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4章 彩虹 (4)
    「瞅你那摳門兒樣吧,這是一個白人朋友借給我的,住個三五天不花錢。」

    「那我多住它幾天沒意見吧。得,你們聊著,我先瞅瞅這房子去。」

    安婕笑瞇瞇地說:「這裡挺大的,睡房四五間呢,主臥是我的,其餘的你安排吧。」

    周達方下了車,從後備箱裡往外搬行李,康凱喊道:「哥們兒,拿東西著什麼急,先過來見見美女!」

    周達方手裡拎著兩個包來到康凱身邊,安婕主動伸出手說:「你好,我叫安婕,你一定是剛從北京來的周先生吧,歡迎歡迎!」

    「謝謝!給你添麻煩了。」周達方轉頭對老康說:「看來我臭名遠揚都到了地球的最南邊了。」

    「周先生說笑了,來,我幫你拿東西吧。」安婕伸手要幫助提東西。

    周達方趕緊阻攔:「千萬別,這兒有兩個大男人,怎好勞動安小姐。」

    「周先生,一路過來感覺怎樣?」

    「安小姐,以後別叫我先生,我聽著彆扭,真的,叫小周或老周都行。這一路過來,令我大開眼界,見到安小姐更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老周還挺會誇人的,謝謝你,以後叫我小安吧。」安婕的臉始終漾著友善的微笑。

    安婕二十六七歲的年齡,曲線勻稱的中等身材,盤在腦後的髮髻一絲不亂,凸顯著少婦的成熟。她皮膚白皙,嗓音圓潤,長長的睫毛下,一雙聰慧誘人的眼睛,眉宇之間透著平和。周達方心裡讚歎:好一個美人胚子。

    安婕,出生於北國之濱,外貿學校畢業的高才生,性格外向活潑,做事大膽潑辣。三年前,一次偶然去津巴布韋出訪的機會,竟成為她叛離祖國的踏板。在國外漂泊不定的時間裡,她感到了生存的艱難。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用她那美貌的外表,換來了一張可以安身立命的婚姻證及她的合法身份。但她根本就不愛那個每晚躺在她身邊的老男人,她骨子裡那分不受拘謹的性格,在津巴布韋那座農場的莊園裡一天天膨脹。她不甘願就此埋沒在這塊生產世界上最好煙草的紅土地上,更不願意把自己的命運托付給那個讓她衣食無憂的男人,在不斷抗爭下,白人老頭屈服了。掙脫了羈絆後,她獲得了人家五分之一的資產,並順利地辦理了永久居留的戶口,合理合法地定居下來。安婕清楚地知道手中的財產不足以維持她今生的漫漫長路,好在她的英語加上外貿專業,使她很順利地謀求到一份船運公司的職業,而且還通過國內的關係,做起了旅遊接待的生意。現在她辭去了公司的工作,將自己置身於一個可以自由伸展的天地中。她性格潑辣,敢於挑戰,有著北國人的豪放。許多來訪團隊,竟是她通過南非外交部批的反簽證。

    孟海濤在房間裡巡視了一圈,邊看邊說:「這房子真夠意思,外邊看不顯山不露水的,敢情這裡面還有個游泳池,還有兩個桑拿房。不行啦,哥兒們快餓暈了,今兒在哪吃?」

    「我請你們吃特色菜去吧。」康凱接過話說。

    「什麼特色我都想得出來,保準特小一地方,不是烤魚就是炸土豆條,想起就反胃。行了,想省錢也沒這麼省的,怎麼也得請老周同志吃個海鮮大餐什麼的呀。」孟海濤表示反對。

    安婕平靜地說:「今天我給你們接風,下午來不及了,要不然我就給你們做飯了。我帶你們去一個很有意思的餐廳,你們先看看,不吃咱們就走,怎麼樣?」安婕商量的口吻中又帶著一點兒小小的誘惑,三個老爺們相互看了看,表示同意。

    雖然已近黃昏,但這裡的夜色顯得很明亮。街道兩側風格各樣高矮不齊的洋房一直延伸到山上,星星點點的燈火覆蓋著這座夢幻般海濱城市。周達方完全沉浸在開普敦迷人的景色裡,正在暗自讚歎,汽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這是一座庭院,霓虹燈在濃密的綠樹掩映下熠熠閃光。順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往裡走,穿過一道拱門,曲徑通幽,彷彿步入了蘇州園林,只見鮮花叢中錯落有致地擺放了一些桌椅。孟海濤和安婕走在前面,康凱放慢了腳步,仔細打量著周邊幽靜的環境。周達方也在犯嘀咕:中國的餐廳一般都是盡量設在繁華的街道上和商場裡,可這家餐廳卻躲在綠蔭之中,不知有何特色。正暗自納悶,只見孟海濤在招手,示意快點過去。

    康凱大咧咧地問道:「什麼事?著啥急?」 

    孟海濤壓低著聲音說:「噓,小點兒聲,沒覺得這裡很安靜嗎?」

    「這有什麼不同嗎?」周達方小聲地問著。

    「我也是剛聽小安說的,進去就知道了,跟我來。「孟海濤在前面帶路。

    與普通餐廳沒什麼兩樣的店面、桌椅,大同小異的擺設,只有一樣不同,諾大的餐廳裡,除了舒緩的輕音樂,沒有說話的聲音,顯得很雅靜,每一位服務生都身著統一的服裝,面帶微笑,用手勢與客人打著交道。

    落座後,安婕壓低著聲音說:「看出來了吧,這是一家由聾啞人開的餐廳。你們看牆上,到處都是啞語的手勢圖,學著點兒吧。」正議論間,一位年輕漂亮的女服務員輕輕來到桌前,微笑著做了一個晚安的手勢,隨即將菜單擺放在桌上。待客人點完餐,她又將單子傳遞給餐檯。

    這頓飯吃得異常安靜,很多客人都饒有興趣地與服務生們用手勢進行交流。服務生個個面帶微笑,禮貌地糾正著客人的啞語手勢。雖然人來客往,但沒有一般餐廳裡的那種嘈雜。與服務生用啞語進行交流,似乎是每一位客人的興趣,這又平添了一份用餐的樂趣。

    步出餐廳,康凱特有感觸:「這地方有點兒意思,學學啞語也算長一門學問。」

    「還真沒白來,看看人家資本主義的殘疾人,像正常人一樣活得有滋有味兒。」孟海濤帶著一股興奮勁兒說。

    「你茲誇起資本主義,就是這麼津津樂道。」康凱噎了孟海濤一句。

    「實話實說,有感而發怎麼啦!小安,你是怎麼發現這地方的?」

    「這幾天到處瞎轉,無意看到的。」

    孟海濤問周達方:「老周,這兒怎麼樣?不虛此行吧。」

    「不錯,確實讓我大開眼界。這種啞語營造的環境確實有意思,既優雅又和諧。不知國內有沒有,起碼我還沒聽說過,就是時間太短了點兒。」

    安婕笑瞇瞇地說:「老周,又不是明天就回國,以後有得是時間,想來就來。就當是為殘疾人事業做貢獻唄。」

    周達方好奇地問:「早年間是否有亞洲人或中國人來到這裡?」

    「100年以前有華工到過約堡。不過當你漫步在大街小巷時,會看到夾雜其中的回教馬來式房舍,恍如置身於南洋的感覺。」安婕稍頓了一下說:「本世紀初,當地的一家報紙曾經刊登了一幅照片,照片上的人,頭戴瓜皮帽,腦後留了一條長辮,身穿長袍,可能是從約堡跑來的華工吧,這就是長期以來當地人對東方人的印象。但是,最早來到開普敦的中國人,卻沒能像馬來人一樣,給我們留下一些可以憑弔的蛛絲馬跡。這座城市有著多元化民族的特徵,建築風格呈現不同時期的風貌……」安婕語調平緩地講述著,她那導遊專業的口才及豐富歷史文化知識,讓周達方對她平添了幾分敬佩。

    次日,他們迎著初升的晨曦,在安婕的帶領下,開始遊覽開普敦。

    在桌山腳下,安婕講述道:「桌山,海拔1087公尺,不僅是開普敦著名的地標性自然景觀,也是諸多景點之一,你們看那座如同中國影壁一樣的大山,遠看,山頂平坦得如同刀削一般,那鬼斧神工般奇妙的景致,令人歎為觀止。這就是開普市內的一大景觀『桌山』,英文名叫『TableMountain』在開普敦沒有比它更高的山了。」

    周達方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安婕說:「小安,你這都是從哪學的?講得有鼻子有眼兒的,令人折服。」 

    安婕謙虛地笑笑說:「我也是現學現賣,怎麼樣?像個專業導遊吧。」

    「像,不!不是像,就是!你什麼時候回約堡,我也跟你學習學習。」 

    「喲,老周,什麼時候學會謙虛了,這假招子不像你呀。」康凱說著湊過來悄聲說,「套磁呢吧。」

    安婕倒是樂呵呵地說:「謝謝誇獎。」

    走下桌山,他們來到了克斯坦包斯(kirstenbosch)熱帶植物園。

    安婕概要地介紹了一下植物園的起源:「那是公元17世紀的荷蘭人移民領袖芮貝尼在桌山的東坡設立了一片保留地,禁止亂砍亂伐。現今,在園內保留有一條芮貝尼樹籬,以此紀念他對植物的保護。這個芮貝尼,可以說是個環境保護者的先驅。然而,比芮貝尼加個『更』字的,則是當時的開普敦省長羅得。他自掏腰包,買下了這塊地盤。開始有計劃地栽種大批植物花卉,並將其規劃成國家公園。羅得去世後,遺囑中明確規定:把這片植物園捐獻給國家,希望民眾在欣賞這些奇花異草時能愛護它們,愛護大自然。」

    孟海濤感慨:「瞧人家這風格,這可是環保者的先驅,慈善家的楷模呀。」

    「現在,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大西洋的浪花,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就會到達世界著名景點好望角。在這兒,可以看到桌山的腳下,有十二個突兀孤立的石峰,每個峰頂都似一個頭,在仰望著桌山。傳說這就是耶穌的12個信徒,在忠實地守望著象徵耶穌的桌山,此地叫『十二信徒峰』。這塊地界我熟。」孟海濤自願當起了導遊。

    汽車停在開普敦通往好望角的盤山路上,據說腳下這條公路的開鑿始於上個世紀,距今已有90多年的歷史。周達方下了車,站在公路邊緣,感受著來自印度洋海風的陣陣吹拂。 

    「老周,怎麼樣?眼暈了吧。我告訴你,那山巖上的別墅群,哪家的財力都不軟,沒個千八百萬的別想。這些人的養尊處優和瀟灑,一般人可比不了,山下都有各家各戶的遊艇庫,牛,真他媽牛!」孟海濤感歎地說。

    「是呀,人比人氣死,貨比貨該扔,咱就鬧個自得其樂唄。走,繼續前進!」周達方看著那一片片豪華的別墅群和在山崖下駛進駛出的各色遊艇,除了羨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了。

    「看到那個燈塔標誌了嗎?這就是好望角,GoodHopePoint。」康凱將車慢慢駛入好望角保護區……

    開普敦的山山水水給周達方留下了太多可以保留的記憶,回到約堡後,他失眠了。在開普敦的那幾天,他的神經始終處於亢奮中,可回來以後面對的現實卻是,明天就要加入打工者的行列。

    臨來之際,周達方也曾設想過幹什麼,也曾有過一番雄心,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是去打工。達方啊,你也不小了,怎麼還會有依賴的想法呢,你不覺得自己太幼稚了嗎?康凱說得對,一切都要從零開始,放棄一切幻想。難道你沒看到老康那深鎖的眉頭嗎?他可能有什麼更大的、不便道出的憂慮,他的深沉不是裝出來的。為什麼不能多理解一下人家呢?想到這兒,周達方釋然了,聽天由命,隨遇而安吧,明天的太陽一定和今天一樣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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