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24章 聖誕 (6)
    誰知道,這一把之後,形勢急轉直下,一路賠錢。孟海濤臉都綠了,周達方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看著檯面上碩果僅存的50元籌碼,三千元呀!現在就剩下這麼一個孤零零的碼子。他的手伸進了口袋,猶豫地摩挲著那1000蘭特,突然決定,不玩了!當他伸手要取回那個籌碼時,另外一隻拿著3000元籌碼的手出現在眼前。「海濤,你這是幹嘛。」周達方回頭,看到的卻不是孟海濤,而是那個「杜大款」。只見他略顯疲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卻是精光四射。他一隻手搭在周達方肩上,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別讓洋人笑話咱。干!」那語氣、態度,讓人不接受都不行,隨後對發牌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達方全神貫注,思維敏捷,信心十足,一路高歌猛進,籌碼的堆積大勝於前。這把牌賭得是酣暢淋漓,幸福感溢滿了他全身的每一個汗毛孔。

    「哥們兒,見好就收吧。」孟海濤提醒說。周達方點了點頭,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工作人員將籌碼裝入一個口袋遞給他。周達方隨手掏出一個200元的碼子,瀟灑地遞了過去。這是他出沒賭場以來第一次付小費,也是第一次聽到工作人員真誠的「Thankyou!」。他拎著袋子轉身要走時,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喊:「Chinacub,don』tmove,Comeoncemore!」(中國小子別走,再來一把)

    周達方慢慢地轉過身,看到身邊一個傲慢的白人,帶著輕蔑的目光盯著他。「Speakingagain!」(你再說一遍)「Yes,PenuryCub!」(是呀,窮小子)周達方將裝著籌碼的口袋交給孟海濤,慢慢地來到那個輸紅了眼的白人面前,一字一句地說:「Speakingagain!」他的氣勢讓那白人有些膽怯地後退了半步,但還是開口說道:「You!nomoney,」話未說完,周達方揮手就是一拳:「你個王八蛋,罵誰呢!」那白人也不示弱,張開肥胖的雙手撲了過來,孟海濤在一旁抬腿就是一腳。廝打剛開始,三名粗壯的保安立刻圍了上來,將他們分開。這時,一名看上去較斯文的白人走了過來,與保安耳語了幾句,隨即保安將那白人帶離現場。

    周達方還不服氣地喊:「他媽的,侮辱我可以,不能侮辱我的祖國,他必須向中國人道歉!」

    孟海濤勸道:「行了行了,人都走了你還較勁,我看剛才跟保安說話的那白人像是杜大款的保鏢。」

    周達方一下子想起了什麼,問道:「你說什麼,他人呢?」

    「誰呀?」

    「杜大款呀!」

    「早走了。」

    「怎麼會走了呢?這錢他不要啦?」

    孟海濤推了他一下說:「不是,你要幹嘛?」

    「這還用說嗎?還錢呀!要不是他出錢,我能掙這麼多嗎,還不得背著一屁股債走呀。」

    「哎,我跟你說,人家不圖名,不圖利,就圖一樂。他幫的人多了,沒人還錢,碰到個把有良心的還他,他還不要,譬如我。」孟海濤說完嘿嘿地笑了。

    周達方茫然了,自言自語地說,有這等事?又對孟海濤說:「那不行,別人是別人,我得還,非親非故的,憑什麼領人家這麼大一個人情。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得找他去。」

    「哎喲喂,你別這麼軸行嗎?」

    周達方將籌碼換成3000元現金,其餘籌碼裝在口袋裡。

    孟海濤催促:「韓淼和安婕都在貴賓廳等著咱們去吃飯呢,要不先去跟她們會合,興許在那能碰上他。」

    「行,走吧。」

    「老周,我認識一個台灣哥們兒,在布隆方登,這人挺好的,他知道我現在有貨,想要一些。」

    「好事呀,一個字,『發』呀。」

    「他要得挺多的,我看這事還得你操辦,我是怕韓姐不同意。」

    「喲,你還有怕的。我明白了,先出貨後付款是吧?他要多少?」

    「怎麼著,咱那小貨車也得裝滿吧。我算了一下大概兩萬到三萬的貨,還得給他送去。」

    「是多了點,你跟他關係如何?這樣吧,要送貨咱倆一塊去,咱倆出去韓淼也放心。我想她不會駁我這點面子,只要能把事做成,別讓人給咱倆涮了就成。」

    「你放一百個心,這人在生意上還是蠻講信用的。趕在2月14號情人節之前,把貨送到就行。」

    「我說,這布隆方登在哪兒呀?光聽說那兒也算個首都,還不知道在啥地界呢。」

    「在自由省奔南,離萊索托挺近的。」

    「哎,那地方好玩兒嗎?」

    「挺有點歷史淵源的,算一個古都吧。」

    周達方爽快地應道:「這事包在我身上,過幾天擇日出行。」

    貴賓廳,對於每一個不熟悉賭場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充滿著神秘的去處。這裡有一夜暴富被賭場的豪華轎車送走的勝利者,也有在幾個小時之內輸光所有錢財而潦倒的人。周達方是第一次踏進這道大門。

    這裡一派富麗堂皇。從燈飾到擺設,處處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飄浮著奢華的尊貴和大氣。出入這裡的人,臉上都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謙恭、自信、鎮定,在工作人員畢恭畢敬地引領下,器宇軒昂地走進他們預定好的包間或檯面。

    周達方饒有興趣地在擺放著幾十台老虎機的大廳裡面轉了一圈,發現整個大廳裡居然只有一個穿著不太整齊的小個子中國人坐在一台機器前,往裡投注,表情極其認真嚴肅。周達方仔細地看了看那機器上的說明,這裡每台機器的出獎率都在十幾萬上下,而且每一次的投入都不能少於15蘭特,只有一次投入3個5蘭特的籌碼,才有機會贏得大獎。他心下琢磨:這可不是輕易玩得起的遊戲。孟海濤說:「貴賓廳裡的老虎機是地地道道的吞錢機器。」他沒吭氣,靜靜地站在那人身後觀看,接錢的斗子裡全是五元的硬幣,估計有上千塊錢。可是那人每投入一次,那機器都是靜靜地轉上幾十圈,又靜靜地定住,出錢的幾率少得可憐。失望的表情一次次浮現在那人的臉上,可他卻執著地繼續著這個遊戲。周達方看著這個人,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周達方按著韓淼的指示找著自助吧檯時,只見數名工作人員急匆匆向外走去。他好奇地回頭看,一名服務生走了過來,輕聲問道:「Excuseme.AreyouChinese?」周達方點了點頭問:「What』shappened?」「Followme,please!」他見那侍者一臉的驚慌,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起來,跟在那人後面,急匆匆來到前廳。孟海濤他們也來到了這裡,近前一看,竟是剛才在玩老虎機的小個子中國人,此時卻躺在了地毯上。服務員告訴孟海濤:「這個人大概是從凌晨就來到這裡,一個上午一動未動,換了三次錢,每次一萬。他英文不太好,現在不知為什麼暈倒了,請你們幫幫忙,問一下他需要什麼?」孟海濤俯身一看,不禁大吃一驚,抬起頭看著周達方說:「老周,你看看這是不是那誰呀。」周達方過去看看躺在地上的人,終於想起來了,是林根柱。

    周達方有些吃驚:他怎麼會在這裡?只見林根柱的喉管動了動,用直勾勾的目光拼著力氣說:「錢!我的錢!高利貸的錢,全沒了……」

    孟海濤氣憤地說:「他媽的,見過丟人的,沒見過在貴賓廳丟人的。」

    林根柱,一個賭博者的悲哀,最後一個銅板成為他的絕唱。他無奈而失神的目光,看著那台吃掉他三萬元血汗錢的機器,兩眼圓睜,瞳孔放大,渾身僵直地躺在地毯上,雙眼佈滿血絲,面頰通紅,汗水濕透了他整個衣衫。「啊」的一聲慘嚎,在大廳裡迴盪。

    孟海濤對工作人員聳聳肩說:「送醫院吧。」隨後拉著周達方離開現場,來到自助吧檯前。

    孟海濤鼓動道:「老周,就等你了,來,想吃啥到那檯子上選,千萬別客氣,別給資本主義省錢。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說著,拿起盤子走向食品台。

    韓淼微笑著遞給他一盤芒果和一杯紫色的飲料:「這是無花果汁,你嘗嘗,挺好喝的。」

    「無花果汁?我還以為是紫藥水呢。」

    「我要害你也不能這麼公開吧。」韓淼嗔怪著。

    「吃吧,別客氣,大吃資本主義是應該的。你看還有什麼你沒吃過的,儘管要。」孟海濤托著一個水果盤大大咧咧地說。

    「韓姐,你看小孟那吃相,我都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真給中國人丟臉。」安婕輕聲說。

    孟海濤看著安婕:「是嗎?我怎麼沒覺察到。我說小安同志,你不要太挑剔好嗎?我覺得我還是挺注意自己的形象的。吃東西吧嗒嘴,是歷史遺留的習慣,沒法改呀。」

    周達方把那一袋子錢放在安婕桌前:「看好了,這可是一筆人情債。」隨後淺淺地嘗了一口飲料,點頭道,「嗯,這無花果汁還真有點意思,不錯,這個飲料可以當作保留曲目,趕明兒回國時帶上一瓶,讓俺家人也嘗嘗。」

    「老周,聽說你剛才去了21點,還遇上貴人了?」

    「有這麼回事,要不然我也不會把這包錢看得這麼重。小安,你說是不是應該把錢還給人家?」「我看應該還。」安婕話音剛落,韓淼接過來說:「尤其是你,肯定要還。」

    「為什麼?」孟海濤不解地問。

    「你還不知道,他從來不欠別人的。」

    「是呀,咱不能平白無故受人家這麼大一份恩惠。韓淼瞭解我。」

    「老周,再來一杯,配上一份三明治,怎麼樣?」

    「幹嘛呢,一會兒還讓不讓我吃飯了?淨吃這東西,沒品位。」周達方搶白了安婕一句。

    「討厭!愛吃不吃。」安婕抓起錢袋抱在了懷裡。

    「達方,咱們一會兒去哪吃飯?」韓淼看了看手錶說。

    「你不是說這兒有個中餐廳嗎?這地界咱不熟,你和小安定吧。今兒過節,找個好一點的餐廳,在外面吃東西我有一個原則,要吃咱做不出來的和沒吃過的,我這人好創新,我請你們倆。讓海濤自己找吃飯的搭子,你們同意不?」周達方故意逗孟海濤。

    「老周,咱倆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吧。你這是什麼意思呀,嫌我礙眼是吧,沒看出來,你這麼重色輕友……」

    就在這時,周達方看到了從另一扇門走進吧檯的杜大款,他立刻放下杯子:「他來了。」在眾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時,他迎著杜大款快步走了過去。

    「杜先生你好。」

    杜大款愣了一下,淡漠地說:「我們認識嗎?」周達方笑了一下:「杜先生的記憶沒問題的話,半小時前我們是見過面的。」「是嗎?」杜先生有些疲憊地坐在了沙發上。此時,從門外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一個白人。此人身材不算高大,但露在短袖T恤外肌肉發達的胳膊足以說明他的健碩,炯炯的目光中又透著一種職業的警惕。周達方一眼認出他就是剛才自己打架時與保安耳語的那個人。

    杜大款問周達方:「你找我有事嗎?」

    「是的,杜先生,剛才您資助了我,還鼓勵我。我贏了,一是感謝,二是還錢。」說著從兜裡掏出了那3000元。

    杜大款不屑地「哼」了一聲。

    「杜先生,我們素昧平生,讓我周達方受此大禮,心下不忍。這錢您還是……」

    「走哇,我不認識你。」周達方話未說完,杜大款突然喊了起來。這一喊把周達方嚇了一跳。那個白人迅速上前攔住了周達方,嚴肅地說:「Goback!」一隻強壯有力的胳膊橫在他面前。周達方知道,自己的大腿都擰不過這條粗壯的胳膊,要想近距離接觸老杜是不可能的了。他很奇怪,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做了好事還不認賬。

    周達方鎮定了一下說道:「杜先生,您可能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就算我是個小人物,但我也有做人的原則,這錢是一定要還的。」只見杜大款站了起來,對白人說了句什麼,那白人轉身向吧檯走去。杜先生口氣溫和地對周達方說:「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還什麼,別跟我提錢……」話未說完,突然癱倒在沙發上,大汗淋漓,身體開始痙攣,右手在上衣口袋處摸來摸去。周達方見狀立刻上前托住他,在杜大款指著的上衣口袋裡摸到一個小瓶,掏出來一看就知道是國產的「硝酸甘油」。他迅速把藥粒輕輕放入杜的口中,這時那白人也端了一杯水走了過來。周達方知道,這種病人需要平躺。他示意那白人協助自己將老杜輕輕移動,平放在沙發上。說了一句:「Oxygen」(氧氣),白人抬手沖服務生打了一個響指說道:「CallDoctor,TakeOxygen。」隨著醫生的到來,輸上氧氣後,周達方又跟著急救車將杜先生送到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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