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35章 春節 (2)
    「哦,這樣的聚會,多喝了點。你不是在家陪……嗎?」

    「先陪她,再陪你,不行嗎?真不夠意思,這樣的活動也不告訴我。」

    「我們也是收攤之前才知道,我以為這麼大的活動,像你這樣消息靈通的人一定是早有人請了。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去陪你喝杯酒。你看看這一桌老爺們,你在這兒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不就是喝酒嗎,咱倆先喝一杯。」安婕拿起周達方的酒杯就要喝。

    「這是我的杯子。」周達方伸手去搶。

    安婕眸中帶笑:「就用你的杯子,怎麼啦?你怕我有傳染病呀。」

    羅崗又不甘寂寞了:「老周,這可是你的不對,小安來了,又不是衝你一個人,幹嘛轟人家?來,安姐,他不陪我陪,你隨意,我干了。」說完一仰頭,喝下了杯中酒。

    「蘿蔔,本想就跟我周哥喝,根本就沒你什麼事。你還少挑唆。」

    「哦……蘿蔔沒戲了。」一桌男人都哄了起來。

    「今天是過節,我先敬大家一杯,祝在座的各位春節愉快!一會兒還跟周哥單喝。」安婕的話像一貼膏藥糊在了羅崗嘴上,也讓在坐的男人領略了她的爽快。眾人紛紛向安婕敬酒,周達方卻感到非常尷尬。

    安婕放下酒杯說:「倒酒!兩杯。」

    「來了您吶。」孟海濤應聲倒滿了兩杯酒。

    安婕轉向周達方:「老周,沒見你穿過西裝,還真精神。」說時,一雙秀目直盯著他。

    周達方迴避著她的目光說:「那是,咱天生就是一衣裳架子,穿什麼寒磣過?哎,聽說最近有一個上海小k在追求你,感覺怎樣?據說還為你買了一輛『大奔』?」周達方把話題轉向安婕。

    「你消息還挺靈通,少跟我提他。一大男人,滿身脂粉氣,煩著吶。」

    安婕拿起兩杯酒,遞給周達方一杯:「周哥,該咱倆喝了。」

    「對,喝個交杯酒!」不知誰喊了一句,人們跟著起哄:「對,喝個交杯酒……」

    「周哥,你敢嗎?」安婕挑釁地問。在周達方看來,那一臉燦若桃花的笑意和波光流轉的眼神分明是一種期待。他矜持地說:「這合適嗎?」與其說是問別人,不如說是問自己。誰知話音一落,立即有無數的聲音附和:「不合適,我來。」聲音最大的是孟海濤。

    「一邊待著去,沒你們什麼事。」安婕執著地舉杯看著周達方。周達方拿起杯子:「喝就喝,誰怕誰呀。」眾目睽睽之下,與安婕的胳膊套在一起,喝下了杯中酒。

    「哦……」一桌的男人歡呼起來。

    周達方放下酒杯說:「小安,哥求你一件事,你去把那個唱卡拉圈K的給換下來行嗎?」

    「為什麼?」安婕不解地問道。「哦,明白了,你想轟我走,直說呀。」

    「那只是一個方面。主要是,這位唱的,缺五音少六律的,簡直就是殺人不見血呀!」

    「小安,咱倆合唱一首『在雨中』你看行嗎?」孟海濤嬉皮笑臉地說。

    安婕笑了:「你呀,你別唱,你要是上去了,這一屋子人都得跑光了。」

    「他一開口,備不住就把狼招來。」胡斌又補了一句。

    「噢,又傻了吧。」男人們繼續起哄。

    安婕的到來,把這桌男人的興趣都調動了起來。周達方知道,這個局面他是控制不了的,一旦糙話從誰嘴裡飛出來,安婕肯定會不依不饒。他怕她吃虧,勸道:「酒也喝了,年也拜了,哪來哪去吧,跟這兒湊什麼熱鬧呀。」

    「幹嘛轟我走,陪你坐會兒,我剛點了一支歌,一會兒輪到我就走。」安婕笑瞇瞇地索性坐在周達方身旁。

    「是嗎?唱什麼歌?」周達方問。「保密。」安婕調皮地回答。

    孟海濤聽到這兒,雙手攏成喇叭狀沖台上喊道:「下去唄,該換……」話未喊完,周達方一把摀住了他的嘴:「給人留點兒面子行嗎?」孟海濤嬉皮笑臉地說:「我這不是想盡快把安婕哄上台嘛。」

    這時,麥克風裡傳來了報幕的聲音:「下面歡迎安婕小姐為我們演唱一首『我的祖國』。」熱烈的掌聲首先從這張桌上響起。

    安婕頑皮地沖周達方笑了笑,轉身從容地走向舞台。

    聚光燈下的安婕,一襲黑色露肩式晚禮服,映襯著她姣好白皙的面龐,雙眸在燈下熠熠閃光。她手拿麥克風,篤定、大方地說道:「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裡為大家送上一支我心中的歌,獻給我的母親,我們大家的母親,祖國!謝謝!唱得不好請大家包涵。」

    音樂起。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優美的旋律伴隨著圓潤的嗓音,如涓涓細流,沁入每一個人的心裡。

    喧囂嘈雜的大廳在歌聲中漸漸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那個忘情唱歌的人身上。歌聲在大廳裡迴盪,在人們心中徜徉。一首耳熟能詳的歌曲,竟被演繹得那樣親切,那樣令人熱血沸騰。不知是誰隨著歌聲開始哼唱,隨後竟是一片洪亮的大合唱「這是我們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那片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陽光……」歌聲鋪灑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優美的旋律在大廳裡激盪,淚水溢出了人們的眼眶。

    一曲終了,安婕優雅地鞠躬謝幕,大廳裡出奇的安靜,人們似乎還沉浸在優美的歌聲中。當安婕直起身時,突然爆發了令人激動的掌聲。歡呼聲、叫好聲、口哨聲連成一片。音響師把台上佈置的所有真花假花撿在一起,一股腦捧到了安婕面前。安婕手舉鮮花再次鞠躬致謝,隨後將花拋灑到台下。

    「嘿,哥們兒,真沒想到,安婕還有這兩下子,唱得太好了!老周你還不趕緊著衝上去獻獻花什麼的。」

    周達方朝孟海濤笑了笑說:「這麼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周哥,我唱得怎麼樣?」周達方回頭,安婕笑瞇瞇地又來到他身邊。

    「喲,真沒想到你唱得這麼好,把俺們唱得都陶醉了!」

    「真的假的,別假意奉承。」

    「真的真的,確實不錯!這是我們今晚聽到的最好的、最美的演唱。是不是哥兒幾個?」

    「是最牛的!來喝杯慶功酒。」吳浩把一杯酒遞給安婕。

    安婕也很興奮:「謝謝大家的鼓勵!」說完接過酒杯,與在坐的人示意了一下,仰頭喝了下去。

    「你坐著,我去方便一下。」周達方放下杯起身。

    「你等等,我也去。」安婕趕緊應道。

    「我去廁所你也跟著?注意影響,你是今晚的名人。」

    「人家找你有事嘛,你以為我願意到你們這來?一桌糙老爺們兒。」

    「小安,你……看我們這兒誰最糙呀?」羅崗醉眼迷離。

    「有你什麼事兒,睡覺吧你。」吳浩一把將羅崗的頭摁在了桌上。

    「有什麼事?你不會打電話呀!」周達方邊走邊不客氣地說。

    「打了你也不接,我才過來的。」安婕滿腹委屈。」

    周達方掏出手機看了看說:「這一桌人亂喊亂叫的,再加上那唱歌的,真沒聽見,有什麼事你快說。」

    安婕恢復了笑容:「我是為韓姐傳達一個口信。」

    「得,你甭說我也知道,少喝酒,多吃菜。是不?」

    「不對!今天是她生日,你知道嗎?如果你能早點回去最好。但是,不許告訴任何人,這是她特意囑咐的。你別沒完沒了地喝,想著點人家,一個人在家多寂寞呀。現在是九點半,最遲十點走,行嗎?你必須答應我。」安婕的語氣與剛才大不一樣,不僅溫和,還透著一點撒嬌的嗲氣。

    「哦,韓淼為啥不跟我說?也怪我太粗心了。」周達方責怪著自己。

    「還行,算你有良心。韓淼怕告訴了你,今晚的活動你就不來了。又怕你給她準備生日禮品,所以才讓我現在轉告你。她已經出發了,到這兒就會給我電話的,咱們一起走好嗎?」

    「行啊,到時給我電話吧。哎,你也少喝點,看你臉紅的。」

    「哈……」安婕笑得像一朵花,「怎麼啦,心疼我啦?你看我像喝多了嗎?」

    「我心疼你?我是怕你在這兒出醜哇!小姑奶奶。」

    「幹嘛?煩我了,不許煩我,我還有一件事。」

    「有事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我有一個白人朋友,在北省開了一家店,他跟我要貨,這事我已經跟韓姐說了,她讓我跟你商量。」

    「你什麼意思,拜託,痛快點好嗎?」

    「需要送貨,所以求你,不知道你能安排不?」安婕大聲快速地說。

    「不就是送貨嗎?喊什麼喊,好事啊,責無旁貸,願為你效勞。告訴我時間地點,我一准給他送到,OK?」

    「時間是初五,因為路遠,所以我也去。」

    「在哪?貨要得多嗎?」

    「不少,挺遠的,在北方省的彼得斯堡(Pietersburg)附近。」

    「喲,沒去過,我回去查查地圖,行了,沒事了吧,你該回去了。」

    明亮的大廳裡一派熱烈的場面,仍然有人在台上唱著卡拉OK,雖然五音不全,但那是一種宣洩。

    如此熱鬧的除夕之夜,康凱默默地坐在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裡,黯然傷神。看著眼前熱烈的氣氛,他責怪自己不該來。他已經過了可以拉著別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說自己不幸身世的年齡。他怕遇見熟人,把自己埋在了深深的失落與悔痛中。這段時間以來,縈繞在他腦海裡的只有「債務」兩個字。重壓下,他終日眉頭緊鎖,眉宇間形成了兩道如刀切般的深溝。他取消了回國與老婆談判的計劃,也拒絕了老婆來南非的提議。為了早一天還清債務,他不得不起早貪黑地掙扎著。他不想欠債,但眼下必須靠欠債活著,靠欠債去做更多的事。

    在這個小群體中,他的年齡最大、來得最早,但卻遭遇最差。做人竟是如此失敗!他目光散亂、心緒不寧、沉默寡言。朋友們無拘無束的笑聲,扭轉不了他的愁緒,替代不了他苦澀的悔恨。

    「哎,小孟,看見老康了嘛?」

    「喲,真沒見著,這一晚上也不知他躲到哪悶得兒蜜去了。」

    「唉,我有事先撤了,你們慢慢喝著,找找老康,你們一起走。」

    「你幹嗎先撤?不……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交待清楚再……再走。」孟海濤舌頭發硬含混不清地問。

    「你和吳浩找老康去,我接個電話——喂?」

    「是我,你還有完沒完?還在喝?」周達方抬眼四處尋找安婕,電話那頭說:「別找了,你找不到我。」

    「我喝多少用你關心?」

    「我不關心,有人操心呀,現在就在大雨中的汽車裡等著你呢。你不心疼?」

    「到了?那她為什麼不告訴我?用你來傳話,多此一舉。」

    「我是心疼我姐,又不是心疼你,你以為你是誰?」

    「謝了,千萬別這麼關注我,你就不怕我有別的想法?」周達方不知怎麼冒出這麼一句話,安婕輕輕地說了一句:「討厭,真壞。」電話掛了。

    周達方撥給韓淼:「喂,你到了為什麼不給我電話?」

    「你別著急,我沒事,我看這裡還沒散場,叫你出來怕影響你情緒,少喝點,我等你就是了。」

    「那好,委屈你了。再等等,我去找找老康,一會兒見。」

    周達方放下電話想:過去那個冷若冰霜的女人,怎麼變成得如此體貼、善解人意?不僅把生意交給他打理,而且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可周達方卻始終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這個無人管、無人問的荒漠,愛情似乎早該發芽。但周達方不敢輕易纏綿其中,他怕陷入一發不可收拾的困境。多少次機會,都被自己冷靜地放棄了。「這是為什麼?」有時韓淼會很委屈地衝他發脾氣。可過後,又會含蓄而小心地捧著自己受過傷的心,默默地守望著他,為他做著能做的一切。他看在眼裡,無法拒絕,也不能阻止。有時他想,與其相識還不如是陌路。他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細膩、平和。有時,她會突然興奮地抱住他親吻,只有一句話:「達方我真的愛你。」直到淚流滿面。周達方會說:「我知道,但我怕彼此受傷害。」「我懂,總之我再也不會傷害你的。」理智得令人齒寒,殘酷得讓人不敢觸碰,麻木得沒有了知覺。

    韓淼啊,韓淼,不是我不喜歡你,過去的你早已離去,有血有肉的你早就來到我心裡。可一旦開始又將如何結束?沒有結局的愛是殘缺的,也是殘酷的,如同飛蛾撲火一樣慘烈。他一次次告誡著自己,做著心靈上的掙扎。

    正思忖間,電話再次響起:「喂,你怎麼還不走,我們在車裡等你半天了。」安婕抱怨的口吻。

    「你少管點兒閒事行嗎。」說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流浪的人兒在外頭,心裡有個家……」一曲淒美哀婉的歌聲響起,滲透到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

    「怎麼著?老康,你在這兒貓著呢,讓我們這通好找。發什麼呆呢?」孟海濤端著杯子看著康凱。

    「這歌兒唱得我心裡還挺酸。」康凱道。

    「老康,這一晚上也沒見你人影,別憋屈自己,今天過節,高興點兒。來,你喝點葡萄酒,咱哥幾個把杯中酒乾了。」

    「還有我一個!」吳浩踉蹌著走過來,「不帶我玩兒可不行。」

    「好!我祝大家今年心想事成!祝康大哥時來運轉。干!」

    「我們哥兒幾個一會兒去賭場,你去哪兒?」孟海濤問周達方。

    「我?」周達方沉吟了一下,「不去了,一會兒還有點兒事。」

    「喲,還挺靦腆,不就是放心不下韓淼嗎?你是該回去陪陪人家,今兒畢竟是過節。」

    「小孟,你忒他媽善解人意了。」

    這時趙寶良站在主席台上宣佈:「各位父老鄉親、親愛的同胞們,活動到此結束。我們要給黃先生留出收拾,打掃衛生的時間,不便逗留了。想義務勞動的可以留下來。本來還準備了煙花、爆竹,但現在外面還在下雨,只好作罷,正月十五再放。我知道,大家是情未盡,意未了,我們來年再聚。最後讓『難忘今宵』作為告別曲,恭祝祖國繁榮昌盛!祝在座各位生意興隆!身體健康!奏——樂。」在難忘今宵的樂曲聲中,同胞們紛紛起立舉杯,互道珍重,陸續告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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