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 第21章 美麗,美麗得如此殘忍不是麼 (4)
    關於即將到來的這個夜晚,還有許多事情軟糖沒有告訴莉蓮。過去的經驗讓她看到,業余的其實幫不上什麼忙,事先對她們做一番准備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還在傑克遜街的時候,她有一次不得不去做三人的,和她一起的是一個來探望她的表妹,心甘情願但卻毫無經驗,而那個夜晚則冗長難熬,糟糕透頂。

    她無法讓那女孩兒明白,她們的目的不過是逢場作戲:引發客人的性欲,以誇張造作的方式相互舔舐親暱,這樣就可以消磨掉那段時間而又無需太多麻煩三次短促的喘息,彼此相隔十秒鍾,軟糖柔聲叫著,哦,上帝,我的上帝,仿佛她因感受到如此劇烈的甜蜜而嬌羞戰栗,同時卻在腦海裡回想著《半世紀》雜志中最新的一篇文章,關於浸信會傳教士在中國的經歷。軟糖恪守以最小損失換取最大回報的生意經,而她表妹卻在軟糖身上上下翻騰,仿佛口淫就是她的信仰,勢如屈體跳水一般沖將過來,幾乎砸到軟糖的眼睛,隨後又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客人身上,以致她們最後不得不想辦法遮蓋他背上的抓傷,這讓那個男人很爽,直到他記起該是回家見妻子的時候了,盡管他還想不出什麼充分合理的解釋,於是一個子兒都沒留便走人了。從那時起,軟糖總是刻意避免與業余的打交道,盡管莉蓮在這兩周不僅幫了忙,而且表現極佳——記錄收支情況,縫補內衣,熨燙外衣——但也沒有理由認為她具有應付一切可能情形所必備的素質。

    “得讓他喝得爛醉才行。”在去史奴吉住處的路上,軟糖這樣說,一面還掐了一下莉蓮的屁股以提醒她注意。史奴吉像個蘇丹一樣躺在床上等待著,手臂枕在腦後,他說,打算怎樣做啊,姑娘們?來慶祝我們的“賽迪·霍金斯節”吧2,這對莉蓮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但軟糖卻像個小淘氣一樣地笑著。她從她裙子中走出來,莉蓮也照做了,史奴吉立刻注意到了莉蓮身上簡樸破舊的內衣。那比樸素還要樸素的內衣幾乎與史奴吉的絲制拳擊短褲相差無幾,上面的紅色條紋宛如理發店外旋轉柱的圖案,在軟糖的華麗內衣的反襯下實為有失體面,但是史奴吉馬上便說他不介意。當她們准備上床時,他溫和地說他懷疑她是在攢錢買比那精致內褲更為重要的東西,當軟糖在屋外處理個人事情的時候,史奴吉給了莉蓮七十五美分。一點額外的,他說,存在你的賬上吧。莉蓮清楚了他確如軟糖所說的那樣卑劣,實為更甚。他是個皮條客也是個賊,從一個辛苦賺錢的女人那裡偷盜,從自己的親人那裡偷盜,但他卻又是個很難讓人嫌惡的男人。

    軟糖回到房間裡,拉起莉蓮的手輕聲對她說,轉過去趴下。莉蓮這麼做了,心裡在想,哦,上帝,請不要讓這件事成為我今生最大的錯誤吧,盡管那已很難歸類了。軟糖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莉蓮於是喊叫起來,她的叫聲毫無矯飾且讓人倍感欣悅,史奴吉這時滿懷期待地笑了一聲。軟糖棕色的小手拍打著莉蓮圓潤的粉紅屁股的景象無比美好,令人遐想,他內心充溢著對表妹的愛意和對莉蓮的戀慕。他已經能構想出莉蓮擺著三個迥異卻同樣銷魂的姿勢的樣子了。

    莉蓮坐起身張開口,抗議這一下拍打甚至也抗議這個拍打的想法,軟糖在被單下面狠狠掐了她,同時朝她的表哥大大地遞了個眼色。害羞,軟糖說,仿佛她已經與這女孩嘗試了一遍又一遍,但如若沒有史奴吉具有說服力的在場,這事兒仍會不了了之的。而史奴吉則更希望莉蓮自己找到狀態,他可不是那種殘酷對待性伴侶的男人。他們叫他“紅糖”,叫他“蜜糖熊”和“甜心男”,他喜歡那些稱呼,喜歡他從來不必為之付出也無需為之打罵的方式。

    我們都放松一下吧,軟糖說,似乎她突然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她說,莉蓮,為什麼不把那瓶白蘭地拿過來呢,我們可以開個小型派對嘛。她給自己和莉蓮分別倒了一丁點兒,卻給史奴吉倒了滿滿一大杯,接著他們玩了幾個飲酒游戲,莉蓮也提供了一個在圖羅夫那邊流行的小游戲,就是用力拍擊桌面好讓上面的勺子震跳起來躍入一只空杯裡。她很擅長這個,而史奴吉則相反,於是他們三個為此大笑了一陣,於是他們又喝了更多的白蘭地。莉蓮讓內衣吊帶從肩上滑落下來,軟糖與她對視並點了點頭。史奴吉喝酒很易醉,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因為他一向小心行事,但軟糖對他的這個缺點卻了如指掌,自從他們十歲時起她就一清二楚了,那年的一天,他們兩個在雞捨後面對飲,結果沃爾特表哥——那時的史奴吉——竟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軟糖揮手招呼莉蓮靠近。史奴吉癱倒在地上,笑著,幾乎入夢。軟糖跪在他旁邊。她纖細的手指在他光滑寬闊的胸膛上游移。她像他喜歡的那樣輕輕拉拽他的乳頭,他呻吟了一聲,****驟然抽動。軟糖瞟了它一眼,皺起眉頭。她不想讓史奴吉在不合適的時刻興奮起來。她揉搓他的胸部,溫柔地劃著圈,唱起了她母親從1908年起就喜歡上的一首歌,那時還只是小娃娃的他們在廚房裡玩耍,媽媽們則一邊烘焙蛋糕一邊婉轉吟唱。她輕聲哼著,史奴吉在夢中長吁了一口氣,軟糖低頭看著他笑了。

    她將一只手帕浸在酒裡然後塞進他口中,他吸吮著那塊布直到上面的白蘭地被吸干。她一遍又一遍地浸濕手帕,最終他不再吮了,腦袋栽到一旁,張著嘴,露出粉紅濕潤的舌頭。有一滴酒從他的下顎滴落在鎖骨上。他的胸脯在熒熒燈火下閃著微光,淺窄的肚臍裡溢著一小窩白蘭地。他粗大的陽具卷曲著趴在他的腿上,藏在紫色的鞘套裡。即使它處於休眠狀態,也足以讓莉蓮深感震撼,但軟糖卻不願多看一眼。她踢掉珊瑚色絲綢短褲,將珊瑚色絲綢胸罩拋到床上。她站在房間中央,光裸著棕色皮膚,僅僅穿著一雙披綴著粉色和橙色金屬片的腳尖上翹的摩洛哥絲制拖鞋。她已然蓄勢待發,也不會被身上的衣服所阻絆了。

    軟糖一絲不掛的時候就如同穿著衣服一樣適意,她認為莉蓮一定會覺得,與其看她戴著漿硬的白圍巾和棉布條紋蝴蝶結准備投入工作,還不如看著她赤身裸體准備行竊更容易接受些。在史奴吉裝扮花哨的房間裡隨著其余貨物陸續運來,摩洛哥主題日漸彰顯,史奴吉新添置了一只黃銅制水煙袋,兩條紅瑪瑙地毯,以及橙色與粉色絲綢制成的氣球狀帷幕,即使在史奴吉爛醉如泥地躺在床上打鼾,而她們已為搶劫准備就緒時,軟糖仍舊美麗得像是土耳其閨房後宮、寢宮、閨閣裡的一尊希臘雕像,莉蓮想到便講出了這些。

    軟糖能看出莉蓮的疲憊,一番表演和緊繃的神經已使她精疲力竭,但是這個傍晚還沒有結束。還不可能結束,軟糖想,而時間就是生命。莉蓮在史奴吉身旁躺下來,一只手被軟糖放在史奴吉的大腿上,軟糖朝他藏放細短劍的地方點了點頭,那只污跡斑斑的棕色皮質劍柄從床墊邊緣支出來,露出的部分恰到好處,假使你正在床上與人交歡時被緊急事件所擾,你就可以在女孩兒尚未並起兩腿時站起身准備迎戰。熟睡中的史奴吉仿佛強健而聰敏的少年。

    “你待在這兒,”軟糖對莉蓮說,“如果他有動靜,就再給他來點兒白蘭地。如果他把手放在你身上——”

    “我就由著他。”莉蓮說,同時在想,我可能不算專業但也不是個傻瓜,於是她在史奴吉旁邊安頓下來,准備好白蘭地,並把腿靠近他的指尖。

    軟糖搜尋著保險箱,由於情急心切,她找錯了地方,在許多本來安然無事的圓形把手和門鉸鏈之間胡亂摸索。她把手伸進亞麻壁櫥的每一層,抓向藍色毛毯,縫補過的白色被單,補丁連連的枕套,還有一套黃色綢緞的床單被罩,那東西又厚又滑就像在蛋黃醬上做愛,軟糖一次就受夠了。接下來,就在這兒了,在最頂層的架子上,一個灰色的金屬箱探出了一角。但即使踩著腳凳軟糖也夠不到它。她走回臥室,看見莉蓮滿懷期待地坐起身,完全忽略了史奴吉在她兩腿間恍惚游弋的手指。莉蓮沖她豎起大拇指,軟糖將一把椅子拖到亞麻壁櫥前。她本應該讓莉蓮來做的,當保險箱從她兩手間滑脫接著墜落到地上時她這樣想道。箱蓋震開了,硬幣散落四處,剛剛還魂不附體的史奴吉這時從床上閃電般躍起,清醒而警覺,在莉蓮剛來得及抓住他腳踝的時候就已向壁櫥走去。

    “克洛希爾德!”當被他粗硬的手掌拂到地上時莉蓮高聲喊道,史奴吉從未料到會從一個白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他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眼蜷伏在他身下的這個女人,她正在他腿上狂抓著。史奴吉怔住了,眼前驀然浮現出軟糖從前的樣子,一個十歲女孩兒,抽著玉米須煙,正將下側面有缺陷的番茄堆垛起來。就在這一刻,軟糖縱身撲到莉蓮和史奴吉的糾纏之中,接著奔回床邊拔出了那把細短劍,這兒和她的藏劍處毫無二致。

    史奴吉如同發了瘋的棕熊一般朝她逼近,張開嘴,通紅的眼睛閃出一道寒光,他要讓她感到歉疚,為想要坑害他和他的血汗錢的主意而歉疚,為她自己來到這世上而更深地歉疚,但是莉蓮死死抱住了他左腳,使他的行動受到極大牽絆,最終他將俊美的身軀扭轉過來,用右腳狠狠地踢踹莉蓮的腹部。莉蓮放開了手。史奴吉照軟糖臉上就是一拳,把她掀飛到床上,但她手裡仍握著那只劍。史奴吉抓住軟糖的手腕迫使她松開手,心裡想著要操她打她直到她失去知覺,如果一個星期都接不了客,她就會記住這次教訓。對莉蓮他也會這麼干的,一個讓他無緣由而為之動情的白人女孩兒竟也想要偷他的東西,這總歸更為糟糕。至少,他清楚軟糖的心思,他對她講了出來。他說,錢的事兒你本該問問我的,寶貝兒,然後他攫住她的手腕,幾乎要把她的手臂從精致的關節裡拔出來,她握著劍柄的手指在顫抖。

    莉蓮撲到他身上,一面拉扯他的肩膀一面用依地語和英語尖叫著,Gazlen,凶手,放開她。她雙臂圈住史奴吉的身體,仿佛他是溺水者而她必須將他拖上岸去,但是她打了一個趔趄,在性、汗水和白蘭地的浸染下床單變得又濕又滑,正當軟糖舉起雙手保護自己不被這兩個活生生的人撞到時,莉蓮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了史奴吉背上,於是那把細短劍被推進他的心髒。

    史奴吉朝前臥倒時軟糖從床上滾落下來。她和莉蓮躺在地上,距離史奴吉張開的手六英寸遠。他大口喘息著,身體翻轉過來,那只劍柄捕捉到了落日的余輝。他睜開眼又眨動了幾下,仿佛被明亮的光線喚醒。他向上提起身子,差不多坐起來,用力繃緊肌肉,但即刻又倒下去,那把細短劍像是設計好了一樣更深地滑進了史奴吉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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