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財長宋子文 第30章 柳暗花明 (1)
    人生如萬花筒,變化莫測。

    公元1933年10月,堅持抗日、反對「剿共」的宋子文被蔣介石免去財政部長一職,以往是鮮花和榮譽,現在是萬丈深淵,心態也極度失去平衡。他恨蔣也恨孔,而這二位恰恰是自己的姐夫和妹夫。在外人眼裡,這是不可能之事。然而不可能之事卻在一夜之間發生了,發生得這麼突然,以致連宋子文也不相信這眼前的事實。

    宋子文開始認真反省自己,是自己有錯,還是老蔣無情?他都做了分析,原來是自己的經濟富國與老蔣的內戰爭權發生了錯位。再加上「哈哈孔」的拆台,造成了他目前的尷尬。以前,他把他們看成是自己的親屬和榮耀,而今天卻成了自己的敵人。

    「蔣宋孔陳」四大家族的矛盾,說破了就是相互利用、相互鬥爭。

    在宋子文大權旁落的時候,第一個去開導他的人,便是小妹宋美齡,接著是大姐宋靄齡。因政治不認親情,宋子文心裡更是煩悶。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是怨恨還是弱肉強食?宋子文心想:你們說得天花亂墜,可早先你們為何不來,豈不都是事後諸葛?

    宋美齡理解長兄的心情,慢慢地向他解釋說:「你雖然兩職被撤,心裡很煩,小妹也能理解。但是老蔣還保留了你的中央執行委員和政治委員會委員,還有全國經濟委員會常委職務,不是小妹做工作,老蔣不會給你留的。這樣說吧,小妹也有責任,可是他是他,我是我。小妹能做到的也只能是這些。」

    宋美齡的一陣迫擊炮打出去,使宋子文頭腦多少有些理智。

    這時的宋靄齡在峰迴路轉中,也開了口:

    「作為大姐,亦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我和小妹這次來,都是出於真心,出於骨肉的親情。事實已到這般地步,我們也痛心啊,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不過,要向前看,江山沒有改,人還是一家人。以前有委屈你的地方,我和小妹都會想辦法彌補的。」

    「既然還有你的職務,你就暫且屈尊一下,主持全國經濟委員會,這也能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宋美齡道,「何必事事都要強,累個半死不活的,跟自己過不去呢?再說你是搞經濟的,你也多次向老蔣進言,把國內經濟搞上去,也是你的初衷啊!」

    「也是的。現在經濟委員會共有十人,你掰手算算,哪派勢力都想利用經濟委員會的旗號,發展本集團的壟斷地位。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張靜江,早有過這個企圖,還有實業部長陳公博、鐵道部長顧孟余等等。」大姐又開導道。

    「按大姐、小妹的意見,我就主持全國經濟委員會了。」

    一縷明麗的陽光驅散了他心中的烏雲。

    宋子文終於露出了笑容。

    接著大姐、小妹又幫助他分析形勢。宋靄齡道:

    「美棉麥借款2億元歸全國經濟委員會支配。這是汪精衛說的。再說經濟委員會由你、汪精衛和孫科三人負責。一切還不是你說了算。現在全國經濟人士企圖擴大這個組織,目的還不是想取得使用借款的優先權。這也是一塊肥肉啊,能吊很多人的胃口。再說,這個機構事關全國經濟命脈之大事,也有不少好處可撈。」

    宋美齡又道:「我抓緊時間給老蔣吹風,全國經濟委員會要正式成立一個專門機構,法定下來。這樣汪精衛是行政院長,孫科是立法院長,你是全國經濟委員會主任。實際上不比那個財政部長的差使小。」

    於是一切戲劇性變化悄悄地隨之而來。

    10月4日,宋子文精神煥發、西裝革履地出席全國經濟委員會大會並講了話。這實際也是他的施政演說。

    他說:「麥棉借款,數目不小,必須用於生產與建設二項。只有這樣,才能發展生產、增強國民經濟實力,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為用好管好這筆款項,必須成立相應的機構,比如成立棉紗統制機構、糧食管理機構等,要監督用好這筆款項。當前首要的是興修公路,加強農田水利建設,國民衛生事業等。現有的棉業不能滿足,則對內復興農業,對外抵禦經濟侵略,均為空言。」

    最後,他要求國人和政府「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10月4日,全國經濟委員會發表《統制棉業告國人書》。

    10月6日,宋即任命上海買辦陳光甫為全國經濟委員會委員兼棉業統制委員會主任。

    10月11日,全國經濟委員會增補了28個新委員,以強化政府對棉業、農業的領導。

    接著宋子文又頒布了2億國幣的棉麥借款轉變成現款後的使用辦法:「以借款的40%用於幣制改革及整理金融,撥交中央銀行1400萬元,以600萬發展民用航空事業,以180萬為贛省治標費、100萬治本費。續築7省聯絡公路費650萬,衛生事業50萬,贛省建設事業190萬,西北建設事業250萬,棉業統制100萬,蠶桑改良75萬,茶葉改良6.4萬,燃料研究10萬,調查研究20萬,所餘作預備費。」

    轉年1月,國民黨四屆四中全會在南京召開,宋子文代表政府在大會上慷慨激昂地做經濟報告,強調了建設的重要性,一是吃飯,二是建設,並追述了爭取麥棉借款和國際間技術合作的設想。他宣佈了全國經濟委員會今後的工作重點,在於制定計劃,督促完成計劃:「內而獲全民之贊助,外而得友邦之信仰,經濟建設前途,庶有美滿之效果。」

    宋子文的報告鼓舞人心。給人印象是,政府今後要轉思於經濟建設,在經濟上做文章了。與會者報出了陣陣掌聲。

    在掌聲中,宋子文又道:「今後的任務,在兩年內要完成的項目有:公路建設,在蘇、浙、皖、贛、鄂、湘、豫、閩、陝、甘等十省,共建聯絡公路2.9萬公里。鐵路建設主要有五項:一是粵漢鐵路,即漢口到韶關段,於1936年底通車;二是隴海鐵路,即潼關至西安段,於1934年通車;西安至蘭州段,1935年初開始航測;三是計劃修築粵滇川陝鐵路,並開始勘測;四是浙贛鐵路,已分段進行。關於水利建設,成立了五個委員會,即淮河委員會、廣東治河委員會、黃河水利委員會、揚子江水利委員會、華北水利委員會,由各委員會分別提出治理項目。關於海港建設,計劃修建連雲港、東方大港、北方大港。」

    ……

    這是民國史上的第一次。

    宏偉的計劃表明了宋子文的決心,也表明了他的眼光。

    不管政府計劃如何落實,國人總算看到了希望。

    於是,宋子文從這裡切入,從這裡起步。

    宋子文不但是計劃的制定者也是執行者。像父輩宋查理一樣,宋子文是個大實業家,膽識皆具。為了制定大西北的開發計劃,1934年春天,歷時一個多月,宋子文以全國經濟委員會常委身份,對西北進行了現地考察。在陝西、青海、甘肅、寧夏等省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宋子文每到一地,都受到熱烈歡迎,不是別的,倒是人們看中了他的錢袋。再說搞建設也是人們多年的願望,民心所向。

    那是一個風沙揚起的早晨。

    宋子文專車抵達潼關,受到潼關各界約500人到站歡迎。宋在專車上接見了當地軍政長官及中央社記者,發表了簡短的講話,詢問了當地交通及建設情形。接著赴黃河岸視察風陵渡。10時抵華陰,下車參觀了陝西家俱製造廠和華陰兵工廠。再乘車西進,12時抵渭南,由隴海鐵路局工程段招待午餐。下午3時抵臨潼,楊虎城夫婦、邵力子夫婦等前往歡迎,楊、邵並在華清池設宴為宋洗塵。宴畢,宋在華清宮貴妃池沐浴後上車。下午5時抵西安時,夕陽西下,紅紅的太陽像一個圓火球,給宋子文的一天視察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26日上午10點西安各界在民眾樂園舉行盛大歡迎宋子文大會。到會者有萬餘人,楊虎城主任和宋子文在會上發表了長篇演說。

    宋子文首先對各界的歡迎表示感謝。他說:「今天承蒙各界盛大的歡迎,宋子文現在首先想表示的,就是誠懇的感謝和說不出的快慰。」接著,他說了一番取悅陝西民眾的話,「子文此次代表全國經濟委員會,到西北實地考察,昨天一到潼關,自潼關一路到西安,沿途所眼見以及昨天本人到西安時所感到的,覺得西北門戶的陝西,絕不是外間人想像的陝西。陝西的民眾已充滿了朝氣和復興的景象。」他說:「自民初以來,西北備受水旱、瘟疫、地震及政治黑暗之災禍,真是痛苦極了。但是最近是大不相同了,中央的人紛紛到西北,各方到西北投資,經濟委員會正著手替西北民眾做幾件有益的事業。」

    接著,宋子文講了建設西北的四項計劃:

    一是水利。宋子文說:「陝西為我國文化發源之地,現在各事落後,政治上的不安,當然是最大的原因,關係經濟命脈的水利,不加興修,亦是根本的病源。關中自秦漢以來,歷代對於水都有好制度,所以關中沃野千里,成為富足之區。清末以迄民國,各方多難,無暇顧及,由是年歲豐久,一任天命。」他認為,「關中恢復從前的繁榮,並非難事。目前最需要而應先著手的,第一便是協修涇惠渠和洛惠渠的工程。」此外尚有較大計劃,就是導渭計劃,需款8000萬元之巨,如能辦到,則全省永無水旱之憂。」他說:「經濟委員會現正從事技術上之研究,經濟上之籌劃,希望國家不久能有此力量可以辦到。」

    二是交通。宋子文說:「要謀西北的繁榮和全國經濟國防上的聯絡,最低限度應將鐵路西通蘭州,南通四川。但目前中央財力有限,只能先從建設公路起始,以資初救。」他說:「現在我們暫不奢望像歐美交通那樣之精良,但至少要做到天天能通車,天天能運輸。」又說:「經濟委員會對西北道路有計劃,而嫌款項不足。楊虎城主任極願以兵工築路,軍隊本為消費者,無本生利,軍政與經委會三方面通力合作,即便經費不充足,亦必能達到一定的目標。」

    三是農業改良。宋子文說:「農業為立國之本,故農村建設、農村合作等,皆在經委會研究之中。」他說:「棉花是西北特產,成為研究之中心。」他認為,要發展棉產,要從美國選購棉種,分發各省廣播,同時要改良工廠技術。至於畜牧業,「於陝西雖無重要關係,然於西北其他各省之經濟,關係甚重。現在所擬辦者,一方面為改良獸種,一方面為設立獸法。」

    他說:「經委會對此認為極端重要,希望能協助各省積極進行。」

    5月上旬,宋子文一行抵達蘭州。

    蘭州是一座美麗的城市。

    聽說宋子文一行到來,各界群眾自動集會,歡迎宋子文。

    宋子文發表演說,首先讚美了蘭州是一個美麗的城市。接著講了來蘭州的觀感:「西北的建設,不是一個地方問題,是整個國家的問題。現在沿江沿海各省,已經在侵略者炮火之下,我們應當在中華民族發源地的西北趕快注重建設。」講到具體計劃時,宋子文說:「第一是要把交通道路修好,將運輸方法計劃完善,能把東南的經濟力量和歐美的科學技術引進來;第二是要開展有益農民減輕災荒的水利工作;第三是農產品改良;第四是衛生實施及獸醫的組織。」宋最後希望各界團結一致,傾全力建設大西北。

    5月上中旬,宋子文又先後至西寧、寧夏等地進行了考察。5月17日由寧夏飛抵西安,18日由西安飛抵上海。

    宋子文回上海後,即在西愛鹹斯路經委會辦事處接見記者,發表書面談話。談話中稱:「余所得印象中之最佳者,西北各省軍民長官,對於地方事務,艱苦從事,以身作則……軍士服務於道路水利工事,耐苦耐勞。」在談到人民生活時,宋子文承認:「西北農民生活簡單,去今兩年豐收,本可休養生息,但一部分區域,當因派餉制度,民不聊生,」並談到了「西北各省幣制紊亂,確為金融上一大問題,亦生產上之大障礙。」至於經濟委員會在西北如何投資,宋稱須待討論後方能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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