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51章 陰霾 (1)
    廖賴水,一張看上去白皙卻永遠顯得疲憊的臉,走起路來倒是腰身挺直,不論什麼場合,金鏈、金錶、金戒指配著一身名牌休閒裝。今天在兩個小兄弟的跟隨下,叼著煙,一搖一晃地走進了位於比勒陀利亞市郊的一家中餐廳,此人台灣人氏,10年前攜家小來到南非,投奔其叔叔廖永昌。

    已屆古稀之年的廖永昌,在南非的黑白兩道之間都是響噹噹的人物。此人抗過日,當過解放軍的俘虜,1948年到台灣,50年代退役,1979年就來到了南非,與台灣政界、商界都有著密切的關係。但此人行事低調、不事張揚,近些年來身體欠佳,更是深居簡出,大多數事宜交由其侄子廖賴水打理。

    據說廖賴水與台灣什麼幫會有關係,所以,他不論走到哪裡身邊都會有人跟隨。他與他叔叔做事的原則截然不同,這些年來,打著他叔叔的旗號在開普敦沿海建立了自己捕撈販運鮑魚的「碼頭」,還涉足周邊國家走私販運武器的非法勾當。他巧妙地利用非洲裔人對金錢的渴望和貪慾,指使他們做著拐賣、偷渡人口的違法行為,早在三年前就建立了一個自己可以為所欲為,自成一體的王國。如果說他還有些良心的話,那就是從不輕易對同胞下手。不過,對那些不顧行規,想稱王稱霸、惡意欺負同胞的國人,他也毫不留情。

    此人生性不善言談,高挑的身材,白淨的皮膚,出手的闊綽不知迷倒了多少女人。今晚,他出現在「鑫元酒樓」,逕直走進了12號包間。

    「錢老闆,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抱歉抱歉,失禮了。」廖賴水雙手抱拳連連作揖。

    「哪裡哪裡,廖老闆如此客氣,肯屈尊駕臨,是我們的榮幸。能請到您,真是給我面子。請坐。」錢線客套地招呼著他請來的客人。

    「好,好,謝啦,錢老闆,這位是?」廖賴水大咧咧地坐下,指著錢線身旁一個瘦巴巴的漢子問。

    「哦,我來給你介紹,這是我一個哥們兒,苟彪,原來在報關行干,現在和我一起在萊索托。」說完轉身對苟彪說,「這位就是廖先生,別說是在約堡,就是在全南非的華人圈裡,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苟彪緊緊地握住了廖賴水不經意伸出的一隻手說:「廖先生好,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不用客氣,見面是我們的緣分,再說,還有一頓酒好喝。不要客套啦,好不好。我很餓的,沒有別的人,咱們是不是就開局吧。」

    「那好那好。」錢線忙不迭地跑到門口喊道:「小妹,上菜了。」隨後招呼著廖賴水的兩個跟班:「坐,坐,我和廖哥是老朋友啦,你們別客氣。」畢恭畢敬點頭哈腰的模樣像個三孫子。兩個跟班也不搭話,拉過椅子,一左一右,坐在了廖賴水旁邊。

    「干你個頭……」廖賴水一通閩南話把兩個馬仔罵了一通。兩個跟班站了起來,退到一邊。老廖招呼錢線和苟彪:「過來坐,我的手下不懂事,你們不要介意啦。」落座後,苟彪從包裡拿出一瓶「瀘州老窖」,打開蓋子,慇勤地送到廖賴水面前:「廖先生,我聽錢哥說您是酒仙,這是我從國內帶回來的川酒,供您品嚐。」說著就要倒酒。

    「唉,等等!我從不喝這種麴酒,大陸酒只喝『二鍋頭』,什麼『茅台』啦,『五糧液』啦,都不如『二鍋頭』好喝啦。」說著,轉頭對一個跟班說:「去,告訴郝老闆,把我上次存在這裡的『二鍋頭』拿上來,再開瓶新的,記我賬上。」那跟班點了一下頭,起身就走。錢線趕緊追了過去,拉住那人說:「等等,兄弟不用去,這話是怎麼說的?我請您,讓您出酒,這不是打我臉嗎?真不知您老好這口,要不我從家拎兩瓶來,我覺著拿不出手哇。你坐著,彪子你去跟郝老闆說一聲。」苟彪應聲往外走去,那跟班像釘子一樣站在原地,看著廖賴水,「好啦,這點面子還是給錢老闆,你坐吧。」

    廖賴水倒也不客氣,酒菜到齊,他也不用人張羅,自斟自飲起來。對錢、苟二人的頻頻敬酒,更是來者不拒,舉杯便干。苟彪陪著笑臉說:「廖老闆真豪爽,好酒量!」

    廖賴水哈哈笑道:「隨意啦,隨意,我這人吃飯喝酒從不客氣,我老媽說我是長了一張厚面皮,也從來沒有遇到對手過,去年去大陸,與山東一票朋友喝酒,聽到一句真言:真吃真喝真君子,不吃不喝是小人,呵……我覺得這話就是說我勒。」在坐的人都跟著嘻嘻哈哈笑起來。

    「廖先生這話說得真是有味道,來!咱們誰也甭客氣,當個真君子。」錢線舉起杯也干了。

    這樣的宴請,廖賴水一周不知要趕多少場。別看他喝得多,他心裡很明白,這種沒有什麼深交的人請他吃飯,不是有求於他,就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對錢線的人品也早有耳聞,這兩年,錢線飄忽不定,幾近潦倒的狀況他也心知肚明。周達方的入獄,也是他死乞白賴地求他,出了錢,他才做了一把。對於這種事,他原本是不屑一顧的,可看在與錢線多年前有過合作的份上,他還是干了。但他留了餘地,康凱在電話中說的話,他明白。後來聽說連中國大使館的官員都出面了,他覺得這個周達方不可小覷,他不想樹敵太多,尤其是大陸同胞,用他的話說,一、祖先在大陸,二、每一個能來南非的大陸人在他眼裡都是人物,不曉得哪塊雲彩有雨。他知道自己做的許多生意都是危險的,黑心錢是掙了,但不可以太張揚。有時,他也想做完手中的幾票就不幹了,因為,他叔叔交給他的事太多了,有時要經常往返於台北、大陸、南非之間,與一些政要及商業人士往來。

    他瞇著眼,思考著下一步的安排,眼前的席面全然沒有放在心上,這兩個大陸的破落仔,像跳樑小丑一樣在眼前晃來晃去,讓他心煩。突然,電話響了起來,一個跟班將手機遞到他手裡。「喂,啊咧干吊啊。哈哈……」一串很難聽懂的閩南話,帶著放肆的笑。他放下電話,竟將一臉的沉思狀,變成了開朗的笑。

    「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咱們乾了這杯酒,二位有什麼事情就請講出來好啦,我的小妞還在等著我去泡啦。」說完自己先「嘿嘿」地乾笑了兩聲,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錢線。苟彪給廖賴水夾了一隻海參:「您請。」

    「不用啦,我天天都在酒海肉桶裡,吃不了多少,謝啦!」

    錢線乾咳了一聲說:「哦,是這樣,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廖先生,我聽說周達方那小子出來了,咱們當初不是說好了,要把他遣返回國的嗎?怎麼這麼快就沒事了?」

    「你問這事?說實話……」廖賴水身子靠向椅背,雙手抓住桌沿兒,一副托大的樣子說道,「我也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背景,大使館和領事館的人都出面了,你懂不懂?大使館的人出面這是什麼問題,他的身份系我辦的,我曉得那不系假的。從個人角度及私交上講,與外僑組再熟悉,人家可以抓人調查,但身份沒有問題又有外交官出面,我還能堅持繼續關押嗎?這不等於自己打自己嘴巴?再說,周達方與我無冤無仇,辦身份時,看在朋友面子上我有收了錢的,正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運氣好,我沒辦法。」說完,撇了撇嘴,雙手一攤,一副不當回事的態度。

    「這麼說,廖先生是嫌我的錢付少了?」錢線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這是兩碼事。」回答的不鹹不淡。

    「那要怎樣才能讓他消失,廖先生您給個主張先。」錢線仍在不依不饒。

    廖賴水就算夠陰夠壞的主兒了,可此時卻意識到這個錢線是沒安好心,他要害周達方。他思考了一下,故作不知地說:「我有點不明白耶,那個姓周的跟你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得饒人處且饒人啦,他平白無故地蹲了大獄,還出了保釋金,你還要怎麼樣?做事還是要留點餘地嘛。」說到這兒,話鋒一轉,「我的能力就到這,你要堅持怎麼做與我無關,請便。」說完起身說:「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先行一步,告辭啦。」

    「對不起廖先生,還請留步。」錢線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個紙包,「廖先生,剛才說話之中多有冒犯還請諒解,這點小意思還望收下。」

    廖賴水擺手:「請收回,無功不受祿。」他看出了對方有「做掉」周達方的意思,他雖然有一票人馬,但他有一個信條,不能在國外輕易傷害同胞,除非罪大惡極有公憤之人。那個姓周的根本就不屬於這個範圍。三年前,他曾經受人之托,幹掉了一個坑蒙拐騙,強買強賣,又****大陸妹的大陸人,但今天與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語。正思忖間,錢線發話了:「怎麼?廖先生不肯給老弟這個面子?」

    「我喜歡錢,但我是有底線的,兄台不要讓我為難。」話音剛落,身邊的跟班已快速上前將錢線擋住,並輕輕地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不得無禮!」廖賴水喝了一聲,「對不起啦,錢老闆,手下不懂規矩,多包涵。」

    「沒關係,我有這個思想準備,可我有想不明白的事,想與廖先生探討,廖先生可否給個面子坐下談。」一副無賴相的錢線,奸邪的目光盯著廖賴水。

    廖賴水重又坐下:「有話請講。」

    「您剛才所言,我與周達方是否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告訴你,不錯!他奪走了我的女人,這算不算恨?這是一。二、當年,老康找你給姓周的辦身份,有沒有提到給我辦身份的事,是先提的我,還是姓周的?三、我曾經按老康的意思,先後付給他3萬蘭特,這其中有他的跑腿費,有我工作證延期的費用,還有我辦身份的費用,但是,我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請問,這錢他付給你了沒有?還是他給了你,而你沒辦成?別怪我問得這麼直白,我只想弄清怎麼回事。」錢線一口氣把堵在心裡的疑問和猜忌全吐了出來。

    來之前他做了打算,要從廖的嘴裡知道當年的真相,他不僅恨周達方,也恨康凱。以他惟利是圖、為人奸詐的性格,只有他坑害別人,而絕不允許別人做出有損於他利益的事。他怎麼也沒想到,康凱卻坑了他,這口氣讓他難以下嚥。更沒想到的是,在自編自導的一場搶劫中,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把個韓淼感動得以身相許。對他來講,這是奇恥大辱,至今仇恨難消。這些年,他東躲西藏,犯案纍纍,無意中知道了給康凱辦身份的人居然是廖賴水。他曾經與廖做過生意,可他並不知道廖賴水有著這麼深的背景,於是他絞盡腦汁和他搭上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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