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和證券界人士打交道還是要多個心眼，他們幹任何事情都是從投資的角度考慮，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報。」史文竹好心地勸道。
林劍風對史文竹的多心不以為然，無所謂地說：「我只是想把美術館辦起來，反正我不出一分錢就有股份，如果講投資，講回報，我是無本萬利，誰有我的回報大？老闆出錢，她當然可以是投資，應該有回報。如果你宣傳有難度，也不要勉為其難。」
史文竹看到林劍風是誤會她不願宣傳，忙溫柔地說：「你要我辦的事情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哪有勉為其難的？」
林劍風感到，史文竹不認真的時候，或者說沒有思想的時候，才是可愛的。而一旦有自己的思想的時候，就有點隔膜和距離感。現在史文竹是沒有思想的時候了，對他是全然開放的。
「舞女玉珮的神秘紋飾，你解密了嗎？」林劍風問到了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還沒有進展，有時，我想可能根本就沒有密碼，只不過是我想像力豐富，不過是兩塊高檔玉珮。」史文竹說：「不過，上次你給我的鳳凰圖，似乎可以判斷是皇后用玉，或者這玉舞女雕刻的就是皇后形象。」
「是誰？哪一位皇后？」林劍風想知道史文竹的判斷和他的感覺是否一致，急切地問。
「可能是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史文竹說。
「怎麼我們想的一樣呢，我也認為這兩塊舞女玉珮是趙飛燕。」林劍風說：「說起趙飛燕，不能不說漢成帝劉騖，他喜歡遊樂，經常與富平侯張放出外尋歡作樂，他在陽阿公主家見到趙飛燕後，大為歡喜，召入宮中，封為婕妤，極為寵愛，後又廢了許皇后，立飛燕為後，趙飛燕之妹趙合德亦被立為昭儀，兩姐妹專寵後宮，顯赫一時。你怎麼就斷定舞女玉珮就是趙飛燕呢？」
史文竹說：「鳳凰自古以來就是皇后的代表，這兩個玉舞人都很苗條，她飄然欲仙，正和趙飛燕相似，傳說身輕若燕，能作掌上舞，漢成帝為趙飛燕造了一個水晶盤，令宮人用手托盤，趙飛燕在水晶盤上瀟灑自如地舞蹈，由此可見其舞蹈的功力。」
喝了一口茶，史文竹又說：「還有一個傳說，說漢宮中有個太液池，池中有瀛洲，洲上建四十尺高榭。趙飛燕穿著南越進貢的雲英紫裙，碧瓊輕綃，表演歌舞《歸風送遠之曲》，成帝以文犀箸敲玉甌打拍子，馮無方吹笙伴奏。歌舞正酣，忽起大風，飛燕隨風揚袖飄舞，好像要乘風飛去。成帝急忙叫馮無方拉住趙飛燕。風停，趙飛燕的裙子也被抓皺了，從此宮中就流行一種折疊有皺的裙子叫留仙裙。漢成帝怕大風把趙飛燕吹跑，還特地為趙飛燕築起了七寶避風台居住。」
史文竹一口氣講述了這一引人入勝的故事，望著林劍風說：「我對玉沒有研究，但我總感到漢代這麼多玉舞人，或許都是因為趙飛燕善舞出名，才有這麼多玉舞人呢，皇后有號召力，是風尚的旗幟嘛。」
「當時善舞的美女還有很多，如許皇后、班婕妤，都是善舞的美女。」林劍風說：「也不能僅僅因為趙飛燕善舞就斷定這兩塊玉舞人就是她啊。「
史文竹說：「善舞的美女當時確實有很多，但班婕妤可不是以舞蹈出名的哦，而是以才德和辭賦取勝，以作品《自傷賦》《搗素賦》《急歌行》等而流芳千古，再說，善舞的美女再多，但擁有鳳凰寶琴的卻唯有趙飛燕。趙飛燕不僅是一位舞蹈家，也是位出色的琴家，她有一張琴就叫鳳凰寶琴。當時長安有一位彈琴大師張安世，自幼習琴，15歲時便名滿天下，他入宮為漢成帝和趙飛燕演奏的就是《雙鳳離鸞曲》，曲名將趙飛燕比喻為鳳，顯然是投其所好，也足以說明趙飛燕與鳳凰的淵源。當時張安世的《雙鳳離鸞曲》讓趙飛燕十分激動，令人取來她的鳳凰寶琴演奏了一曲《歸風送遠》，飄逸逍遙，琴藝獨步天下的張安世聽了也驚歎不已。」
林劍風說：「《雙鳳離鸞曲》中的雙鳳其實不僅僅是指趙飛燕，而是指趙飛燕和他妹妹趙合德，兩人一個是皇后，一個是婕妤，甚至趙合德更受到漢成帝的寵愛，漢成帝還對趙合德說過，如果能有兩個皇后，一定也封趙合德為皇后，也可能這兩塊玉舞人是趙合德呢。」
「不可能是趙合德。」史文竹武斷地說。
「為什麼？」
「因為趙合德和楊貴妃一樣，是肥美，不適合跳輕盈的舞蹈，這兩塊玉舞人都是苗條纖瘦的美女，只能是趙飛燕，即使不趙飛燕，也是苗條女子，而不可能是趙合德這樣的胖美人。」
「你怎麼就認為趙合德胖？楚王好細腰，如果趙合德很胖，漢成帝怎麼會喜歡她？」
「因為漢成帝不是楚王啊，漢成帝在沒有趙合德的時候，確實是喜歡細腰趙飛燕，但自從細腰趙飛燕將粗腰的姐姐趙合德推薦入宮給漢成帝后，漢成帝的興趣就轉移了，不再喜歡苗條，而喜歡豐滿，這可能就是補償心理吧。」史文竹說。
「你怎麼知道漢成帝喜歡豐滿的趙合德呢？」
「你知道溫柔鄉這個詞吧？」史文竹望著林劍風問道。
「當然知道。」林劍風怪笑著望著史文竹，說：「喏，是你教給我的啊，頭枕在你這裡，就是溫柔鄉。」
史文竹臉上飛紅，嗔道：「去你的！溫柔鄉是從趙合德這裡來的，趙合德身軀豐滿，十分性感，傳說著體便酥，趙合德與漢成帝第一次床第後，漢成帝就把趙合德叫做溫柔鄉，從此以後夜夜沉迷趙合德的溫柔鄉中，乃至讓細腰善舞的趙飛燕失寵了。」
看到林劍風聽得津津有味，史文竹又說：「你畫的鳳凰紋我研究了好久，鳳凰紋咽喉處的一個小黑點，可能有秘密呢。」
「什麼秘密？」
「可能表示趙飛燕是被謀殺的，一劍穿喉。」
「何以見得？」
史文竹給林劍風講了一個故事：趙飛燕盼望能生個孩子，繼承帝業，為了增加生育的機會，她常趁漢成帝夜宿趙合德處，穢亂宮廷，希望懷孕。
一天，漢成帝前往王太后處請安，陪侍母后午膳後，想就近到東宮歇息片刻。午後人寂，宮女們正在廊下打盹。皇帝駕臨，趙飛燕倉皇出迎，但見雲鬢偏墜，髮絲散亂，衣衫不整，滿臉春情。漢成帝聽到寢屋內有一聲男子的咳嗽聲，他明白了一切，拂袖而去。漢成帝只想殺了趙飛燕，方解心頭之恨。
趙合德為姐姐苦苦哀求，淚流滿面，漢成帝才答應不殺趙飛燕，但將那男子斬首了，從此漢成帝恨透了趙飛燕，總想殺了她。無奈，當時的朝政已被王氏外戚把持，漢成帝的皇權奪不回來，很是痛苦，只能縱情聲色來掩蓋內心的悲哀。「在這種情況下，漢成帝隨時都可能殺了趙飛燕。」史文竹說。
「不對，不是漢成帝殺了趙飛燕。」林劍風說：「當時趙合德以春藥刺激皇上的性慾，因漢成帝歡娛過度，一命歸天。漢成帝死後，趙飛燕無子，由定陶王劉欣即位，即漢哀帝，趙飛燕被尊為太后，哀帝沒過幾年就死了，漢平帝劉衍即位，趙飛燕被貶為孝成皇后，後由於其妹合德害死了後宮的皇子，被殺，趙飛燕則被貶為庶人，被賜自殺。」
「不管趙飛燕是被殺，還是自殺，總之趙飛燕之死都不是正常死的。現在的關鍵是，如果這兩塊玉上的人物是趙飛燕，那麼，這兩塊玉是在趙飛燕生前雕琢的？還是趙飛燕死後雕琢的？如果是在趙飛燕生前雕琢的，顯然鳳凰紋咽喉處的小黑點就不表示趙飛燕是被一劍穿喉謀殺的，如果是在趙飛燕死後雕琢的，如果真的表示趙飛燕是被一劍穿喉殺死的，那麼，這塊玉是什麼樣的人雕琢的？他為什麼要把皇后之死的這個秘密刻在玉上呢？」史文竹說，這諸多猜想帶來的問題，每天都困擾著她。
林劍風笑道：「你的想像力確實很豐富，但不足信。即使趙飛燕是被一劍穿喉，也沒有人將這個時間刻在玉上的，因為操作刻這玉的人，一定是殺死趙飛燕的人，殺他的人要告訴後人紀念他的殺人之功嗎？不會，殺皇后，無論是什麼人殺，都不願公開這個殺人秘密的。」
史文竹聽了，覺得有道理，「但這個黑點代表什麼呢？」
「應該是另有所指。」林劍風說。
他們樂此不疲地猜測推論這兩塊漢玉的各種可能性，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聊到11點多鐘，林劍風不說走，史文竹也不著急，有奉陪到底的耐心。
林劍風其實是在等張曲給他打電話。和史文竹坐在一起，他心裡不時想到張曲和她的男同學坐在一起，他想像著張曲是不是像史文竹那樣小鳥依人地和她的男同學卿卿我我。他的直覺伸展著——似乎是這樣的。
12點多鐘，客人漸稀，林劍風還沒有收到張曲的電話。兩人已經喝了三瓶啤酒，史文竹醉眼矇矓，柔波蕩漾，走出大廳的時候，兩人已經摟在一起。上電梯，只有他們兩人，迫不及待地，林劍風捧著揚向他的史文竹的臉，兩張渴望的嘴唇立刻膠著在一起。
他們打了個的士，沒有回到林劍風的狗窩，而是到了史文竹的單身公寓。林劍風看到，在史文竹的單身公寓裡，書桌上、床上乃至窗台上，到處都是有關玉器、趙飛燕、漢代生活、文化密碼、古代紋裝寓意等方面的書，這都是她為解密那兩塊漢玉而買的和借來的書。
史文竹說：「你的幾張圖，讓我讀了好多書呢。」
「現在我只想復讀你的身體這本書，你是趙飛燕呢？還是趙合德？」林劍風已經迫不及待地解開了史文竹的衣服，笑道。
史文竹嬌羞地說：「你看呢？」
始亂終棄，林劍風棄而復得史文竹，欲仙欲死之時，生出人生無常的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