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的戰爭 第15章
    顧興鳴這個武大郎,確實是我選拔武術隊員們的鏡子,我就以他為標準。在我的規定內,雖然三招沒有人能夠打敗顧興鳴,但是,從這三招內可以看出他們的功夫如何。能夠在三招內占顧興鳴上風的不多,也就是錢廣堂、厲寬和八卦拳高手董海、六合拳門的孫猛。能夠和顧興鳴打平手的,處於下風的就多了。還有的武士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如顧興鳴,就沒有上場。

    在決定武術隊員的名單時,我還是犯愁了。錢廣堂、厲寬、董海、孫猛這四個人,我是要定了。大家都贊成這四人。惟獨第五個武士的選擇就犯難了。論武功,當數顧興鳴,論人品,我又不想要顧興鳴。要是能夠有一個明顯比顧興鳴強的人多好啊。

    可是,事情就是這樣蹊蹺,你不想要的人,他還得出現在你的視野裡。我本想讓他走人,就偏偏沒有一個比他強一點的人。

    我再不能義氣用事了。這是關係到國家民族的尊嚴,我不想失敗,不想讓人唾罵。再說了,我為了爭這口氣,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幸福,拒絕逃到大後方去。還與顧興糧吵了架,讓他傷心了。我必須為了國家和民族爭回這口氣,必須選擇最好的武士打敗日本武士。

    我還是選擇了狗拳大師顧興鳴。

    我宣佈完我的決定,我就站在場子裡,對大家喊話:

    「各位愛國的熱血武士,你們把頭轉向東邊,鬼子的軍隊就在城外,他們時刻想佔領我們的漢城,想奴役我們,可是,我們的士兵不同意,在東山與他們打仗,小鬼子損兵折將,他們黔驢技窮了,就想出了冠冕堂皇的法子,要用比武定輸贏,他們輸了就撤離漢城,如果我們輸了,我們就得按照約定,投降。第一場我們輸了,輸得很慘,但是,不等於我們最後輸了。勇敢的武士們,我們民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不怕死的,明天就跟隨著我,抬著棺材,去日本軍營,打敗小鬼子的武士,不然,我們就不回來,就與日本武士同歸於盡。」

    場上的武士舉起了拳頭,說:

    「我們一定打敗小鬼子。」

    這時,顧興鳴還是嬉皮笑臉地問我:

    「五嫂中校隊長,是不是還要為你準備一口棺材?」

    「我?」他說的我一愣,我有點不好意思了,是啊,上台的武士準備了,我呢。我說,「當然要。」

    場下的武士不同意,說:

    「就是五口棺材,不能讓女同胞揚眉吐氣,我們就不是男兒。」

    說得我和趙薇薇、張滿麗、孟菲菲都激動地掉淚了。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啊。我們是那個時代的追求英雄的美女,要是我們能夠有孫悟空七十二變的本事,我們也會嫁給這些好漢的。

    事後,我才明白,顧興鳴說這話不是無意的,是有意的。我們這場比武,就像是賭博,勝負早已被莊家捂在手心裡了,還像現在的足球比賽,踢球的隊員還沒有上場,勝負早就被受賄的黑哨分了出來。啊,顧興鳴,他什麼都知道,他是大漢奸派來的奸細。事後,我又明白了,他為什麼和厲寬過不去,就因為厲寬確實是共產黨。

    選拔武術隊員結束了,五名被選中的隊員,回去準備棺材。

    我和他們約定好了,明天上午八點從這兒準時出發。

    看著他們離去,我的心情好受多了。我看著趙薇薇、張滿麗和孟菲菲,互相點頭,我們對這次的選拔是抱有信心的。我們幾個女人,坐在對部裡,忽然,孟菲菲又有了新的問題,她問,在漢城北城門打敗日本武士的蒙面人是不是真的?是真的,我們選拔的武術隊員裡有沒有他們?要是有他們多好啊!

    打敗日本武士的蒙面人,就像幽靈一樣,又闖入了我們的心裡。儘管選拔是滿意的,可是,想到了日本武士也不是吃醋的,我能夠保證全部勝利嗎?我要是失敗了怎麼辦?如何向司令交代,向漢城父老交代?

    所以,我是笑不起來。除非是我率領的五名武士全部打敗日本武士,才能宣告這場比武的勝利。

    我和三個女人議論了一會,趙薇薇忽然又發了話,就像是手裡拿著鋼筆到處找鋼筆的混蛋學生一樣,驚叫了起來,說:

    「忙了半天,我們把自己忘了,隊長,到日軍軍營比武,把我們三人忘記了。」

    張滿麗和孟菲菲也恍然大悟,說:

    「是啊是啊,我們得去,不能讓你一人成為英雄,也得讓我們成名。」

    我看著我的好姐妹,好同學,說:

    「我們去的是禽獸的窩,他們是沒有人性的餓狼,我也預感到了某種不祥之兆。」

    我的臉色和語氣,讓她們失去了熱情,我命令她們說:

    「你們就聽本隊長的命令,就在家裡等待著消息,要是失敗了,我也就難回來了,要是勝利了,你們就作好慶賀的準備,功勞屬於大家的。」

    三個人圍著我,又要掉淚。我就站了起來,和她們分手了。她們回她們的新家了,我也是,我回到了我的新家。

    漢城的天氣變得越來越熱了,落下的陽光就像藏了針一樣,紮著我的皮膚和心。大戰的時刻就要來到,我能不緊張嗎?

    回到了家,王老嬤嬤給我燒好了洗澡水,等著我洗澡。誰想到這是我最後的洗澡,從此我就離開了這個家,離開了這個骯髒的地方,走向了新的生活。

    我洗完澡,穿著紅肚兜兜,端著清茶,去了西間的屋子看書。看書就是思考,就是希望來靈感。

    我坐在椅子上,無心看書,喝著清茶,看著窗外的青青的翠竹。我還是安靜不下來,就站了起來,在書房裡來回的走動,不安的思考著問題。我的腦子亂極了,腦子的神經就像著火的電線一樣,燒得我的頭疼疼的。我受不了,就趴在書桌上睡了一大覺。

    是顧興糧把我吵醒了。我還在睡著的時候,顧興糧帶著老四許菜花到了我的院子,他對看門的王老嬤嬤說:

    「老五在家嗎?」

    王老嬤嬤說:

    「五太太她在書房裡看書呢。」

    「噢,看書,大戰之前還有這份閒心,真乃儒將也!」

    顧興糧就進來了,我就醒了,我迷糊著眼睛,感覺手腳都麻了。我哎呀叫了一聲,還是沒有起來。王老嬤嬤和老四過來扶著我。我說,我睡得手腳都麻了。

    顧興糧看著我關心地說:

    「別受涼了。越是天熱越容易著涼。」

    我活動了手腳,說:

    「沒事的。」

    就陪著他們到了堂屋,坐在沙發上,王老嬤嬤出去叫小丫鬟給上來吃食。小丫鬟端上了水果,我們吃著,顧興糧很熱情的看著我,對我說:

    「明天就要大戰了,本司令前來慰勞中校隊長,還要我給你搓背嗎?」

    他說話時,看著我和老四許菜花。我知道他想在我的屋子裡洗澡,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三個人一起洗澡。過去舊社會做官的男人有三妻四妾,洗澡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現在的貪官們洗澡,和小蜜、情人、二奶一起洗澡,就是腐敗。腐敗使人鬥志淪喪,腐敗使人失去了人格。壞事都是從腐敗開始。

    顧興糧讓我和老四許菜花陪他洗澡,我婉轉地拒絕了他,我騙他說,我來那個了,不能在浴缸裡洗澡。我也是用毛巾擦的汗。

    顧興糧聽了,就失去了跟我談話的情趣,就打著哈欠,關照我,讓我好好休息,然後就帶著老四許菜花到老三房裡去了。她們就在老三的房間洗的澡,王老嬤嬤偵探來說,連老二也被拽去一塊洗澡了。顧興糧就喜歡洗澡。

    他們走了,我就輕鬆多了。我就進了東屋,鑽進了帳子裡,睡了。

    08

    第二天,烈火烘烤的第二天,悲壯雄偉的第二天,第二天也是我生命轉折的第二天,我在大革命的熔爐裡涅磐了,重生了。

    第二天,八點整,太陽衝向了東山時,去日軍軍營比武的武士們在我的帶領下出發了。二十位不怕死的好漢,抬著棺材,棺材上坐著五名武藝高強的武士。

    我們是從隊部出發,經過漢城廣場,向東走去,過了古黃河的石橋時,抬棺材的武士和我,看著黃河下的滾滾流水,就同時想起了兩千年前的那個好漢,面對著易水河,仗劍發出的英雄感慨。

    武士們有意在石橋上搖邁著步子,棺材和棺材上的武士,如古黃河裡的艄公在波濤中搖著船搏擊激流。武士們在詠歎著荊柯視死如歸的《易水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

    中華漢城武術隊去日軍軍營的路線,經過我的請求和戰區司令的批准,不從北門走,而是出東門,經過東山口,直接到達日軍軍營。

    中華漢城武術隊的隊員們,抬著棺材出了東門,就上了山坡,穿越山間。在子房山和白雲山的山麓裡,埋伏著****的部隊。

    我們經過時,山間的士兵全部站了起來,舉著槍,向我們吆喝吶喊,還有的向天上放槍。他們高喊著:

    「我們不能失敗,我們要勝利!」

    他們,他們就像山上的松樹,在急風暴雨裡保持自己的顏色。他們,就是我們可靠的大山。有了他們,我們就什麼都不怕了。

    幾十年過去了。想想那天的氣派,我終生難忘。我們的民族是鮮活的,怎麼說就沒有希望了呢?都是毀在當官的身上,貪官,貪官誤國啊。抗戰勝利了,解放了,我成了革命者,我從思想上和理論上得到了進步,在抗日戰爭時期,偽軍,就是二鬼子比鬼子還多。他們都是中國人啊。連汪精衛那樣的大幹部都做了漢奸,在漢城,連戰區司令都做了漢奸。試想,在漢城,戰區司令不做漢奸,與鬼子血刃漢城下,鬼子能夠進漢城嗎?再試想,就是鬼子打敗了****,已經沒有多大的力量佔領漢城了,如果漢城的地方官員帶領民眾和鬼子死拼,就能夠把鬼子消滅乾淨。可是,歷史不是按照我的意志去進行,漢城在沒有激烈的交戰聲中,淪陷了。

    我們下了山,沒有走多遠,就到了日軍軍營。日軍軍營就靠在運河邊,外邊是二鬼子的軍隊,裡面是日軍。日軍是絕對的處於攻勢狀態,就因為他們有先進的武器和先進的作戰理論。當時,日軍之所以沒有攻打下來漢城還因為日軍缺少更先進的武器飛機的支援。日軍的戰線拉得太長,補給非常困難。日軍在等待飛機的時候,才改變的戰略,要求比武。他們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拿下軍事重鎮漢城。

    我們大中華漢城武術隊的勇士們到達了日軍軍營時,就看到了日軍的坦克、裝甲車擺放在軍營的前頭,對著漢城隨時進攻。

    到了日軍的軍營,籐井上尉和翻譯官出來迎接我。我們都是熟人了,抱拳就算是問好。

    他們看到了坐在棺材上的武士,就哈哈大笑,正在備戰的日軍在坦克上、在裝甲車上哈哈大笑,他們譏笑中國人太老實、太認真、太守信用了。比武只是糊弄我們的把戲,只是他們的戰略需要,就是要拖延時間,等待先進武器的補給。

    他們把我們引領到了比武的地方。那就是日軍平時集合、訓練的場地,在那裡已經搭建起了一個大擂台,周圍已經坐滿了觀看的日軍士兵和二鬼子們。

    二十名抬棺材的勇士,聽我的命令,將棺材放在了擂台下,棺材上的武士們聽從我的命令,跳上了擂台,他們穿著中國最傳統的練武服裝,威嚴地站著看著周圍的鬼子兵和二鬼子兵。我又指揮抬棺材的勇士們,把棺材打開。黑色的棺材就像是啟開的地獄之門,陰森森的。擂台下的棺材給這場比武,增加了悲壯的氣氛。

    我就命令抬棺材的勇士,不要上擂台,要守護好自己的棺材。把棺材作鼓,用掌用拳頭擊打,擊打出原始的悲壯。

    我看著場子下面的鬼子兵和二鬼子兵,他們有秩序地走向了擂台前,觀看比武。籐井上尉和翻譯官把中華漢城武術隊的隊員們安排在了擂台的左邊。

    我從擂台向左邊走去。看著武士們,默契的點頭,大戰就要開始。中華漢城武術隊的武士們盤腿坐在擂台上,閉目養氣。

    籐井上尉和翻譯官安排好之後,就去了右邊。右邊是日本武士,他們的打扮還是像上次去漢城比武一樣,穿著日本武士道的衣服。他們等待著為他們的大日本帝國效命。他們膝蓋跪地,閉目運氣。

    擂台上靜靜的,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我也是坐在武士們的身邊,等待著開始的生死拚搏。

    等了一會,我看著對面,就站了起來,到了對面,對坐在椅子上的翻譯官和籐井上尉說,什麼時候開始?

    翻譯官把我的話翻譯給了籐井上尉。籐井看著我,然後用手指著遠處的隊伍。遠處來了一隊人。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一群花花綠綠的穿著和服的女人簇擁著一個穿著日軍軍裝、手拿戰刀的男人,耀武揚威地朝擂台前走來。那個男人的身邊有士兵撐著遮陽傘。

    不用說,那個人肯定是個不同尋常的人物。難道是日軍的最高長官,小泉龜太郎師團長?

    我猜的不錯。那個人就是小泉龜太郎師團長。他和一群帝國軍妓往擂台前走來,所有的日軍和二鬼子都站了起來,向他行禮、鼓掌。

    他就在擂台前的不遠處,停了下來。那裡有早就擺好的椅子。軍妓們圍著小泉龜太郎,坐了下來。觀看比武。

    我看著的時候,翻譯官到了我身邊,對我說:

    「小泉師團長來了,比武就要開始了,李隊長,讓你的武士多撐幾個回合,別給我們中國人丟臉,還武術之鄉呢……哈哈!」

    我怒視著這個風光的漢奸,嘴唇邊小聲說,走著瞧。我就走到了左邊,等待著比武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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