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42章 飯店 (3)
    表面沉穩而又不失禮節的當屬褚莊,他友好而客氣地與在座的人一一碰杯,尤其對吳浩的父母更是表現出了晚輩對長輩應有的尊敬,讓兩位老人心滿意足的笑意填滿了臉上的每一道皺紋。

    今晚最忙碌的人就是康凱,他不僅要迎來送往,招呼大家吃好喝好,還要時不時地到廚房去照看一下。

    「來,我提議。」周達方舉杯站起來說:「為胡司令又殺回來,為他不遠萬里,給我們帶來精神、物質食糧,還佔了餐廳的便宜,乾杯!」

    「你丫累不累呀,說那麼一長串,也不怕憋死你!什麼叫不遠萬里占餐廳便宜呀,你有沒有搞錯,這也是我的家。」

    「這話我愛聽,真他媽感人。」

    然而,誰也不曾想到的是,一場災難,正悄悄地向他們逼來。

    一周後,剛從開普敦回來的吳浩一家人來到餐廳。吳浩一臉的沮喪,細問之下才得知,他的父母要回國了,今天是來告辭的。周達方等人好生納悶:「怎麼好好的說走就走呢?肯定是你們兩口子惹老人家生氣了。」

    吃飯時,二位老人道出了委屈:「這裡的氣候、環境都不錯,就是這個寂寞讓人受不了,像個啞巴似的,沒有語言,走到哪都離不開他們兩口子,這以後要在這裡過日子,還不憋屈死?這不是我們那過慣了的日子,還是你們年輕人多闖蕩吧。」

    就這樣,吳浩唏噓感歎地送走了來到南非僅半個月的父母。

    餐廳開張不到兩個月的一天晚上,一個白人夾著一個文件包,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坐在了康凱對面,名片上標明了他的身份:「南非酒業管理協會」,桌上攤開著一張政府允許在餐廳裡賣酒的許可執照及相關規定。康凱與那個白人交談著,但看得出,與其是交談不如說是在哀求。那白人臨走時留下一句話:「一個月內必須辦好1997年的經營許可,否則將按非法經營酒水論處,罰款1萬蘭特。」一記悶棍打了下來!一提到罰款,康凱的心就倏地一下緊縮起來。回家的路上,康凱抑鬱地講述了大致情況,說完長長地歎了口氣。周達方也沒想到,開餐廳賣酒還得辦理特許執照,他埋怨道:「這事你不是都問吳浩了嗎?不是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嗎?」

    「咳!吳浩那充其量是個Taekway,他也沒賣過酒呀。」康凱特沮喪地說。

    「這就叫東西方的差異,以後還會有什麼事都難說,你說該怎麼辦吧?」

    「明天我去找開酒樓的那個香港人John鄭,問問他辦證的手續。」

    「這人什麼路子?」

    「他呀,1990年來南非,從擺地攤開始,到現在開海鮮酒樓,最近聽說又開了一家超市。這傢伙什麼都幹過,肯定熟悉這裡的所有關節。」

    「那你還等什麼明天?現在就麻利兒的打電話呀。」周達方有些急躁。

    「好,好。」康凱拿起電話:「喂,鄭老闆,不好意思打擾你……哦,知道了。」康凱表情凝重地放下電話沉默了。

    「怎麼著,說話呀,急死我了。」

    「看來不能找他,這傢伙說得頭頭是道,門兒清,應該怎麼做,有多少關節要打通,前後花多少錢全說了。最後說,不要讓我們亂闖,說交給他2萬蘭特全搞掂,你說呢?兩萬呀!這白花花的銀子就讓他賺了。」

    「那是,這幫人都是商人,見財起意,重利輕友。既然捨不得花錢那就再找別人吧。不過,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然而,事情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簡單。康凱正要找賈珍時,她的電話就來了。她聽說康凱手裡有一批尾貨,希望老康算算賬,勻給她,該多少錢她付,還說,她現在正在做救助貧困黑人的善事。康凱抓住這個機會,讓她交出賣酒的許可執照手續。賈珍一連串的道歉,說等拉貨時一定帶來。康凱連夜在車庫裡清點了這幾年賣貨時剩下的物品,各種服裝、鞋帽,包括玩具共價值2萬多蘭特。他還特熱心地告訴賈珍,開一個大車才能裝下。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賈珍和林易明開著一輛麵包車,裝上了所有的貨物,留下了一張兩萬蘭特的現金支票,以及辦理售酒執照的所有手續,並叮囑三天後可以取錢,之後開著車揚長而去。

    三天後,去銀行取錢的康凱傻了眼,那個戶頭是空的!

    賈珍和林易明的手機永遠關機,這兩個人從此消失了。康凱和周達方拿著那套文件到酒業協會辦理經營特許執照時,被告知:這是一份1995年的過期執照,不能續延了,並提示,有人舉報餐廳無照賣酒長達兩年之久。按南非法律,私自買賣酒要課以重罰,罰金3萬!待交齊罰款後,方可辦理新執照。這消息就像一道霹靂,把二人打得金星亂冒,康凱一屁墩差點坐地上。

    錦繡園餐廳開業的消息,在約堡的華人圈裡不脛而走,各路人馬紛紛以祝賀開業為名前來蹭吃蹭喝,令康凱尚未展開的眉頭又平添了一把鎖。

    剛進餐廳的周達方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個包間的燈又亮著,他直勾勾地盯著韓淼問:「今兒這桌又是哪路的英雄好漢?」

    「小蘿蔔帶來的。」

    「老康呢?」

    「他做了一些飯帶走了,說是去看誰。」韓淼小聲說。

    周達方氣憤地說:「這可是他指天對地發誓要干的餐廳,一天到晚的往外跑,今天找人說事,明天又去看病人,連別人搬家他都去幫忙,自己的事還幹不幹了?真拿他沒轍。」頓了一下又說:「這小蘿蔔也是,吃完抹嘴就走,這可是第三次了。不行,我得找他說道說道。」

    「達方,好好說,別急啊。」韓淼叮囑著。

    「老周,別去了,人家這回又是酒又是肉的拿來了不少東西,算了吧。」孟海濤在一旁勸道。

    「我還就得告訴蘿蔔,咱開的是買賣,不是共產主義大食堂,就算是大食堂也得收個工本費吧。今兒一撥明兒一撥的誰受得了,這是來祝賀開業的嗎?這是他媽一群拆白黨,酒牌的事還沒著落呢,又來這一批批的吃貨,受得了嗎?這蘿蔔也忒不自覺了,佔便宜沒夠,我今兒就拿他開刀了。」周達方說這番話時,不停地瞄著在另外一張桌子上蹭飯的半熟臉的朋友。

    「老周,要是把他們惹急了,明兒傳出去沒人來,連個裝門面的都沒了。」

    「沒了就沒了,也比這麼白吃強,你別管!這事我來辦。」周達方黑著個臉向羅崗他們的包間走去。

    「周老闆,來,來一塊兒坐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羅崗熱情地與周達方打著招呼。

    「喲,蘿蔔,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呀,上次的賬還沒結,今兒怎麼著?一總兒送錢來了。謝謝啊。」周達方打斷了羅崗的話。

    羅崗一聽這話茬子不對,臉上有些掛不住,又礙於這一桌子人,只好謙恭地陪著笑臉說:「周老闆又拿我開玩笑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沒等羅崗開口,一個西服革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立馬站起,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說道:「你好,這位就是老闆吧,常聽羅先生提起你,幸會幸會。」說著,主動伸出手與周達方握握手,「來到約堡,就多次聽羅先生介紹過你們餐廳,初來貴地還請多關照,你們也挺辛苦的,我敬你一杯。」 

    「謝了,您客氣。」周達方抬眼看了看西服男,往椅背上一靠,大大咧咧地回應道,「開餐廳是辛苦,尤其在國外開餐廳更辛苦,但敢在國外開餐廳的就不怕辛苦。您是剛從國內來的吧?」沒等對方說話,周達方接著說道:「旅途辛苦,請坐,我一會兒過來陪您喝二兩。」周達方拉著一張臉不陰不陽地說,隨即轉身把羅崗拉了出去。身後一個女人跟了出來:「羅經理,你們幹嘛去呀?」 

    「回去,我跟哥們兒說點兒事兒。」羅崗把那女人推進去,隨手關上包間的門。

    周達方抽著煙不說話,羅崗沉不住氣了:「幹嘛嘿,老周。」 

    「幹嘛?傍上國內的大款了是吧!牛逼是吧!把我這兒當你們家食堂了!在這兒請客很有面子是吧!」出口的話語咄咄逼人。

    「仨瓜倆棗的事兒,你至於嗎,都是哥們兒,你幹嘛呀,不就是上次……」話還沒說完,韓淼走過來輕輕拉了拉周達方說:「老周,都是自家朋友,好好說。小羅孤身一人,不過是吃了幾頓飯而已。」 

    「什麼?還而已。」周達方滿嘴的火藥味兒,讓羅崗有些下不來台。他接著韓淼的話說:「就是,都是自家朋友,你幹嘛呀,讓不讓我們吃飯了?」

    「小羅,老周能不讓你吃飯嗎?但話得說明白,你來,或帶朋友來,達方他們都歡迎,都高興。但做為朋友應該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上加霜,他們哥兒倆開這餐廳也不容易,沒開幾天就惹上了債務麻煩,你也知道,這兩天正發愁呢。今天一撥,明天一撥,吃完了一抹嘴就走,這也不太合適吧。大家活得都不容易,人家開的是買賣,你多體諒些吧。」韓淼稍頓了一下,和顏悅色地說:「你看,你通過達方到我那賒了好幾千的貨,我不也沒跟你提過嗎?有困難大家幫忙可以,但是,別讓朋友為難,這才是好哥們兒,你說呢?」

    韓淼一席話,綿裡藏針,不溫不火,句句在理,還暗含著要債,紅臉、白臉,她一人全唱了。羅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剛把煙叼到嘴上,「啪」地一聲一支燃著火苗的打火機遞到了眼前,羅崗一回頭,看到孟海濤站在他身後,叫了起來:「我操,你丫嚇我一跳。」

    「嚇你一跳就對了,小子,我就知道你丫今兒又來蹭飯了。開業那天你怎麼說的,多帶人來給補上,你就是這麼給補上的,幾回了?自覺點兒行嗎?真沒看出來,你小子長本事了,現如今學會騙吃騙喝,外帶拐騙未成年少女。」 

    「你丫有正經沒有,誰拐騙未成年少女了。」

    「你急什麼呀,你再喊,我讓那女的出來對質。」 

    「那也不是未成年的呀,就是一個逗悶子唄。」羅崗反駁著。

    「行,蘿蔔,咱倆關係不錯,現在沒錢是吧,拿著。」孟海濤掏出300蘭特遞到羅崗手裡,「我也懶得跟你多廢話,自己把這錢交到老周手裡,這次算我替你出了,前兩次的你自己找轍還。」

    周達方拍了拍孟海濤的肩膀:「海濤,我特佩服你為餐廳著想的精神,要發揚光大喲。」

    「別抬舉我了,咱倆誰跟誰。」

    羅崗喊了起來:「幹嘛幹嘛,寒磣我呢!今兒我掏錢不就得了。」他把錢又遞給了孟海濤,自己從兜裡掏出300蘭特交給周達方說:「老周,以後有事跟咱和氣點兒行不,我又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人。等胡斌把工廠的事辦完了,我請各位。唉,今兒給我開一張500的票,讓他們報。」轉頭對韓淼說:「韓總,那筆貨款過幾天我一準兒還,這陣兒緊點兒。」 

    「喲,你瞧你,還認真了,我可沒跟你要賬的意思,就是打個比方,你別介意。」韓淼客氣地說。

    「哎,這撥兒是哪部分的?」孟海濤問。

    「國內一個貿易公司的,都是老闆級的。老周,讓後廚快點上菜,我還得帶他們去賭場呢。」 

    「你小子又撈一筆。」

    羅崗轉身時暗想:這韓淼可真不好對付。

    「boss!有位客人想知道宮保雞丁是什麼意思?」賽杜拉來到周達方面前說。

    「海濤,這事兒得你上。」

    「我上?我就會吃,又不知道怎麼做。」

    「主要是你這口英格麗詩能表達出來,你就對他們說,這道菜是大大的有名,之所以叫宮保,因為是從皇宮裡傳出來的,也是皇上最愛吃的一道菜。」

    「你真行,把中國文化全給歪曲了。」

    正當康凱、周達方為酒牌之事緊鎖眉頭時,一個晴天霹靂當頭砸下,超市的物業管理員拿著總部催繳房租的單子找上門來,上面赫然標明,欠房租8萬蘭特!限期補交,否則封店,上法庭。

    「圈套!騙局!」周達方憤怒了:「真不明白,這一切怎麼都會發生在你身上!當初你說你全部瞭解清楚了,可如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兩個窟窿擺在這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前前後後共11萬的債,還不起就要上法院,就要宣佈破產,就意味著,從此以後不要在南非做生意了,銀行對你永遠關閉大門。這學費也太貴了吧!」

    康凱沉默了。他知道,這次風暴的來臨是蓄謀已久的,一點兒都不比上一次來得差。可他怎麼也搞不懂,如此毫不相關、素不相識的人,為什麼會埋下這麼大的伏筆坑害他。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康凱在約堡的華人圈裡人稱「老國際」,緣於他的年長,出國早及閱歷的豐富。出國前,他自信地認為:以他那豐富的閱歷,特別是曾經在語言學院進修過的一口流利的英語,應該成為所向披靡的社會精英,雖然在舉棋不定中來到南非,但面對著這個自由的國度,充滿誘惑的生活,就連那充當三等公民的窩囊,也早被他就著飯吃到肚子裡了。那藍藍的天,綠綠的草,到處都充滿著商機,讓他得意,讓他自負,讓他舒坦得每一個汗毛孔都浸透著幸福,一想到今後的發展前景,就令他興奮不已。

    他生性善良、寬容,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甚至會輕易地相信任何一個與他打交道的人。按孟海濤的話說,他輕信人的程度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次是哥們兒,第二次是兄弟,第三次就成親爹了。康凱骨子裡有一種天使般的愛心,菩薩般的善心,他願意並且真心實意地去幫助他所認識的每一個人,為朋友,他可以做到肝膽相照、兩肋插刀。這是他的天性,沒轍。這樣的後果就是,總有一大批勞苦大眾圍在他身邊,他要時不時的訪貧問苦,噓寒問暖,助人為樂,奉獻愛心,甚至被人家賣了,還會替人家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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