液體不緊不慢地滴入他的身體,但他沒有一點兒反應。張有義的愛人李綵鳳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兩隻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眼前這個沉沉入睡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她的丈夫已經整整昏迷了六天。如果真如醫生所說的那樣,即張有義有可能成為植物人,那讓她這個下崗工人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家裡還有一個將近八十歲的婆婆需要照顧,還有一個剛剛考入大學的兒子需要供養啊!

    李綵鳳真是一籌莫展。

    自從張有義住進重症監護室以後,縣交警大隊的警察來過兩次,他們說是要向張有義瞭解那天晚上汽車墜崖的情況。但張有義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他們只好囑咐李綵鳳,一旦張有義甦醒,要馬上通知他們,但他們沒有給李綵鳳留下聯繫的方式。

    不過,張有義好像至今也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那是曲唐縣委在龍鳳山莊殯儀館為縣長陳梓良舉行遺體告別儀式的第二天上午,李綵鳳照例給仍然處於昏迷狀態的丈夫輕輕地擦拭身體。當她用濕毛巾給張有義擦拭臉龐的時候,突然聽見丈夫好像「哼」了一聲。張有義的這一聲「哼」把李綵鳳嚇了一跳。她怔怔地瞅著丈夫蒼白的臉,真真切切地看見丈夫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緊接著就看見他的眼睛裡流出了兩滴淚水。

    「有義,有義!你醒了……」她驚喜地大聲呼喚著丈夫的名字,然後就興奮地跑出病房叫來了值班的醫生。但當醫生來到張有義病床前的時候,竟發現病人仍然處於昏迷狀態,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有義,有義!大夫來了,你睜開眼看看呀……」李綵鳳急切地呼喊道。但張有義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怎麼會這樣?剛才他……」李綵鳳失望地對醫生說。

    醫生是急診科的主任楊鳳崎,他輕輕扒開張有義的眼睛看看,然後就在口袋裡摸他的聽診器,看樣子他要給張有義檢查一下。大概是因為被李綵鳳喊得急,他把聽診器落在了辦公室的桌子上。他吩咐李綵鳳到辦公室替他去取,李綵鳳答應一聲就趕緊跑出監護室。這時候,監護室裡就剩下了楊主任和張有義兩個人。

    不大一會兒,李綵鳳就把聽診器取來了。楊主任接過聽診器便不緊不慢地在張有義的胸部聽了一陣,然後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大概是你的幻覺。」楊主任對李綵鳳說,「你不要著急,著急也沒有用。我說過,病人不會很快醒過來,你要做好思想準備。」說完他就走出了病房。

    等楊主任走了以後,李綵鳳失望地站在病床邊望著自己的丈夫發呆,她不知道剛才丈夫是不是已經醒來,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或許真的是產生了幻覺。她歎口氣拿起毛巾繼續給丈夫擦拭,當他給丈夫擦拭手臂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手被丈夫抓住了,丈夫的這個動作讓她的心不禁狂跳了一下。

    「有義,我不是做夢吧……」

    張有義慢慢睜開失神的眼睛,他的嘴唇又開始翕動。

    剛才楊主任還說病人不會很快醒來,但自己的丈夫這不明明醒來了嗎?

    李綵鳳緊緊抓住丈夫的手,她知道他有話要說,就俯下身把耳朵湊過去,想聽清丈夫要說什麼。但張有義的聲音太小了,李綵鳳怎麼也聽不清。

    「有義,你大點兒聲呀,快把我急死了……」

    停了一會兒,李綵鳳感覺張有義的手正在慢慢鬆開,眼睛也慢慢地閉上了。她的心不由得「撲通撲通」跳起來。她害怕這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丈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叫李綵鳳怎麼活啊?

    但隨後張有義就又睜開了眼睛。

    「出院……」李綵鳳終於聽清了丈夫的話。

    「出院?」李綵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出院!」張有義用力捏了一下李綵鳳的手,便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這讓李綵鳳感到為難。

    「你還沒有脫離危險,怎麼能出院呢?」她說。

    在丈夫面前從來百依百順的李綵鳳沒了主意,她以為丈夫是捨不得花錢才作出這個決定。但就是砸鍋賣鐵她也不能讓丈夫回家啊!回到家裡誰還管呢?不管怎麼說張有義都是工傷,在醫院裡縣委就不會不管。

    「有義,你不能出院!」這一回李綵鳳不能聽他的。

    「馬上……出院……」張有義斷斷續續地說。

    「我去找大夫!」李綵鳳不顧張有義的阻攔,跑出監護室來到楊主任的辦公室裡。楊主任的辦公室裡恰好沒有人,李綵鳳見到楊主任就急切地說:「楊主任,有義要出院……」

    高個子的楊主任示意她等一等,然後他走到門邊把房門關好說:「病人沒有醒過來,我說過這是你的幻覺。如果你不願讓他出院可以再住幾天,但為了病人早日康復,你現在不能跟他說話!」

    楊主任的話讓李綵鳳如墮五里霧中,她的丈夫明明醒了,怎麼他就是不相信呢?她隱隱約約感覺楊主任的話裡好像有什麼玄機,但她又弄不明白。既然大夫說他沒有醒來,那就讓他睡吧……

    就在李綵鳳在縣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發現丈夫張有義醒來的時候,曲唐縣委大院門前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大約一百多名身著破爛工作服的礦工抬著兩塊床板湧到縣委的大門前,床板上躺著兩個一動不動的人。這兩個人彷彿已經死去。他們頭上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身上髒污的衣服。礦工們個個滿臉烏黑,就像非洲的黑人,顯然他們是剛從礦井裡走出來。這伙礦工怒氣沖沖地試圖把躺在床板上的兩個傷者抬進縣委大院,但被緊緊關閉的伸縮門阻擋在門外。

    縣委大院的大門被礦工們團團圍住。

    礦工們群情激憤,他們把床板放在路上,高呼:「開門!開門!」

    礦工們還打出了一條白布橫幅,上面用墨筆歪歪斜斜地寫著幾個大字:血債要用血來還!

    過路的人也駐足觀看,縣委門前的人越聚越多,街上的交通被嚴重堵塞。

    這時,從縣委大樓裡匆匆走出幾個人來,領頭的是個子不高的信訪局局長馬雲龍。馬雲龍拿著一個手提喇叭來到大門處,保安為他開了一條門縫,他們從窄窄的門邊擠出來。馬雲龍站定以後,向大家擺擺手,對著喇叭喊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是信訪局局長馬雲龍……」

    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鼎沸的人聲裡。

    「滾回去!我們要見周書記!」有人高喊。

    馬雲龍繼續喊道:「大家靜一靜!你們派一個代表出來講話……」

    「不要耍花招,我們要見周兆麟!」人們開始直呼縣委書記的名字。

    馬雲龍說:「周書記到市裡開會去了,請相信我們一定會秉公執法,但我們得先弄清情況……」

    這時,一輛120救護車急速朝這邊開來。救護車停在路旁,從車上下來幾個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他們是接到縣委辦的電話而趕到縣委門前對傷員進行緊急救治的。他們撥開人群,來到停放在縣委門前的床板跟前,試圖給躺在床板上的傷員進行檢查。

    「不許動!這是證據!」人群裡一個黑漢子吼道。他用身體護著床板,不讓醫務人員靠近。

    馬雲龍高聲說:「礦工兄弟們,救人要緊啊!請閃開!」

    但他的話壓不住礦工們激憤的情緒,後面的人突然向前湧來,把馬雲龍擠在了伸縮門的夾縫裡,不知誰朝馬雲龍的身上捶了兩拳。馬雲龍顧不得理會那個打他的礦工,對著喇叭高聲喊:「礦工兄弟們,要冷靜啊……」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