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 第76章
    下午,張曲走後,林劍風突然想念吳欣然。

    思念如潮,他忍不住給吳欣然打了一個電話。

    「欣然──」電話接通,聽到吳欣然的聲音,林劍風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頓了一會兒,他小聲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你有什麼事?」聽到林劍風的聲音,吳欣然的第一個反應是激動,然而,語氣卻顯得十分平淡,甚至冷漠。

    有什麼事?一定要有事情才能找你嗎?林劍風為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弄成如此而傷心。

    「有事,是喜事,我的畫得了國際金獎,請你吃飯!」林劍風說。

    他本不是一個愛張揚的人,而且把所謂的「國際金獎」看得一錢不值,只不過從官方到朋友到傳媒都很當一回事兒,為了不掃大家的興,他不得不裝得很當一回事兒。既然大家都重視這個「國際金獎」,他只得以此為理由來約會吳欣然,要不,他們就沒有機會見面了。

    說完,林劍風對這個理由感到自己都嫌惡起自己來。他打心眼裡瞧不起自己得的這個獎,他知道在中國比他的畫好的畫家大有人在。對功名利祿他早已不屑一顧,現在卻炫耀地以得獎來向吳欣然「報喜」,他只是感到可恥。然而,轉念一想,這也是吳欣然逼的。如果沒有這樣一個理由,他真的找不到別的理由來單獨約見吳欣然了。

    「祝賀你!」果然,吳欣然的口氣和緩了許多。她說:「我已經在報紙上看到了消息和專訪,我還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時間。」

    「根據你的時間,如果今天沒有時間,就明天吧!」林劍風一聽有戲,忙說。

    吳欣然頓了一下,說:「到時候我再給你打電話吧!」說著,電話掛斷了。

    吳欣然沒有拒絕他,林劍風心裡感到欣慰。然而,再一想,吳欣然也沒有爽快地接受他的約請,她說給他打電話,什麼時候打?也是一個未知數,主動權還在她的手上。所以她的應承也可以是推托。

    不過,她的口氣已經不那麼冷漠,林劍風感到輕鬆了一些。然而,她的口氣也沒有非常的激動和熱情,是把他當成一個陌路人?還是把他當成一個愛恨交加的情人?他感到迷惑。

    有愛情就會有迷惑,如果沒有愛情,就不會有迷惑;有了迷惑,人就會變得傻氣,沒有迷惑,人就會變得明察秋毫,變得聰明。然而,即使是變得聰明又如何?有時候變得聰明還不如變得傻氣。即使是變得傻氣又如何,有時候傻氣就是一種幸福。林劍風胡思亂想著,茫然地撥弄著手機未接來電顯示。這時,屏幕上跳出了陸燁的電話號碼。

    哼,吳欣然你有什麼值得傲氣的?!如此高傲的陸燁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懇求他的,從來都是他傲氣的!

    這樣想著,陸燁的好處歷歷在目,林劍風禁不住撥回陸燁的電話。

    陸燁的電話沒有人接,又打手機,陸燁的手機也一次次重複「用戶不在服務區上」。

    林劍風和陸燁最後一次見面就是盛宴的那晚,陸燁將全部的珍罕字畫和古董送給他後,林劍風也給她打過兩次電話,但都沒有人接,當時他忙,沒有閒心去探究,而陸燁也沒有再和他聯繫過。

    陸燁到哪裡去了?她是不是真的離開這座城市了?林劍風這才開始想念起陸燁。

    林劍風有個特點,想到的事情一定要馬上弄明白結果。他打了個的,直奔陸燁的空中別墅,那座花園。

    陸燁空中別墅已經是鐵門緊閉。從防盜門上落滿的灰塵和結著蜘蛛網上看,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人進出過。按門鈴,門鈴也是斷斷續續的聲音,彷彿是帶著嘶啞的啜泣,顯然沒有電了。

    人去樓空,人去樓空——林劍風的心裡盤旋著這樣一首傷感歌曲的旋律。

    林劍風在門口默默地等了一會兒,當時每次來按門鈴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穿一身性感的薄紗睡衣給他開門的笑吟吟的陸燁彷彿就站在眼前。

    天已黃昏,樓道上漸漸昏暗,然而,了無人跡,也沒有一點點聲音。

    站在這繁華喧囂的都市之頂,林劍風就像站在荒無人煙的沙漠和戈壁上。

    他又想到了當時陪陸燁在新疆戈壁和沙漠上遨遊的情景,想到陸燁清泠的、快樂的、帶有幾分憤世嫉俗的激情的笑聲,還有她婀娜多姿的身形,以及她柔若無骨的溫軟的肉體。

    懷著無盡的愁緒和悲哀,林劍風黯然神傷。

    林劍風想找個人問問陸燁的去向,由於整層樓都被陸燁買下來了,加上上層共八套房子,這一層4個門封死了3個門,只有一個門是存在的,而上層的4個門是全部封死的。林劍風不可能找到陸燁的一個鄰居。

    林劍風來到下一層,按了幾個門鈴,也沒有回應。等了好一會兒,電梯上下來一個年輕靚麗而神態慵倦的少女,約摸十七八年紀,大大的眼睛明亮而空洞,雪白的肌膚凝脂般誘人,穿著性感的吊帶睡衣,腳上踢踏著一雙水晶拖鞋,她圓睜著一雙失神的眼睛,渴望地望著林劍風。

    林劍風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小二奶。

    小二奶看到站在門口的林劍風,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眼睛中寫滿了警覺也寫滿了激情。

    「你——找誰?」小二奶小聲地問道。

    「我想——請問一下,樓上的人到哪裡去了?」林劍風問道。

    小二奶曖昧地笑了一下,反問道:「你是問陸小姐吧?她被她的三個兒女趕出去了。」

    「趕到哪裡去了?」林劍風迫切地問。

    小二奶神秘莫測地一笑:「我怎麼知道?」

    林劍風苦笑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是啊,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的呢?」

    「不過,我想,她一定已經不在這座城市了。」

    林劍風望著小二奶,那眼神是在問:你怎麼知道?

    小二奶說:「那天上午,那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在上面,他們大吵起來,那三個兒女對她吼道:不准再在海濱出現,如果在海濱看到你,就要你不得好死!」

    林劍風聽得心驚肉跳,按了電梯,只想趕快逃離這令他斷魂的地方。

    小二奶一邊用鑰匙打開門,一邊對林劍風挑逗地說:「不進來坐坐?」

    林劍風想,一進去,準沒好事。況且,他現在心情也不好。他搖了搖頭。

    電梯已經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的時候,那小二奶妖冶地說:「林劍風?你就是林劍風吧?」

    聲音如劍,鋒芒直指林劍風心靈深處,他不禁心生詫異:「你怎麼認識我的?」

    「我不認識你,但我知道你,我們這棟樓只要知道陸小姐的,都知道你。」小二奶詭秘地笑笑說。

    林劍風駭然。

    「你是大名鼎鼎的畫家呀,今天報紙上給你頒獎的照片和專訪我都看了。」

    小二奶看來還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也許是一個考上大學而還沒有來得及去讀的學生。

    「我這樣瞭解你,你就不想瞭解我嗎?反正現在陸燁已經不在了。」

    這小二奶還有幾分狡黠,知道該如何一下子說服他。

    林劍風按著電梯門的按鈕,以免電梯關閉。他對小二奶笑笑,說了一句他們兩人都莫名其妙的話:「你還太年輕了!」

    小二奶的臉微微紅了一下。看到林劍風就要上電梯,她趕緊說:「你就不想知道陸燁離開這裡時的情況嗎?」

    林劍風一隻跨進電梯的腳又退了出來。電梯門緩緩關閉。

    林劍風望著小二奶,用眼睛說:想!

    已經打開防盜門的小二奶又打開了第二道防火門,走進去,扶著門,讓開一條道說:「進來吧!」

    「我就站在門口聽你說。」

    小二奶有些失望,說:「門口講話不方便,你不進來我就不告訴你。」

    「那我只有走了。」林劍風面無表情地說。

    小二奶看到林劍風意志堅定,只得說:「陸小姐是因為你才落得這步田地的,那三個兒女只要求她斷絕和你的來往,還可以把房子留給她,給她生活費,也就是還認她這個後媽。但陸小姐不答應,陸小姐說她愛你,這個世界上她只愛你,她從來沒有愛過他們的父親。就因為這一點,她遭到那三個兒女的暴打,嘴都打出血了,她還是堅持說她只愛你。當時我和兩個小姐妹在門口看,都哭了。還是保安來干涉,說要報警了,他們才住手,他們說的最後一個字是『滾』,陸小姐離開這套房子的時候,是兩手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帶走……」

    小二奶的講述,聽得林劍風心底升起陣陣寒氣,還有淒涼的感動。

    陸燁繁華至極,揮金如土,最終還是零落成泥碾作塵,隨風飄零而去。

    其實,只要陸燁稍稍讓步,也不至於如此。

    然而,金錢的牢籠,終不能囚禁一顆追求自由的心。物慾的桎梏,終封鎖不了愛情的飛翔之翅。

    看到林劍風一副為陸燁傷心欲絕的樣子,小二奶頗為感動,她懇切而真誠地說:「進來吧,我可以安慰你的。」

    「不!」林劍風感激地說。

    小二奶哭了:「那就算我求你來安慰安慰我吧,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是的,我這麼年輕,我有青春……我的青春是一座死火山,在物質上我什麼都有,我養尊處優,但是在精神上我孤獨,我空虛,我寂寞,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再這樣下去我感到我都要進精神病院了!你就不能給我一點點溫情?你是一個好男人,從陸燁對你的感情我就感覺到你是一個好男人,我還沒有看到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像你這樣有真情真愛的,進來吧。」

    兩串瑩瑩淚珠掛在小二奶臉上,將一張嬌好的臉蛋割裂得支離破碎。在透過遠處落地窗朦朧暮色的逆光中,破碎的花一瓣一瓣地凋零,顯得分外稚嫩而蒼茫。小二奶看來還不到十八歲,就對人生產生出如此滄桑感。

    林劍風說:「我不會進來的,我也不能給你安慰,我們都需要安慰。」

    「我只要你進來陪我聊聊,你要我的什麼我都願意給你,我也不會要求你什麼,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小二奶哀求道。

    林劍風聽得心都碎了,他趕緊按了電梯。上電梯的時候,小二奶追出來,對他無所顧忌地大聲說:「想到我你就來,任何時候,我需要你,我等著你,我愛你!」

    當電梯把一張流淌著淚水的臉關閉,白色的花雨在頭頂紛紛揚揚時,林劍風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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