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48章 入獄 (3)
    周達方怔怔地站在那裡,不知是該蹲下,還是回到那個石台上。這時,那名被撞的獄警收起槍,向周達方招手示意,讓他出去。周達方怕挨槍子兒,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另外一支槍的槍口。對方明白了,另外一支槍也放了下來。獄警再次示意,周達方才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獄警在門口拉了他一把,將他置於身後,然後突然衝了進去,朝那個已無還手之力、遍體鱗傷的倒霉蛋一通亂踢,一邊踢,一邊大罵了一通,這才像解了心頭之恨似的,從籠子裡走了出來。在那名獄警施暴時,另一名獄警始終嚴陣以待,雙手舉槍,虎視眈眈指向籠內。那醉漢再次遭到一頓狂揍之後,真的老實了,直挺挺地躺在那裡,連抽動的力氣也沒有了。獄警鎖好門,沖周達方笑了笑,並示意跟他走。

    一路上,那獄警嘮嘮叨叨地大講事件的經過,周達方心情沉重地隨著他穿過一條條走廊,對那獄警的嘮嘮叨叨全然沒有一點兒興趣,他明白,這不過是從屎窩挪到尿窩裡。在走廊的盡頭,獄警站住了:「就是這間。」他指了一下靠左手的一個房間。

    周達方藉著昏暗的燈光,看了一眼那扇灰色的鐵門道:「MayIKnowyourname?」(你叫什麼名字?)周達方的問話讓那獄警一愣:「Oh,MynameisSaita,」(哦!我叫塞塔)「Gladtoseeyou,Pleaseopenthedoor!」(見到你很高興,請開門吧)那個叫塞塔的獄警很愛說話,手裡拎著鑰匙卻沒有開門,反而站在那兒與周達方聊了起來,他說在這兒認識了很多中國人,有的被送回家了,有的沒事出獄了,這裡沒有人過問你,外僑組就是調查一下,最多一兩天的時間,你有事就找我好了,態度和藹,甚至有些卑躬。他絮絮叨叨說了一車的話,周達方沒有聽到他要聽的一句話。「OK!Saita」周達方打斷了塞塔無休止的話,「這裡有幾個人,都是什麼人?」「四個,有中國人,你不要緊張,這裡很安全。」說著,他把鐵門打開,裡面像一個黑洞,似乎正在張開大口,等待著吞噬周達方。

    周達方猶豫了一下,艱難地跨進了一步,塞塔進來後隨手關上了門,把唯一的光線留在了門外。這屋裡的黑暗基本上是伸手不見五指,這裡隱藏的是什麼?他瞪大了困惑的雙眼,在塞塔手電筒那發黃的光束引導下,跨過地鋪走到一張床前,塞塔在推搖著一個頭朝裡睡覺的人,「Hai!Mr.Huang」,黑暗中一個睡意正濃的人翻過身,用手擋住眼睛,迷迷糊糊地問:「什麼事?」

    塞塔對周達方招手,周達方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這確實是個中國人,姓黃,他對塞塔說:「謝謝,你回去睡覺吧。」

    塞塔客客氣氣地走了。

    隨著鐵門的關閉,周達方有種被黑洞吞噬的感覺。他坐在床邊看著漆黑的四周想適應一下環境,但什麼也看不見。還傳來一股股刺鼻的狐騷味兒,熏得他很不舒服。那個黃姓同胞遞給他一個枕頭,迷迷糊糊地說:「快睡吧,有事明天說。」周達方說聲謝謝,接過枕頭,在床尾躺了下來,可揪得緊緊的心並未安定,從事發到現在,三個多小時了,沒有嚴刑拷打,沒有三堂會審,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上了一張與人合睡的床,這他媽叫啥事兒?

    身邊的同伴往裡挪了挪身子,周達方想:也許是嫌我腳太臭了。

    這一夜,周達方是在迷迷糊糊忐忑不安中度過的。當他睜開雙眼時,他的同床不見了,對面的床是空的,只有兩個非洲裔人坐在地鋪的墊子上聊天。這兩個人,一個高高大大,另一個中等身材,但看上去很結實,目光中透著挑釁的意味。周達方心裡升起了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Morning!」一名黑人問候他。

    「Morning!」出於禮貌,周達方回復了他,同時細細打量這間20多平米大小的房間,有床鋪兩張,有電燈,還有個衣櫥,外屋「嘩嘩」的流水聲說明是個盥洗室,還可以沖澡什麼的。

    在他印象中,監獄是個可怕的地方,一溜大通鋪,一盞煤油燈,昏暗,潮濕,透著陰森和恐怖,遍地是可鋪也可蓋,滿是跳蚤的稻草。現在看來比他想像的要好一些,目光游移處,看到牆上居然有幾行中國字,什麼:報仇血恨,以牙還牙,還我自由,混蛋王八蛋之類的,沒有文化含量,純屬發洩心頭之恨的文字,但卻說明,這裡關押過不少中國人。

    正漫不經心之際,那黃姓同胞走了進來,攀談中瞭解到,黃先生是南方某城市的個體戶,經商多年,動了出國看看的心思,和幾個朋友選擇了南非。誰知前天剛下飛機,逛商場時與大隊人馬走散,陰錯陽差地被一輛移民局的警車攔擋,查其護照沒帶在身上,由於語言上的障礙,就被糊里糊塗帶到這裡。小黃感慨地說:「你說這叫什麼事呀,還沒明白外國是怎麼回事呢,先跑到監獄裡來體驗生活了。」好在移民局也不是都不講理的人,給他找了一個中文翻譯。瞭解情況後,已與同伴取得聯繫,並得到了海關的證實,估計今天就可脫離苦海了。

    說話間,一個光著膀子,吹著口哨的白人走了進來,看到周達方後,主動伸出了熱情的手。這人有著運動員一樣身板兒,胸肌發達,身健體碩,一雙臂膀強而有力,嘴的四周,是經過修飾得整齊而濃密的鬍子,兩隻眼球像「藍精靈」一樣,年齡大約50歲上下。小黃悄悄說:「這傢伙可愛說話呢,但我聽不懂。」那白人一點兒不認生,坐在床沿上就打開了話匣子,此人叫雷恩,是從比利時到南非來考察水果生意的,相關文件被偷,又超過了滯留期限,所以被請了進來,已經五天了。周達方覺得這裡的漏洞很多,但也無心細究,只是不停地「嗯」著,沖雷恩伸出大拇指說:「你是這兒的一號人物。」雷恩聽後哈哈大笑,笑得特燦爛,特無憂無慮。

    周達方心裡直納悶:在這種鬼地方,居然還有笑得這麼開懷的人,這哥們兒也忒樂觀了,不過身陷囹圄還能如此灑脫從容,倒也讓人佩服。正說到興頭上,忽聽門口有開鎖的聲音,同時有人喊道:「Mr.Huang!」周達方沒聽清是叫誰,拔腿就向門口衝去,與剛進來的獄警打了個照面:「Areyoucallingme?」獄警看了看他,微笑地搖搖頭,指了指他身後的小黃說:「Mr.huang,Followme,please!」小黃似乎明白了,但不敢確信地問周達方:「是叫我嗎?」周達方肯定地點點頭說:「是,你可以離開這兒了,真為你高興。」小黃綻開了難得的笑,陰霾的愁緒一掃而光,四隻手握在了一起,周達方說:「恭喜你,重返自由世界。」

    「老周,我相信,你很快也會出去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告訴我,我出去就幫你聯繫。」周達方寫下了三個電話號碼,交給了小黃。

    小黃說:「老周,如果聯繫不上,我今晚會給你送飯。這有兩盒炸雞,是昨天晚上他們送來的,我沒動,你吃吧,這還有半盒煙,你湊合著抽吧。希望你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多保重!」那一臉的誠懇,讓周達方感動得熱淚沾襟。告別的儀式都演了一遍,小黃走到門口,一聲:「再見,保重!」從此天各一方。

    周達方來到床邊,這時才感到早已是飢腸轆轆。他拿起了飯盒,才想起還沒洗臉刷牙,又將飯盒扔到桌上,走向盥洗室。

    正在洗臉,猛聽到屋內一聲大喊:「Don』touch!Puttingdown!」(別動,放下)周達方聽聲音不對,轉身快步出來,一副混亂的場景出現在眼前。

    雷恩的身體擋在小桌子前,正在推那兩名非洲裔男子,一隻飯盒已被打翻在地,那兩個非洲裔男子一邊躲避雷恩的遮擋,一邊去搶另外一隻飯盒。周達方大喝一聲:「Stop!」那中等個頭結實的傢伙極其敏捷,本是欲抓飯盒的身子突然回轉,一個衝拳,打在了他臉上,猝不及防的周達方被打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金花四射。

    其實周達方並不是很想吃那盒雞,他本想讓他們停住,給他們就算了,可話還沒說完就劈頭挨了一拳,這一下打得他心頭火起,他爆發了,像一頭斗紅了眼的公牛,死死地盯著對面這個還未曾看清的面孔。只見那傢伙瞪著凶狠的雙眼,再次向周達方撲來。他的拳頭快要接近周達方時,隨著「嗨」的一聲巨吼,周達方飛起一腳踢中他的下腹,他隨即用雙手摀住襠部。周達方趁對方彎腰,又飛起一腳踢中了對方脖頸,對手一聲大喊,高舉著的拳頭垂了下來。可這傢伙不顧疼痛,猛地往前一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周達方的腰,順勢衝了出去,周達方背部重重地撞在了地上,他顧不上疼痛,抬頭向近在咫尺的面孔撞了過去。只聽對方一聲慘叫,黑紅黑紅的血從鼻子裡噴了出來,但那雙結實而有力的臂膀仍死死地纏著周達方,一張猙獰與痛苦交織在一起的臉在周達方眼前晃動。周達方的雙手用力地推著對方的手臂時,突然觸摸到了一隻牙刷,他舉起牙刷,猛地向對方刺去!同時,對方騰出手的一拳,也打到了他的下頜上,鮮紅的血順著嘴角流下來,疼得他頭皮發麻。

    一股血再次飛濺出來,那傢伙再也抵擋不住,猛地竄了起來逃向洗手間。怒不可遏的周達方迅速起身,追到洗手間,他知道,是牙刷刺傷了對方,但傷在哪裡不知道,他要看個清楚。一眼見到對手,他就明白不用再打了,對方雙手摀住淌血的臉,彎下腰,嘴裡喊著「No……」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周達方順手丟掉了血跡斑斑的半截牙刷,轉身走進屋內,留下了一個失敗者孤獨慘痛的哀嚎。

    屋內的情景告訴他,這裡的戰鬥也結束了,那個高個子看來不是這個前拳擊運動員的對手,面對比他矮一頭的雷恩已無還手之力了。雷恩看到周達方走進來,衝他挑起大拇指:「Ok!Finish?」周達方無言地點了點頭,擦去嘴邊的血,這時才感到累,渾身痙攣一樣顫抖著,大口地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雷恩趕緊攙扶,才發現這個中國人如同一攤爛泥似的扶不起來了。周達方勉強伸出手,做了個「V」字形的手勢,說明這場「食品爭奪戰」宣告結束,就再也沒有了力氣。

    雷恩在打鬥中不僅毫髮無傷,反而精力充沛,磨磨叨叨地不知說些什麼。他拿過小黃留下的可樂遞給周達方,大步走向監門邊砸門邊喊叫。幾分鐘後門開了,一名看守進來,看了一眼,隨後拿對講機哇裡哇啦地叫喊了幾句,不一會兒,門口出現了幾名手持短衝鋒鎗,身著防彈背心的人,槍口對地,嚴陣以待地站在門口,一名警銜最高的女警官面目嚴肅地走了進來,例行公事般的問詢開始了。雷恩的講述比剛剛發生過的「戰鬥」還要長,那漂亮的女警官皺了一下眉頭,趁雷恩擦眼鏡時,輕描淡寫地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談話。她的手下將那兩個受傷的人抬了出去,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此時的周達方,感到又餓又累。剛才玩了命爭奪的食品,此時已成為垃圾,唯一的可樂也喝光了。他們怎麼還不來看我?周達方躺在床上,捂著疼痛的半邊臉,忍受著飢餓和寂寞帶來的折磨。

    突然,監門的開鎖聲和含混不清的喊叫傳了過來:「ZhouDaFang」沒錯!是在喊自己,他激動地從床上跳了下來,衝到門口:「Hai!Areyoucallingme?」(是在叫我嗎)「Yes,Mr.Zhou.Therearethreepersonscomeingtoseeyou,Pleasefollowme。」(是的,有三個人來看你,請跟我走)這時,周達方才發現,自己沒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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