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 第18章
    白色的霓虹燈光下,林劍風獨自一人在畫桌前揮毫潑墨,筆法或縱或橫,或凝神屏息,或動若脫兔,或如裂錦奔雲,或如排浪驚雷,筆走龍蛇,汪洋恣肆,胸中塊壘,筆底波濤……畫,他只是要拚命作畫!披肩長髮在燈光下甩動著,如亂蓬蓬的茅草隨著他出神入化的手舞足蹈而洶湧澎湃。

    儘管他在「純左岸」買的別墅已經入伙,然而,他沒有心事搬家,依然住在「狗窩」。

    「狗窩」裡瀰漫著各種異味:酒精味、尼古丁味、體臭味、殘羹剩飯味、方便面味、臭襪子臭衣服味……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如有外人進來打開門就會被從五樓熏退到一樓。只有久居其臭不聞其臭的林劍風,才會毫無感覺。

    一縷縷青煙從堆滿煙頭的健力寶鐵皮盒中裊裊升起,在燈光下繚繞著,籠罩著正在如癡如醉、如癲如狂作畫的林劍風。披頭散髮的林劍風此時彷彿鬼屋裡的鬼魅。

    近一個月是林劍風創作的高產期。他彷彿又回到了當年讀中央美院時為畫商作畫的速度,當時一晚最多可以畫10幅,現在他有一天畫了5幅。當然,其質量與那時賺錢的行畫不可相提並論。有些畫的質量相當高,因為這是他飽蘸著情感的藝術創造。

    自從張可自殺後,林劍風幾乎足不出戶,不僅是愛的幻滅感讓他頹廢,更似乎是要閉門思過。只不過,他把他的悔恨和懺悔融入他的藝術創造中,用拚命作畫來排遣張可之死帶給他的心理打擊。

    正畫得如癡如醉的時候,突然響起了急促而強勁的敲門聲,將林劍風從藝術創造中驚醒。誰竟用這麼大的蠻勁敲他的門?林劍風以為是水電抄表的,開門一看,金卉和三個警察站在門口,個個緊繃著臉,如臨大敵。

    林劍風心中一驚:又是警察!他條件反射地想到那次在火車上被外地警察誤抓,心裡還有陰影。從那以後,他對警察就沒有好印象。

    還沒有等他問個緣由,警察就先開口要林劍風出示身份證。驗證身份後,三個警察直接走進了林劍風的房間,尋尋覓覓。

    林劍風的「狗窩」一片狼藉,地上、桌上、床上、紙箱上、窗台上到處是垃圾,廢畫稿、廢宣紙、畫冊、髒衣服、名家字畫、古董珍玩到處都是,這裡至少有一個月沒有打掃了。

    警察對名家字畫、瓷器、木雕、金銅佛像都不感興趣,卻對他的幾塊古玉感興趣,拿起來仔細端詳,又連連用閃光燈拍攝了照片。

    林劍風的第一個念頭是警察來查找文物走私案了。

    他喜歡買古董,儘管這些古董都是從收藏市場上買來的,但他確實難以保證這些古董裡面就沒有盜墓賊從墓裡面盜出來的國家級文物。

    林劍風對這三個警察粗魯地破門而入,隨隨便便地檢查他的書畫和藏品感到很不爽,如果是以前,他會發脾氣的。海濱市公安局長都是他的書畫收藏者,對他也要畢恭畢敬地稱「林大師」,這幾個小警察怎麼能如此對待他?但林劍風經歷過一次警察的粗暴對待,現在他也不想和他們計較,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心如止水,與世無爭,任何不公待遇都能坦然承受,聽之任之。

    林劍風看到金卉一臉霉相,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卉對林劍風說:「還記得那天在古玩一條街吧?當時我帶你去幫我看那塊玉。」

    林劍風記起來了,說:「不是沒有看成嗎?我們到那攤位,賣家已經不在了。」

    金卉說:「賣家是被買家拉去取錢去了,問題是,後來那兩個買家被人殺死了。」

    一個警察對林劍風說:「我們初步分析,就是因為那塊玉,這兩個買家被人殺死了。所有與這塊玉有關的人,我們都要調查。」

    聽到這裡,林劍風一顆懸著的心落下了。這就是說,金卉偶然遇到林劍風,將林劍風拉過去看玉,儘管林劍風沒有看到那塊玉,也是與那塊玉有關的人。

    顯然,這種「有關」其實與那兩個買家之死毫無關係,三個警察很快就得出了這一結論。

    警察對林劍風提了幾個問題,並一一筆錄,最後讓林劍風在筆錄上簽了個字,帶著金卉走了。在他們看來,金卉與此案的關係更大一些,因為他是看到過這塊玉的證人。

    警察走後,林劍風畫畫的興趣全無。儘管他不想介入世事,特別是不想陷入這類麻煩事中,但麻煩事還是會找到他,他為此感到沮喪。

    愣愣地坐著,想了一會兒那天在古玩一條街發生的事情,林劍風想到了茗玉,想到了那塊玉珮,他給許克明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還沒有等林劍風說話,許克明就大聲說:「林大師啊,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什麼時候有空,你再帶10張畫來,昨天你的畫又賣出了兩張。」

    林劍風笑道:「我現在對畫不感興趣,對那塊玉感興趣。那塊漢代舞女玉珮你研究出來了嗎?」

    許克明頓了一下,說:「不好意思,那塊玉已經被人買走了。」

    林劍風一聽,心裡涼了半截,他大聲說:「你不是說價格出來了第一個通知我的嗎?你這傢伙怎麼這麼不講信用?」

    許克明說:「本來我是要通知你的,但是……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多少價出手的?」林劍風問道。

    許克明又頓了一下,說:「價就不瞞你了,賣了個整數,200萬元。」

    林劍風聽到這個價,就想罵許克明太黑心,1萬元收進,轉手就賺了199萬元,真是一年不開門,開門吃一年。但林劍風已沒有這個罵人的心勁,況且,古董行就是這樣,轉手賺100倍的買賣屢見不鮮,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

    林劍風說:「200萬元?你為什麼不賣給我呢?」如果現在這塊玉放在他的面前,即使是開價200萬元,林劍風也想買。

    「你怎麼不早說呢?你當時只出價3萬元,最多出20萬元,我以為你不想要呢。」許克明聽到林劍風出的價,就開始後悔。他不是後悔這塊玉沒有賣給林劍風,而是後悔他開的200萬元的價格太低了,既然林劍風願意出價200萬元,就說明這塊玉至少值400萬元。

    「賣給誰了?」林劍風又問。

    「一個老闆。」許克明對林劍風說,「我已經說了成交價,買家的情況就不方便說了。」

    按古董行慣例,是要為買家信息保密的,不僅不能說出買家名字,成交價也不能說的。

    「你知道茗玉在哪裡嗎?」許克明又對林劍風問了一個問題。

    「不知道。」林劍風說。

    「你有她的電話嗎?」許克明又問。

    「沒有。」林劍風感到奇怪:「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我準備再付1萬元錢給她。」許克明說。

    「良心發現了?」林劍風笑道,「茗玉的一塊玉,你賺了200倍,別說再付1萬元,就是10萬、50萬元都是應該的。」

    「兩碼事,在商言商,她當時的開價就是1萬元嘛。」許克明說,「那天我要你帶茗玉到銀行存錢,你怎麼中途開溜了?茗玉的那1萬元錢被小偷偷走了。」「是嗎?」林劍風聽到此言,感到深深自責,「現在茗玉在哪?是我導致她丟了錢,我可以補償給她1萬元。」

    「茗玉的錢被偷後,就回到我這裡,剛好我這裡來了個客戶,帶她到派出所報案去了,後來就沒有消息了,我以為你當時留了她的電話呢。」

    當時,林劍風和茗玉一走,許克明就後悔了,不是因為他擔心林劍風會「勾搭」上茗玉,而是擔心以後茗玉有了好玉就會賣給林劍風,而不會先賣給他了。

    許克明之所以急忙要林劍風和茗玉離開,是因為他急於想聯繫買家。他首先聯繫的買家不是銀行家和房地產老闆,而是那個神秘的買家古生。這塊玉他的心理價位是200萬元,這是他前所未有的高價,這一天價他還是有點心虛,他不想賣給熟悉的人,首選的買家是陌生人,這樣他報價時可以臉不紅心不跳。

    許克明找出古生留下的名片,按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撥通了古生留下的號碼。恰巧,古生說他正在古玩一條街,不一會兒,古生就過來了。

    許克明給古生拿出舞女玉珮,古生一看眼就瞪圓了,嘴巴也驚詫地張開了。原來許克明還擔心古生不識貨,一看這表情,許克明就知道古生是看上了這塊玉。

    古生橫看豎看,又要過放大鏡看了好一會兒才問價。

    許克明本來心理價是200萬元,報給古生時卻成了268萬元。古生略顯詫異,望了許克明一眼,問可不可以先拍個照片,許克明同意了。

    古生拍完照片,許克明就看到茗玉哭喪著臉走了進來。

    許克明忙將玉珮收了起來。

    茗玉一見到許克明就哭了:「嗚……錢丟了……嗚嗚。」

    茗玉將懷裡的包拎起來給許克明看,只見包底部劃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是鋒利的刀片所劃。

    「1萬元錢全部沒有了,嗚嗚……這是給我媽治病的錢,我不知道該怎麼向哥哥交代……」茗玉一邊哭泣,一邊說。

    許克明簡單地問了一下情況,茗玉說林劍風被一個男人拉走看玉去了,就在林劍風離開的這一會兒,她的包就被人劃了。

    古生在一旁聽完茗玉的講述,忙說:「那趕緊到派出所報案啊。」

    他看許克明在店裡忙不過來,走不開,便直接帶著茗玉報案去了。

    但許克明沒有將古生帶茗玉報案的細節講給林劍風聽,他怕牽扯出他給買家古生打電話,要將舞女玉珮首先賣給古生而沒有賣給林劍風的事,這肯定會讓林劍風更加不爽。

    林劍風對許克明說:「都怪金卉,當時他非要我去看他相中的一塊古玉,沒想到,我就離開了一會兒,茗玉就被盜了。」

    「是什麼樣的古玉?金卉對自己的眼力夠自信了,何必勞你林大師的大駕?」許克明好奇地問。

    「其實金卉是來找你的,路上看到了我,算我倒霉,代你受過,玉沒有看到,惹來一身臊。」林劍風沮喪地說,「剛才警察找上門來了,說那塊玉被兩個男人買走了,後來那兩個男人被人殺了。」

    「哦——原來你是去看那塊玉!」許克明驚詫地說,「奇了,江湖傳言說那塊玉和茗玉的這塊玉一模一樣呢。」

    「你是怎麼知道的?」林劍風也感到驚詫。

    「我買茗玉的那塊玉4天後,一個年輕人拿著一塊玉來找我,問我這裡有沒有這塊玉。我一看,撞到鬼了!和我的這塊玉一模一樣,只不過舞女的姿勢是一左一右,原來這是一對玉珮!」許克明說。

    當時,許克明看到那塊玉,心中一震:這塊玉就在他的保險櫃裡躺著,怎麼會到這個小伙子手中的呢?許克明問小伙子這塊玉是從哪裡買來的,小伙子說是在古玩市場上買來的。許克明又問多少錢可以賣,小伙子說他只買不賣,多少錢都不賣。而小伙子也幾次問他手中的這塊玉多少錢可以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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