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情那欲那上帝 第55章 上帝的禮物 (3)
    「嫁人怎麼只嫁有錢人呢?」我心裡嘀咕,「愛情瘋狂起來毫無理性可言,真正愛上誰了,管他有錢沒錢,我會先嫁了再說。世上有錢的好男人少之又少,不是每個人都有運氣碰上。」

    「感謝上帝,讓我遇上查爾斯,不然我真要獨身一輩子。我以前上班掙的那點薪水,買完書所剩無幾,勉強夠自己餬口。一個人還好辦,一個家責任就大了,孩子要吃要穿還要受教育。我比不得你,我自己謀麵包的能力很差,要是丈夫支撐不起這個家,那就死定了。你說,我怎麼敢隨便嫁一個男人呢?」

    她一個斯坦福的碩士、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竟說謀麵包謀不過我一個外來妹,邪乎不?轉而一想也難怪,她從小家境優越,麵包來得太容易,加之她父母只注重培養她相夫教子的淑女品性,沒教過她如何拚搏職場。

    「你愛的恰好是一個有錢的男人,即使查爾斯沒錢,我相信你也會嫁給他的。就拿你弟弟西蒙來說,他掙六萬的年薪,住在昂貴的曼哈頓,不折不扣的窮人一個。他可是一個絕好的男人,誰要愛上他,會捨得不嫁他嗎?跟他在一起總是那麼快樂,窮點怕什麼?」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忽然發問:「你怎麼曉得西蒙的年薪,他告訴你的?」見我點頭,她又一深笑,「說了吧,他只跟你不見外。他掙多少錢,可是連我也沒說過。」

    現在應該是時候了,我表情沉痛起來,啞嗓子對她說:

    「我遇上生平最難的一件事,這次突然來牙買加,其實是找你幫忙來了。」

    「出了什麼事?」她緊張著一副臉。

    我顧不得廉恥豁出去了:「我丈夫不在家三個月,我卻懷了兩個月的身孕。」

    這太出其不意了,她頓時愕然失色,還差點愕然失聲,死勁用手摀住嘴巴,那樣的尖叫才未發生。她蒙在那裡,半天才問:「你不會跟別的男人有私情吧?」

    沒私情,哪來的孩子?不是她心裡不明白,只是她不肯把我往壞處想。事實在那兒,她肯不肯都沒有辦法,我低頭低聲說:「我一念之差走錯這一步,我知道你一貫注重道德操守,我這麼墮落不配做你的朋友,但求你看在孩子的分上,幫我想想辦法。」我不禁哽咽起來。

    她滿臉的痛心疾首,窩在沙發裡發呆,半晌沒吭一聲。我朝她挪了挪,使出激將法:

    「你要不幫我的話,我只有將孩子做掉。」

    她一把捉住我的手臂,連聲喊了幾十個「不」,然後才問:

    「我怎麼幫你?你要請律師辦離婚嗎?那個男人他會娶你嗎?」

    「他有妻子,我有丈夫兒子,我們要結合恐怕不太容易,其實這個男人你很熟悉。」我故意停頓片刻,看她能不能自己猜著。她神情木然,顯然沒往西蒙那頭想。

    「他,……他是西蒙。」我輕聲說,免得嚇壞她。

    說得再輕也無濟於事,得知西蒙是我孩子的父親,無異於一串原子彈在她頭頂上爆炸。那種震驚,那種痛苦,那種絕望,伴隨淚水統統交織在她臉上。

    「我的上帝啊,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天哪!」她仰天喊得聲嘶力竭。

    先前對我,她只痛心疾首而已,但對西蒙的墮落,她整個一個痛不欲生。這完全可以理解,我一個對上帝敬而遠之的散兵游勇,再錯也錯不到哪裡去,而西蒙是在組織有信仰的人,平時上帝不離心不離口,還一門心思想得那枚蓮花勳章。

    「西蒙欺騙上帝,他必遭報應啊!」她一頭撞在沙發墊子上,聲淚俱下。

    我們誰也沒注意,查爾斯下樓走進書房來了,見我們二人窩在沙發裡,雙雙淚水橫流,他滿臉茫然不解:「你們,這是怎麼啦?」

    我和莫妮卡對望一眼,都沒答他的話。

    「現在請你們馬上去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他一半命令一半懇求。

    我在床上挨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樓下有人哼歌,我循聲尋去,只見一中年婦女在廚房裡邊唱邊擦盤子,看樣子是他們家的保姆。

    「我是詩雲,昨天剛從北美來。」我上前打招呼,「認識你真高興。」

    她咧嘴一笑,滿口牙齒潔白,口音濃重地說:「我叫瑪爾達,是莫妮卡的家務幫手。請告訴我你想吃點什麼?我馬上為你準備。」

    「別忙了,我喝一杯牛奶就成。他們家的人呢?」

    「查爾斯帶貝蒂去了教堂,毛毛在睡覺,莫妮卡不舒服還沒起床。」她從冰箱裡倒一杯牛奶給我,「毛毛要醒了,我去隔壁看看她,有事叫我一聲。」

    邊喝牛奶,我邊看當天的《紐約時報》。星期天的《紐約時報》厚達半英尺,被我從頭到尾翻過一遍,快中午了,仍不見莫妮卡下樓來。看來這事把她傷至極點,她永遠不會原諒我們,更別指望她幫忙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把自己問得淚水蜂擁而下。

    胸口堵得慌,我決定出去走走。出門徑直走一個又長又彎的下坡,海邊就到了。極目遠望,藍天碧海一色,煙波浩渺處漁帆點點,那真叫一個美啊!真恨不得縱身跳進大海,去一了百了。自從小軍葬身於北戴河後,我即有一個根深蒂固的想法:我要麼不死,要死非死在大海裡不可。放聲大哭走進大海,無疑是生命最壯美的歸宿,這種奢望二十年前我就有了。可是我腹中還有一個依賴我的小生命,我真的死不得啊!海水漫過我的腳面,心撕裂著痛,我嚎啕大哭。

    「親愛的詩雲,別哭了。」莫妮卡突然從哪兒來了。

    我沒理她,繼續哭得淚動山河。

    「詩雲,都怪我不好,惹你如此傷心。我們先回家好嗎?」她從背後緊緊抱住我。她肯這麼抱我,說明她肯原諒我了,我心裡透過一線光明。

    「我傷心跟你沒關係,我在懷念一位早逝的故人,他是我的初戀情人,一直活在我心裡一個極深的地方。我以為今生再沒有男人能夠佔領我心中的那個位置,豈料上帝硬要讓我與西蒙相遇,我被他的愛深深感動。我憑感動生死相許,只要我活一天,就沒辦法不愛他一天。」

    「西蒙曾經幫過你,你和他感情很深,這我知道,但你們只能情同手足呀。他有妻子,你有丈夫,你們的婚外情超越道德底線,錯得不能再錯了。」

    「當年我猶如一根無依無靠的稻草,那段困難的日子裡,西蒙是我生命中最溫暖的安慰,我對他無疑充滿了感激,但請你相信我的人格,我還不至於因為感恩而以身相許。你不會不比我更瞭解你弟弟,你心裡十分清楚,他是一個何等卓爾不群的男人。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他從容地固守自己的心園,總是那麼淡泊,那麼悲天憫人。起先為之動容繼而為之動心,我對他的感情是一步步走向深淵的,最初我們也想固守那份從容簡約的深情,然而感情的事誰控制得了?」

    「控制不了也得控制。你知道的,我先前有一男朋友,他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相戀十年,他時刻都想上我的床,可我硬沒讓他的慾望得逞。有時候夜裡實在難熬,他就用煙頭在自己的手臂上燙。十年下來,他的兩條手臂早已傷痕纍纍。」

    這也忒慘烈了,我心想我就凡人一個,控制不來。

    說著說著,她又搖頭歎氣起來:

    「當初西蒙既然與你有私情,何苦死死纏著安妮嫁給他?她受過前夫的巨大傷害,發誓永遠不再嫁人,即使是青梅竹馬的西蒙。西蒙卻跟人家說這輩子非她不娶,窮追不捨,最後安妮磨不過。你說他不愛她,拼著命要娶她,你說他愛她,竟然背叛她,難不成西蒙整個一個偽君子?」

    西蒙愛安妮愛得有目共睹,為何又與我私通呢?這事我從不去想。人生苦短,生活複雜,感情問題更是一個哥德巴赫猜想。我又不是陳景潤,何苦費那個勁,想一個想不出答案的問題?

    「這事怪不得西蒙,是我勾引了他。」我認錯總沒錯。

    「我都不敢想,你們如何收拾這個殘局?為給西蒙生孩子,你不惜拋夫別子,家也不要了。要是西蒙跟你結不成婚,等待你的將是守候一生的日子,這對你極不公平,西蒙他於心何忍?而那安妮是死過一回的人,離婚無異於再次將她推向絕境,西蒙又怎麼下得狠心?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欲哭無淚的結局啊!」她險些捶胸頓足。

    不管結局何其慘烈,我都認了,誰叫我是孩子的母親呢?

    「我和西蒙再有罪,孩子總歸無辜,求你幫幫這條小命,我替小傢伙謝你這個姑姑了。」

    她的心驀地化成一團棉花,臉上緩和起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要當姑姑了,感謝上帝,贈給我無價之寶。」她淚光閃爍,「下一步怎麼辦?你想要我如何幫你?」

    如此這般,我告訴她我與潘東海合計的方案。

    她思忖半晌,沉重地說:「詩雲,你應有所思想準備,最終可能得不到威威的監護權,因為美國法律偏袒婚姻中無過失的那一方。」

    李天豫偷吃成性,過失纍纍,不過他人在中國,取證不容易,而我的過失則一目瞭然。我對莫妮卡哭喊:「我不能失去威威,你一定得幫我啊!」

    「詩雲,我們會盡全力的,不惜任何代價,請美國最好的律師。」她抱住我拍了拍,「你是不是早點跟你丈夫攤牌?欺騙總歸不好。」

    「不行,絕對不行。我丈夫脾氣極其暴躁,搞不好會出人命的。」我急得直搖頭,「等生完孩子再告訴他,到時要殺要剮,也不會殃及孩子。」

    「那就照你的辦法吧。」她重重歎一口氣,「我再跟查爾斯商量一下,看他意見如何?」

    傍晚,查爾斯托人將貝蒂送回家,自己仍在教堂忙,說是不回家吃晚飯了。

    「明晚有人來教堂演講,查爾斯他們正在佈置會場,我吃完飯也得過去搭一把手。」莫妮卡在飯桌上說,「詩雲,你就別跟我去了,早點休息吧。」

    她一走,我馬上上床睡覺,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的家。

    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查爾斯已經上班去了,莫妮卡坐在餐廳裡等我吃早餐。

    我們邊吃邊談事:「我昨晚同查爾斯商量過了,考慮到醫療保險以及出生地等問題,我們認為孩子還是生在美國好。還記得我表妹米歇爾嗎?她現在在芝加哥當兒科醫生,我想到時送你去她那裡生產。孩子生下後,我可以替你照看半年左右,讓你有時間處理好家事,你看行麼?」

    「你們比我想得還周到,大恩不言謝。」

    「親愛的詩雲,請相信我,對你的愛與我們的生命同在,比永遠還永遠。」她抱住我,說得很是一往情深。

    下午上飛機前,我再三交代莫妮卡:「我懷孕的事,請先別告訴西蒙以及你父母,怕他們一激動起來,會壞了我們的計劃。」

    「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答理西蒙了。」她臉一沉,轉而又一笑,「你放心,我會保密的。你千萬保重身體,等把威威和工作安排好了,盡快過來。」

    飛機騰空而起,大海轉瞬即逝。陽光在雲層上抹出一道金燦來,廣袤的天穹越見一望無際,滾滾雲海帶走我的心,卻把一個男人推到我跟前。他注視我的目光,穿雲裂帛直指人心。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耳鬢廝磨,與他二十年的婚姻,如何一朝從我心中抹去?

    然而,我已全無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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