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日軍大屠殺後的南京,在較長的時間裡都沒有中共地下黨的組織。像蜜貝貝這樣倖存下來的共產黨員是極個別的,雖與組織失去聯繫,卻能以黨員嚴格要求自己,主動積極地開展工作。她不僅巧妙的按排韓鐵軍在金陵大學躲過了日軍在南京長達六個多星期的燒殺槍掠。後來她又幫助韓鐵軍在南京城裡聯絡了一些被打散的原守城官兵,他們都有抗日愛國心。
經過血的洗禮和生與死的考驗,蜜貝貝和韓鐵軍這對曾並肩戰鬥過的忠誠共產黨員格外努力工作。他們在身邊有愛國獻身精神的人士中,選擇培養並發展了幾名共產黨員,那個死裡逃生的排長就是新發展的黨員之一,他的名字叫章丙。自從韓鐵軍拿著田中石勇的信到江寧縣警察局走馬上任以後,南京城裡的許多事件就由章丙與蜜貝貝單線聯繫了。
為了便於在南京城裡開展工作,後來他去找到了毛仁義。毛仁義的家住蓮子營六十號就靠夫子廟附近。日軍攻佔南京以後,連日本天皇都敬仰的孔老夫子也難逃危運,就在大成殿前,文樞坊下的秦淮河裡堵塞著被日軍屠殺的南京市民的屍體尚未清理。在城市功能一樣都未及恢復之時,夫子廟就成了日本人、漢奸、幫會、地痞的天下,呈現一派畸形的「繁榮」。煙館、妓院、酒吧、舞廳異常興旺,市場、商店充滿著走私來的東洋貨。廣場上說書買唱,江湖賣藝,假古董攤,還有用女色詐財的「拆白黨」,有用三張拍克牌誘人壓錢,其中有四、五人做媒子的「拍克黨,蠅營狗苟者比任何時期都盛!這些魚蝦似的亂七八糟的黨,都是一些地痞混混組成,只能小打小鬧,均成不了氣候,而且都要找個靠山才能在夫子廟混。
這些地痞的靠山主要有兩個人。一是漢奸幫會頭子、奎光閣茶社老闆改復初;二是安清會頭子、很得日本人賞識的大漢奸常玉清。當年在夫子廟一帶,地痞流氓出了事,只要他出面沒有擺不平的。他網羅了一些賭棍、竊賊、漢奸、歹徒、走私犯、大煙犯形形色色地人渣都有。他在南京稱霸六朝金粉之區,儼然是一個無人敢惹的土皇帝,連日本憲兵也不敢進他的「金谷舞廳」去檢查。
夫子廟歷來都是幫會爭霸的黃金寶地。根基較深的要算洪幫,對內稱「洪門」,於清康熙年間初創時是以「反清復明」為宗旨,以《水滸》中「八方共域,異姓一家」為理想,提倡《水滸》中忠義精神,生死相許之仁義。初始由明未遺老、文人義士、江湖藝人、販夫、屠戶及做買賣的生意人組成。所以,洪門不僅同門人眾,歷史長久,植根社會,影響深大,而且有些歷史名人亦與之有著密切的關係。有反清復明的朱舜水,眷懷復國的顧炎舞,起義抗清的黃梨洲,保持大漢正統的王夫之,忠貞不二的傅青主,殉難揚州的史可法,抗倭收復台灣的鄭成功,連清朝寨防派代表左宗棠,也當過洪門中的「大龍頭」,還有中國民主革命的先驅者,早年的孫中山亦作過海外洪門的首領。可見洪門會堂在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建立********曾起過重要作用。其間不免魚龍混雜,也出過一些敗類、地痞流氓、土匪惡霸……
南京大屠殺後,洪幫山頭一度消失,這才給漢奸「安清同盟會」首領常玉清乘機霸佔了夫子廟這塊金粉之地。原來在此地經商、賣藝的許多洪門弟子,不僅要受安清會欺行霸市、敲詐勒索,甚至還要受那些以常玉清作靠山的地痞流氓的氣。為此,在毛仁義的一再促使下,大師兄朱亞雄召集了一批人,就在毛仁義家以「大亞山正義堂」的山頭堂號,重樹洪幫山頭,廣收洪幫門徒。參加的人多為一些想尋求保護和靠山的小店業主,與安清會積怨的商人,江湖藝人,還有一些資歷不深的律師和報社記者、編輯、頗為正派的文人,一時間在夫子廟一帶形成了一股有社會影響的勢力,足可以和常玉清抗衡。
為了打擊常玉清的囂張氣焰,日本人同時也想控制和利用「大亞山正義堂」,在孟唯臣的唆使下,山谷秀夫以憲兵司令部的名義下令「保護」。在山堂內的屏門上,還請頗有書法功底的田中大佐用中、日兩種文字書寫的《禁止擅入》的文告。這不僅鎮住了常玉清的安清會那幫歹徒,而且連日本人也不敢隨意闖入鬧事。常玉清是東北人,因理發的手藝不錯,常給南滿株式會社總裁理髮,很得總裁的寵信。有了這個日本大後台,後來就南下到上海拉起了安清幫這個山頭,因為有日本人的支持,其勢力日月膨脹,到上海開戰之時,他已能與上海大名鼎鼎的幫會頭目黃金榮、杜月笙等輩份人物分庭抗禮。
到了一九三八年初,他看到南京的梁鴻志成立了國民維新政府,便把安清會改為『安清同盟會「自任委員長,帶著一幫親信到南京向梁鴻志討封。梁鴻志請示了日軍司令部,本來就有日本人支持的常玉清,當即就封了他為南京商會會長之職。為此,給這個外來戶槍先一步霸佔了夫子廟這塊風水寶地。現在出現了「大亞山正義堂」這個對頭,起初他想用武力打垮他們,他深知洪幫的根基,又不敢輕舉妄動。等到朱亞雄的勢力形成以後,又有了日本憲兵司令部的保護,常玉清再也無可奈何了。
毛仁義把章丙引薦給朱亞雄以後,聽了那段死裡逃生的介紹,他對章丙就有了一種特別好感。熱情邀他參加「大亞山正義堂」的工作。當時章丙沒有滿口答應,也沒有極力推辭,只答應先幫幫忙,試試看,雙方都再考察一下。
朱亞雄覺得章丙說的也有理,更可見他辦事老道持重,越發喜歡上他了。其實章丙有他的考慮,作為中共黨員是有嚴格的組織原則的,個人未經組織批准,是禁止參加任何黨派的,特別是幫會。其二他初來詐到,對這些紅幫的門徒都還不多瞭解,所以他答應先幫幫忙,也是藉機瞭解情況的一個手段。經過一段時間的活動,章丙在門徒中有了很好的影響,他對這個「大亞山正義堂」也有了較深的瞭解,他認為此堂的人員素質還說得過去,雖有些品行不佳的人也混在其中,但是個可供我南京地下黨組織利用的場所。他把這些情況向韓鐵軍和蜜貝貝作了匯報,一至認為可以讓章丙參加打入該堂,拉了毛仁義耐心細緻的做堂主朱亞雄的工作,把他拉到參加抗日的陣營中來,會為我黨作出不可估量的工作。後來的實踐跟證明,在江寧縣警察局的嘩變中,朱亞雄和毛仁義都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不管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春天仍按它的步伐從容不迫的走過了。夏天剛剛來臨,氣溫就徒升到酷熱難熬。綠樹掩隱的江寧縣警察局裡,操場上幾十名警察在操練,打槍,比武,個個練得有模有樣。
韓鐵軍與幾個心腹骨幹在辦公室正開著秘密會議。參會者群清激憤,個個磨拳擦掌。他用手示意一下叫大家安靜,等會場平靜後他說。
「兄弟們,我們要熬出頭了,成敗就看今晚的行動。」韓鐵軍精神抖擻的說著,「今晚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是有大亞山正義堂的配合和幫忙;二是我和南京地下黨都可以把責任推給孟唯臣這個混蛋,把髒全栽在孟唯臣的走狗偵緝隊王隊長的頭上。」
韓鐵軍接著又如此這般的把嘩變計劃詳細的說了,要求每一個人做好自己分工的工作,抓好每一個關節,不能有一點疏漏。
會議剛剛結束。偵緝隊王隊長帶著幾個兄弟,在縣府旁的大市口東山老鵝店抓來了兩個醉漢。他倆吃醉酒以後,不僅砸了東山老鵝店的鍋碗盆桌,還打傷了一個趕馬車的漢子。三方鬧了一鍋粥,東山老鵝店老闆叫店夥計到警察局報案。韓局長立馬派王隊長帶幾個人去處理。誰知這兩個醉漢會幾路拳腳,誰話他們都不聽,還嚷嚷著要到縣府去找縣長評理。王隊長實在無法排解,只好先勸服了東山老鵝店的老闆,等醉漢酒醒後再作處理。被打的馬車伕卻不依不饒,一直鬧到下午四點多鐘了,老鵝店晚上還要做生意,老闆只好請求王隊長把醉漢和馬車伕帶到警察局去處理。王隊長無可奈何,也只能同意這樣做了。
偵緝隊王隊長剛進大門就被通知到韓局長辦公室去。馬車上的兩名醉漢和趕車的車伕隨後就被人接走分別關了起來。
韓鐵軍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前,他言猶在耳,卻似全神貫注的在想著什麼問題。鼠眉賊眼的王隊長驚慌失措的走進辦公室,慄慄危懼的在一旁站了一會,一直等不到局長的問話,他才提心吊膽的問。
「韓局長,是您叫我嗎?」
「嗯!」
韓鐵軍連頭都沒抬只「嗯!」了一聲,再沒有說話了。他裝著在看一份重要的案宗。過了好一會他才把手中的材料整理好,又親手放進檔案袋,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來,都沒正眼看他一下,然後才不緊不慢的說。
「王隊長,田中大佐榮升了將軍,今晚在中央飯店設宴慶賀,我有幸被邀參加。」
韓鐵軍說過故意從桌上拿起一張很精緻請柬在王隊長面前很得意的亮給他看。
王隊長看著請柬不知其義,但是心裡壓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本以為局長要罵他無能,連兩個酒鬼鬧事都處理不好。局長不僅沒有罵他,還給他看田中的請柬,他以為有好運降臨,便曲意逢迎的說。
「可喜可賀,田中大佐升將軍了。韓局長的高昇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