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64章 無語 (2)
    「是什麼?」

    「四個字。」 

    「什麼?」 

    「沒心沒肺呀。」 

    「呵……」三人都笑了起來。

    周達方擺了擺手說:「這樣的陣仗還是少來,受不了這刺激,我回來後還特緊張,你知道我想什麼呢?」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老冒吧你,你想呀,先是老吳跳樓,緊跟著就是罷工,錢沒到賬,我又被搶,你說這一連串兒的事,肯定不是好兆頭,老話兒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呸,呸!千萬別這麼說,不會的,今天錢沒到,可能明天到吶。」

    「小婕,你也別安慰我,我也不願這麼想,可這些事的發生是偶然的嗎?肯定有個大頭兒在哪兒等著呢。」

    「同志,打住,這話說得可不招人待見。哦,你出事了,這整個事情就都不順?別太唯心了,這不對啊。這樣吧,明天我休息,咱們去趟『佛光山』,求個簽,上柱香,散散心,去去晦氣。怎麼樣?」孟海濤提出了建議。

    「我同意,達方,去吧,你說這些事,壓在心裡多不舒服呀。好嗎?」安婕特誠懇地勸說著。

    「得勒,聽人勸吃飽飯,明兒去。」

    三天後,吉爾的一個電話如同一記悶棍,砸到了周達方的頭上——約翰斯頓和他的律師攜款外逃了。

    「這是一起重大詐騙案。主犯約翰斯頓和他的律師喬治,利用RDP項目,在同一塊土地上進行多次投資,先後騙取了四家公司十幾個人的2000多萬資金,以合同欺詐及驗資的形式騙取了人們的信任,有的個人甚至連合同都沒簽。他們將錢存入私人賬戶,在運作項目的過程中,約翰斯頓他們將資金分期分批,悄悄轉移出境。據從海關瞭解到的情況看,他們每人手裡至少有3本其他國家的護照。現在我們已向有關國家發出了通緝令協助調查。這是我們近半個月調查的有關情況的通報,希望在座各位能積極配合,提供線索。」

    警方的第一次聽證會,沒有讓周達方聽到一點他感興趣的消息。他只是震驚,怎麼事前就沒有發現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他懊惱,沮喪,責怪自己的掉以輕心,粗心大意,滿腦子的不應該。漸漸臨近的聖誕節和即將迎來的新世紀,對他來講毫無意義,每天都躺在前廳的那張躺椅上,抽著煙愣愣地看著天,看著周圍的花草發呆。他不敢相信這種厄運竟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跟誰去說,心情極其沉重。

    鍾漢旗沉默了,他的美夢變成了厄運,心情沮喪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他躲在村裡那套最大的別墅裡,呆呆地看著天空發愣,就這麼結束了?他的心血,他付出的努力,就這樣在一朝之間付諸東流。太不可思議了,滿臉堆笑大獻慇勤的法魯克在哪?臉被太陽曬得黑黑的,看上去像個工作狂的約翰斯頓居然是個騙子!他整理著自己的思路,翻看著這近一年來做的工作日誌,回憶著工程中的每一個細節,他不敢想像,他們會把這件事做得如此天衣無縫。

    痛心之餘,他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周達方和他的朋友們,他悔不該當初不聽周達方的勸告,與法魯克簽下一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連帶責任性質的合同,現在回想都晚了。可在心裡仍生出了一層暖暖的感激,事發以來,因為欠著工人的工資,周達方怕他出事,連夜把他們三人接到了約堡,非但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與兩個工程師一起安撫著他。喝酒時,鍾漢旗拍打著周達方的肩膀,一臉痛苦地說:12萬美元,我一生的心血呀!沒了,讓我如何去見江東父老。送走兩名工程師後,他堅決要回到那個給他帶來傷痛的小山村,周達方勸道:回去不就是咀嚼痛苦嗎?鍾漢旗搖搖頭說:我一定要查到真相!態度之堅決,不可阻攔。誰知新世紀剛過,鍾漢旗就帶著遺憾悄然回國了。

    安婕每天依舊在忙著倉庫的事物,而周達方有時竟會起身離去,走進賭場,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躲避。賭場的另一番場景,似乎更能讓他參透人生的起起伏伏。

    「達方,不要再去賭場了,那裡只會消磨你的意志,使你更加消沉。你說句話呀,別憋壞了身子,人生不是有過失敗就不能站立的。」安婕哭著勸道。

    一個雷聲隆隆的暴雨天,迎來了2000年。儘管暴雨傾盆,但仍然沒有澆滅人們為迎接千禧年來臨的熱情,禮花沖天而起,爆竹聲夾雜在隆隆的雷聲中,到處都洋溢著濃烈的迎接新世紀到來的熱鬧景象。藉著新世紀的新年,孟海濤在希爾頓酒店定了一桌晚宴,實現了他在五星級酒店宴請大家的諾言。但是,沒有列隊歡迎的員工,沒有西服革履的男人,更沒有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女士,只有幾個愁眉苦臉的難兄難弟,一個個無精打采,心事重重。

    「瞅你們丫那副德行,整的跟他媽舊社會似的,打起點兒精神行嗎?」孟海濤不高興地說。

    「不就是吃頓飯嗎?還打起精神,我告訴你,現在沒別的心思,就是吃飯還行。你還別客氣,有啥好吃的儘管上就是了,吃完了趕緊去賭場,哪那麼多廢話呀。」胡斌一副不耐煩的臉子。

    「什麼東西,蹭飯還挺有理。我說,甭管發生多大的事,咱該聚也得聚,是不是老周。這是台灣的『長壽』煙,台灣一哥們兒送的,你們嘗嘗。」孟海濤把一條黃色包裝的煙放在了桌子上。

    「對,斌子,人家海濤可沒欠你什麼,別跟吃了槍藥似的。」周達方勸著胡斌。

    「就是,小孟也不容易,過節了,還想著大家,又是酒又是煙的,讓大伙高興高興,你還想怎麼著呀。」吳浩也跟了一句。

    「合著就我不對是嗎?得,我關上,海濤,你丫也別瘦驢拉硬屎。」

    胡斌的話剛落,周達方就說:「您這是沖誰呀!怎麼著?你那倆『雷』一個都沒拴著來不高興了是吧,誰不讓你帶了,海濤的電話裡可都包括了。」

    「老周,你還別在這兒敲邊鼓,電話裡你怎麼說的,小安替老康的班不來了。那你說,我能帶她倆嗎?淨他媽廢話。」

    「那沒辦法,老康不能落空呀,說今天晚上生意肯定好,要沒人替他,他不來呀。」

    康凱一臉愧疚地說道:「怪我,怪我,海濤呀,趕緊上菜,我吃點兒就走,早點回去替小安。」

    「老康,你還少來這套,你以為餐廳這一晚上的收入就能補回虧空啦,有意拆散人家,你還好意思,要我說你趕緊給安婕打電話,讓她關了門過來,這不結了。」

    「胡斌同志,你還有完沒完呀,我正式提醒你不要再發牢騷了。老吳,把這瓶五糧液開了,今兒晚上誰也不許提不愉快的事。」孟海濤下了命令。

    「得勒!遵命,老周,別想著受傷害的只有你。來,咱哥兒幾個先干一個。」胡斌又恢復了常態。

    「我今天特意請台灣廚師做的菜,一會兒敬人家一杯酒啊。」孟海濤提醒著。

    希爾頓酒店的大餐廳裡燈火輝煌,聖誕節的熱烈與迎接新世紀到來的氛圍交織在一起,鄰桌的白人們也在相互舉杯,小樂隊演奏的樂曲在宴會廳裡飄蕩,聖誕樹上的綵燈閃閃爍爍,工作人員舉著托盤往來穿梭,開啟香檳酒的「砰砰」聲不絕於耳,這裡一切豪華、舒適、愜意、熱烈的氛圍,都未能感染這一桌中國人的情緒。

    「你們倒說句話呀,合著就帶來一個肚子,沒別的了,至於嗎?」孟海濤又開了口。

    「誰像你呀,有個這麼好的工作撐著,你是不發愁,咱哥們兒可就慘嘍,上有老,下有小的,這日子可咋過呀,是吧老周。」

    「斌子,你丫哪那麼多零碎呀。」孟海濤回了他一句。

    「老胡,最近忙得我也沒顧上去廠裡看看,怎麼就這麼苦不堪言,我說,你丫是不是讓那姐兒倆給收拾了。」

    「老周,你還別說,你眼還挺賊,真讓這姐兒倆給修理了倒好了,現在連人都不知道在哪呢?」

    「不至於吧,海濤說最近生意不錯嘛,你家後院也該安定了吧?人上哪去了?」

    「生意是不錯,多虧海濤介紹的那幾個關係,可架不住艾米麗看不上了。唉,這話怎麼說的,黃鼠狼單咬病鴨子,北省的事一出,這就開始跟我玩命似的吵,現在好了,不吵了人跑了,臨走留下句話,告訴說,跟我在一起的結果就是不穩定加擔驚受怕。你說這不是矯情嗎,這事擱著誰他也不願意發生不是。」胡斌說完無奈地搖著頭。

    「又一個悲劇,理解你斌子,別憋屈了,我陪你喝一個。」

    「哎喲,哥哥耶,你說我不衝你們說說心裡話,我找誰嘮這磕呀,跟小蘿蔔說?也不貼邊呀。各位就多擔待吧,我也就是半肚子屁,讓我把它放了也就完了。嗯,這蝦不錯。」

    「咳,理解理解。老周,警察局那邊有什麼消息嗎?」吳浩岔開了話題。

    周達方低著頭說:「昨天還給吉爾去了電話,目前還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康凱接過話說。

    「行行,老康,茲要有了信兒,還甭管拿回多少錢,我先在你家餐廳設一大宴。」

    「吹吧你,先能把你家那姐倆兒擺平了,就燒高香吧。」

    「還姐倆,就這一個姑奶奶就夠我受的了,再加上一個幫腔的,你說我受得了嗎?唉,咱中國小伙跟外國妞沒法溝通,生活習慣、觀念各方面距離忒大了點兒。」

    「聽說這事轉到國際刑警了。」

    「老周,你說,是不是咱們沒給警察送禮,人家不願意搭理呀。」

    「嘿,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這裡邊,可不單單是咱們這300多個,1000多個可是那幾個白人的。你以為咱們的損失最大呀,大頭在他們那邊,他們比我們急,你問海濤,那天開聽證會時那幾個白人眼珠子都快出來了。」

    「可人家有家底呀。」吳浩特失落地說。

    「有家底,也不能幾百萬幾百萬扔著玩兒呀。」

    「咳,說白了,就是利慾熏心,利字當頭,要是心情恬淡點兒,準沒這事。你瞅老康,人家就不急。」

    「你大爺的,拿老康開涮不花錢是吧,沒完沒了了你。」周達方狠狠地說了胡斌一句。

    「得,我不說了,喝酒。」胡斌低下頭又吃了起來。

    「據老鍾反映,法魯克又換車,又裝修房子,我估計丫也不是什麼好鳥兒。」

    「你知道你不去舉報。」胡斌又衝孟海濤去了。

    「問題是,這裡看不出來他參與呀,人家沒跑呀。」

    「老周,老鍾最近怎麼樣?」吳浩問道。

    「還能怎麼樣,我讓他到約堡來,他不來。說要看看最後的結局,在那呆著呢,護照還在法魯克手裡。唉,斌子,節後咱們得去一趟,把護照要回來,老鍾也接回來吧,再跟法魯克丫盤盤道。」

    吳浩問道:「老周,你和小安不是找使館了嗎,官方怎麼說?」

    「那叫政府,政府說了,咱們這種行為不屬於在商務處備案的,說白了就是個人行為。但是,人家老李同志還是很認真地作了記錄,說要找相關部門瞭解一下,主要是把老鐘的護照得要回來。老李說了,這事已經驚動了北省政府,最近還有好幾家公派公司都上當受騙了,但不是蓋房子是合作的事。」

    「這樣吧,趕明兒我再帶上幾個兄弟,不行收拾丫的。真的,我廠裡有幾個黑工,跟我鐵瓷,招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操!我還不信了,小樣兒。」胡斌惡狠狠地說。

    「老胡,法魯克那頭可不好剃,你以為他好捏咕?人家腰裡別著擼子呢。」

    「咋的,不就一把小手槍嗎,我帶上AK-47,不行弄倆火箭筒。」

    「得,你省省吧,別再整出個國際事件。」周達方對胡斌說。

    一桌豐盛的宴席,在抑鬱的爭爭吵吵中不歡而散。為了博得一個好綵頭,周達方飯後又來到了賭場,放縱,對他來講是個陌生的詞彙,但如今他竟然天天去賭場報到,賭得昏天黑地。

    「凱撒」賭場今晚成為約堡最好的舞台,為迎接千禧年的到來,所有的工作人員對每一位到來的華人都會用中文說一句:新年好!恭喜發財!把個迎接新世紀到來的氛圍熏染得淋漓盡致,摩肩接踵的賭場處處洋溢著賭徒們的狂熱。周達方並未受到周圍熱烈氣氛的影響,獨自坐在一台老虎機前。他沒有賭,而是默然地看著電視機裡世界各國歡慶新世紀到來的影像。

    新的世紀就這樣來了?他突然哀歎起來,時光無情流逝,讓他來不及向昨天揮手。新世紀到來又怎麼樣?今後將何去何從?他突然離開賭台,衝向雨中,含著熱淚問上蒼:還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經歷多少風險,承受多大壓力,才能換來明天的燦爛。

    大半年追蹤約翰斯頓的足跡,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警察局,每次都是同樣的一個有經驗的老警察在接待他們,同樣的攤開雙手,聳聳肩,每一次的回答,幾乎都是一致的。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