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欣然環球旅遊三個多月,回到海濱已是春天。
三個多月來,整個冬天,吳欣然都在環球旅遊。儘管海濱的冬天不太冷,她還是更喜歡火熱的夏天。南非、索馬裡、夏威夷等地方的異國風情,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最後一站澳洲,她待的時間最長,也是她最開心的地方。
胡湖最擔心她的安全,給她安排了一男一女兩個伴遊,男的作她的「保鏢」,女的作她的生活秘書,都被她拒絕了:「我只是想一個人不受任何拘束地出去散散心,帶上隨行人員,又不自由了。」
經歷過和林劍風的情感波折,吳欣然已將愛情看得很虛幻;經歷過張可之死,吳欣然已將生命看得很淡。死對吳欣然已不足畏,死是一件很親近的事情。既然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一個人旅遊嗎?吳欣然什麼都不怕了。
回到公司,吳欣然又回到了過去的吳欣然,精神抖擻,神采奕奕,胡湖說:「只是黑了點,瘦了點,但精神了。」
胡湖知道,他的代總經理的任期也到盡頭了。胡湖說:「吳總,公司沒有你掌舵,就如汪洋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的一條船,找不到出路啊!」
胡湖將吳欣然離開海濱環球旅遊三個多月時間裡公司發生的事情一一作了匯報。吳欣然不聽則已,一聽驚心!
短短三個月多月時間,高原投資實業公司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海濱藏寶樓項目被搶走了,公司前期投入的300多萬元泡湯了,公司預期的本年度靠海濱藏寶樓項目收回投資並實現利潤1。2億的計劃付諸東流;西部高原亞新堡的合同到期,項目也被搶走了,並且當地鄉政府和接手項目的一家公司將西部高原推上了被告席;最為慘痛的是,股票在不該買的時候買了,在不該賣的時候賣了,股市的大起大落使公司在股市上的市值減少了1個多億;另外,還有兩起起訴到期付款的官司,還有一家銀行還貸的問題……
都是一些煩心事,吳欣然感歎:「辦公司真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是我無能,難辭其咎啊!」胡湖真誠地說。
在他擔任常務副總經理之時,偶爾會對施楊發發牢騷,認為老闆的決策有問題,或在一些細節上管得太死,認為要是讓他來幹,一定會幹得更好。然而,真在這個位置上了,當家才知柴米貴,他才知道了當老闆的難處,不由得徹底地對吳欣然服氣了,也發自內心地自責。
「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要說責任,首先是我這個董事長兼總經理的責任,不能怪你。」吳欣然寬容大度地說,「其實,你接手的時候,公司就已經險象環生了,能度過這個關口,公司的發展就是一馬平川,度不過這個關口,公司就有可能置於死地。我只不過是把麻煩交給你了。」
當初吳欣然把這個攤子交給胡湖,一則是情海恨波,她心生退意,二則是公司確實處於一個微妙關頭,外人看來處於上升勢頭,實際上幾條主要發展思路都面臨困境。吳欣然是不願承受公司的頹敗而將公司交給胡湖的,讓胡湖來承擔其過。
「現在好了,你回來,還是你來掌舵吧,只有你能收拾殘局,挽狂瀾於既倒。」胡湖心悅誠服地說。
吳欣然也不推辭,她知道,只有她能挽狂浪於既倒。環球旅遊後,她已經從灰敗的心境中走了出來,有了全新的精神面貌,這麼長時間的休息,她有了一種豹子般要躍起的衝動,要全力一搏。挽救一家處於困境中的公司,這對她富有挑戰性,有刺激性。
吳欣然和胡湖、施楊等高層管理人員進行了溝通,第二天又招集中層以上幹部開會,聽取完各部門情況匯報,她心中有數了。
會後,吳欣然把胡湖、施楊請進她的辦公室,說出了她的對策:「兩起起訴到期付款的單位和一家銀行的還貸馬上付清,並且承擔起訴費用和利息。我吳欣然不願意別人說我賴賬,這樣的名聲造出去,高原公司信譽掃地,就沒有資格和別人談判簽約了,還怎麼在海濱商界混下去?」
沒等她說完,胡湖就說:「可是,我們的現金有限啊。」
「這只能對內說,對外要說高原公司的實力雄厚,現金多得花不完。」吳欣然沉著地望著胡湖,目光堅定,充滿自信,繼續說:「資金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由我找銀行解決,發展得快的公司,都是巧妙利用銀行,將銀行當成自己公司的一個財會部門,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資金進入。」
財務總監施楊懂得這一點,他說:「我擔心的倒不是追款,而是股市上損失的1個多億市值,這才是高原公司近來真正的損失,是現在最大的困境,靠什麼彌補回來?」
吳欣然一付成竹在胸的樣子,她微微一笑,對施楊問道:「我們的代理盤有多少市值?」
「還有6。8億。」施楊回答道。
「當時代理盤打進來的資金是多少?」
「5。66億。」
吳欣然輕鬆地一笑,說:「這中間的增值就是我們股市的虧損數。」
看到胡湖不解的樣子,吳欣然對胡湖說:「胡總動的是自營盤,基本沒有動代理盤,所以自營盤虧,代理盤贏利。」
「公司經營沒有起色,我當時太心急,就殺進去了。」胡湖垂著頭,低沉地說。
敗陣之將,其言也哀。回想當時年終利潤無著,求功心切,胡湖心生慚愧。當時聽信公司挖來的一個搞江恩理論頗有名氣的股評家,根據大海潮汐預測,準備做一個股票的莊,買了個最高價,又在膽戰心驚中賣了個最低價,那段時間每天都是徹夜難眠。江恩理論股評家隨後就自動辭職了,外面傳言說他得了逃莊的1000萬元,也不知是真是假。總之,想到這件事,胡湖就想吐血。
吳欣然大度地說:「勝敗乃兵家之常事,胡總你也不必過於自責。股市投資最重要的是要有平常心,一心想賺的時候,最容易虧。」
「正是,這是我這次獲得的最深刻的教訓。」胡湖感慨地說。
「把自營盤和代理盤加起來,總體來看,我們是持平的,沒有虧。只要把賬做得清清楚楚,讓代理客戶看來沒有疑問就可以了。」吳欣然富有深意地望著兩人。
「這──」胡湖完全明白了吳欣然的意向,猶豫地說:「這樣風險太大了吧,一旦查出來……」
吳欣然狡黠地一笑:「沒有人查,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施楊是最擅長做賬的,是不是,施總?」吳欣然轉向施楊。
施楊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沉穩地說:「風險是有,但別的公司也在這樣做,我們做做也無妨,賬面上我會做得天衣無縫,把胡總丟掉的錢撿回來。」
胡湖任代總的時候,施楊感到壓抑,現在胡湖又和他在同一地平線上了,他全身心放鬆了,因此對吳欣然更加言聽計從,全力幫襯。
胡湖沒話了,錢是他「丟」的,別人忙活都是在為他忙活。此時,經濟學教授胡湖又想到資本家的天性就是唯利是圖的,只要有50%以上的利潤,就會甘冒殺頭的危險。「資本家到底是資本家!」胡湖在心裡感慨道,口裡卻說:「還是吳總有氣魄!」
「那就這樣定了!」吳欣然很爽快,接著又看了兩人一眼,說:「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是我們集體決策哦,出了事,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胡湖聽出了言下之意是:出了事,我們三人一起坐牢。
吳欣然安排胡湖和施楊一起做賬。胡湖心裡又一沉,這樣他和施楊就成了最直接的責任人,吳欣然反而會超脫出來,出了事,要抓首先是抓他和施楊,吳欣然沒有留下任何把柄痕跡。然而,禍是他惹起的,一切的彌補都是因為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海濱藏寶樓項目和亞新堡項目現在還不能說完,他們都有把柄在我們手上,現在是我們利用這些把柄的時候了。」吳欣然語意中帶有殺氣。她是每做一件事都留了退路的,不成功便成仁,海濱藏寶樓先期投入的300多萬元不能白丟,亞新堡先期投入的200多萬和大量的時間精力也不能就此打水漂。
吳欣然的臉上又有了幾絲殘忍的笑紋。
沒有愛,女人就會變得比男人更殘忍無情。
沒有愛,女人就能取得比男人更大的成就。
吳欣然打探清楚了,壞了她的海濱藏寶樓和亞新堡的好事的是同一個人,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和林劍風在一起的陸燁。
張可死後,吳欣然對林劍風一直恨之入骨,開始她還寬慰自己:大度一點,寬恕人是一種幸福,不值得為這樣的男人傷心,忘掉他,只當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他。但她在環球旅遊中,一個人面對山水獨處的時候,她還是會想到林劍風,充滿了憤怒和怨恨地想到他。時間越久,她的慈悲情懷越淡,而憤懣和報復之心日盛。林劍風曾經如此深深地融入她的生活,她的身體乃至她的生命,她是不可能忘記他了,也不可能原諒他。
然而,是否實施報復行動,如何報復,她一直都沒有想好。現在,她終於有了主意。她知道他還在深深地愛著她。愛她,這就是她報復他利用他──利用他報復他的秘密武器。
吳欣然找出電子記事簿,在通訊錄上,她撥通了林劍風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