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再沒有別的人想租,老虎出面壓價,很快就談下來了。半個月之後,天霸酒家更名天都酒家,重新開張了。老虎在縣城各種關係都有,請了許多人來捧場。這一頓反正是白吃,一請都來了。白秋請了在縣城的所有同學,差不多也都到了,只是朱又文沒來。就有同學說朱又文不夠朋友。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搭幫他老子,撈了個銀行工作嗎?聽說他老子馬上要當副縣長了,今後這小子不更加目中無人了?白秋笑笑,說,不要這麼說,人家說不定有事走不開呢?
龍小東不請自到,放著鞭炮來賀喜。他拍拍白秋的肩膀,說,蘇老弟,大哥我佩服你!你不像三猴子,他媽的不夠意思!說著又捏捏白秋的肩頭,目光別有意味。白秋就拉了拉他的手,也捏了捏。兩人會意而笑。
三猴子也來了,他是老虎請來的。三猴子進門就拱手,說老虎兄弟,恭喜恭喜!老虎迎過去,握著三猴子的手說,你得恭喜我們老闆啊!說著就叫過白秋。
三猴子早不認識白秋了,只見站在他面前的是個高出他一頭壯實漢子。三猴子臉上一時不知是什麼表情,白秋卻苦無其事,過來同他握了手,說感謝光臨。
三猴子坐不是立不是,轉了一圈就走了,飯也沒吃。白秋臉上掠過一絲冷笑。
天都酒家頭幾天有些冷清,但白秋人很活泛,又有芳姐指點,老虎又四處拉客。過不了幾天,生意就慢慢好起來了。
白秋名聲越來越大,縣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天都酒家的白秀才。又有在裡面同他共過患難的兄弟出來了,都投到他的門下。城裡爛仔有很多派系,有些老大不仁義,他們的手下也來投靠自秋。白秋對他們兄弟相待,並沒有充老大的意思。他越是這樣,人家越是服他。老虎名義上帶著一幫兄弟,可連老虎在內,都聽白秋的。
白秋花三天工夫就釣上了秀兒。秀兒認不得他,同他上過床之後,才知道他就是幾年前廢了三猴子的那個人。秀兒嚇得要死,赤裸裸坐在床上,半天不知道穿衣服。這女人大難臨頭的樣子,將兩隻豐滿的乳房緊緊抱著,臉作灰色,說,我完了,三猴子要打死我的。你也要倒霉的。白秋揉著秀兒的臉蛋蛋,冷笑說,不見得吧。
白秋覺得這秀兒真的韻味無窮,事後還很叫人咀嚼。但他只同她玩一次就不準備來第二次了。他不想讓芳姐傷心,只是想刺刺三猴子。想起芳姐,他真的後悔不該同秀兒那樣了。是否這樣就算報復了三猴子呢?真是無聊!
一天,秀兒亡命往天都跑,神色慌張地問白秋在嗎?白秋聽見有人找,就出來了。秀兒將白秋拉到一邊,白著臉說,三猴子說要我的命。他的兩個兄弟追我一直追到這裡,他們在門外候著哩。白秋叫秀兒別怕,讓她坐著別動,自己出去了。白秋站在門口一看,就見兩個年輕人靠在電線桿上抽煙。白秋走過去,那兩個人就警覺起來。見白秋塊頭大,兩人遞了眼色就想走。白秋卻笑呵呵地,說,兄弟莫走,說句話。我是白秀才,拜託兩位給三猴子帶個話。秀兒我喜歡,他要是嚇著了秀兒,會有人把他的蔫茄子摘下來餵狗!
當天晚上,白秋專門叫老虎和幾個兄弟去秀兒唱歌的金皇后歌舞廳玩,他知道那是三猴子也常去的地方。果然三猴子同他的一幫兄弟也在那裡。秀兒點唱時間,白秋同她合作了一首《劉海砍樵》,有意改了詞,把「秀大姐,你是我的妻羅呵」唱得山響。秀兒唱完了,白秋就摟著秀兒跳舞,兩人總是面貼著面。三猴子看不過去,帶著手下先走了。
白秋覺得不對勁,就對老虎說,你告訴兄弟們,等會兒出去要小心。
大家玩得盡興了,就動身走人。白秋料定今晚會有事,就帶著秀兒一塊兒走。果然出門不遠,三猴子帶著人上來了。老虎拍拍白秋,說,你站在一邊莫動手,兄弟們上就是了。老虎上前叫三猴子,說,我的面子也不給?三猴子手一指,叫道,你也弄耍老子!老虎先下手為強,飛起一腳將三猴子打了個踉蹌。混戰就在這一瞬間拉開了。老虎只死死擒著三猴子打,三猴了畢竟快四十歲的人了,哪是老虎的對手?白秋在一邊看著,見自己的人明顯佔著優勢。眼看打得差不多了,白秋喊道,算了算了!兩邊人馬再扭了一陣,就放手了。白秋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說,我們兄弟做人的原則是:不惹事,不怕事。今天這事是你們先起頭的,我們想就這麼算了,我們不追究了。今後誰想在我們兄弟面前充爺爺,闊了他!
三猴子還在罵罵咧咧,卻讓他的兄弟們拉著走了。老虎聽三猴子罵得難聽,又來火了,想追上去再教訓他幾下。白秋拉住他,說,他這是給自己梯子下,隨他去吧。
秀兒還在發抖。老虎朝白秋擠擠眼,說,你負責秀兒安全,我們走了。
白秋要送秀兒回去,秀兒死活不肯,說怕三猴子晚上去找麻煩。女人抖抖索索的,樣子很讓人憐。白秋沒辦法,只好帶她上了酒家。剛一進門,秀兒就癱軟起來。白秋便摟起她。這女人就像抽盡了筋骨,渾身酥酥軟軟的。白秋將秀兒放上床,脖子卻被女人的雙臂死死纏住了。女人的雙臂剛才一直無力的搭拉著,此時竟如兩條赤鏈蛇,叫白秋怎麼也掙不脫。
女人怪怪地呻吟著,雙手又要在白秋身上狂抓亂摸,又要脫自己的衣服,恨不能長出十隻手來。
白秋心頭翻江倒海,猛然掀開女人。女人正驚愕著,就被白秋三兩下脫光了。
暴風雨之後,白秋臉朝裡面睡下,女人卻還在很風情地舔著他的背。白秋心情無端地沮喪起來。他想起了芳姐,心裡就不好受。他發誓同秀兒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第二天晚上,白秋去芳姐那裡。門卻半天開不了,像是從裡面反鎖了。白秋就敲門,敲了半天不見動靜,就想回去算了。正要轉身,門卻開了。芳姐望著白秋,目光鬱鬱的。白秋心想,芳姐一定怪他好久沒來了。他進屋就嬉皮笑臉的樣子,抱著芳姐親了起來。芳姐嘴唇卻僵僵的沒有反應。白秋說,怎麼了嘛!芳姐鑽進被窩裡,說,你有人了,還記得我?還為人家去打架!
白秋這就明白是怎麼口事了,心裡歉歉的。但他不想說真話,就說,你知道的,三猴子是我的仇人,不是三猴子,我也不是這個樣子了。三猴子太霸道,凡是同他好過的女人,別人沾都沾不得,這些女人也就再沒有出頭之日。我就是要碰碰秀兒,教訓一下他,免得他再在我面前充人樣。我和秀兒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同她一塊跳跳舞,有意刺激一下三猴子。
芳姐不信,說,人家是縣裡兩朵半花中的一朵啊,你捨得?我又算什麼?
白秋死皮賴臉地壓著芳姐,在她身上一頓亂吻。吻得芳姐的舌頭開始伸出來了,他才說,我就是喜歡芳姐!芳姐就笑了,說,是真的嗎?你就會哄人!白秋說,是不是真的,你還不知道?芳姐就輕輕拍著白秋的背,像呵護著一個孩子。
白秋伏在芳姐胸脯上摩婆著,心裡很是感慨。出來這一年多,他在這女人身上得到過太多的溫存。他同芳姐的感情,細想起來也很有意味。當他在芳姐身上做著甜蜜事情的時候,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因為他高大而壯實;當他枕著芳姐的酥胸沉睡或說話時,他又像一個孩子,因為芳姐比他大十一歲。他倆在一起,就這麼自然而然不斷地變換著感覺和角色,真有些水乳交融的意思。白秋在一邊獨自想起芳姐時,腦海裡總是一個敞開胸懷作擁抱狀的女人形象,他感覺特別溫馨,特別醉人。
白秋知道馬有道好色,就問老虎,手中有沒有馬有道的把柄。老虎有些顧慮,怕弄不倒這個人。白秋說,不弄倒這個人,我死不瞑目!我也不想栽他的贓,只是看有沒有他的把柄。老虎說,這人既貪財,又好色。貪財你一時搞他不倒,好色倒可以利用一下。去年香香找到我,說有個姓李的男人玩了她不給錢,只說有朋友會付的。但是沒有人給。她過後指給我看,我見是馬有道。我想一定是有人請客,但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沒有給香香付錢。馬有道當副局長以後,不太穿制服,香香又不認得他。我只好同香香說,這個姓李的是我一個朋友,就算我請客吧。這馬有道同香香玩過之後,對香香還很上心,常去找她。總不給錢,又耽誤人家生意,香香也有些煩躁。但礙著我的面子,只好應付。
白秋聽了拍手叫好,說,下次他再來找香香,你可以讓香香通個信嗎?
老虎說,這當然可以。說罷又玩笑道,香香你也可以找她哩,這女人對你可有真心哩。
白秋臉紅了,說,你別開我的玩笑了。自從去年我們同香香吃了頓飯,我再沒見到過她哩。這女人的確會來事。
老虎仍有些擔心,說,馬有道現在是公安局副局長了,有誰敢下手?再說這麼一來,把香香也弄出來了。
白秋說,香香我們可以想辦法不讓她吃苦。只要她願意,今後就不再幹這種事了,可以到我天都來做服務員。抓人我也可以負責,總有人敢去抓他的。
原來,城關派出所的副所長老劉,同馬有道共事多年,有些摩擦。馬有道升副局長後,沒有推薦老劉當所長,而是從上面派了人來。老劉對馬有道就更加恨之人骨了。白秋回來後,有天老劉碰到他,專門拉他到一邊,說,當年送你勞教,全是馬有道一手搞的。所裡所有人都不同意這麼做,馬有道要巴結三猴子在地公安處的姐夫,一定要送你去。馬有道他媽的真不是東西,領導就是看重這種人。他也別太猖狂,這麼忘乎所以,遲早要倒霉的。白秋相信老劉的話。見老劉那激憤的樣子,白秋就猜想他巴不得早一天把馬有道整倒。
十多天之後,縣裡傳出爆炸性新聞:縣公安局副局長馬有道在宏達賓館嫖娼,被城關派出所當場抓獲。聽說縣有線電視台的記者周明也跟了去,將整個過程都錄了像。周明時不時弄些個叫縣裡頭兒臉上不好過的新聞,領導們說起他就皺眉頭。宣傳部早就想將他調離電視台,但礙著他是省裡的優秀記者,在新聞界小有名氣,只好忍著。
人們正在議論這事是真是假,省裡電視台將這醜聞曝了光。小道消息說,這中間還有些曲折。說是分管公安的副縣長朱開福批評了周明,怪他不該錄像,損害了公安形象。我們幹部犯了錯誤,有組織上處理,要你們電視台湊什麼熱鬧?他還要周明交出錄像帶。周明被惹火了,說,到底是誰損害了公安形象?他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索性把錄像帶送到了省電視台。省台的人都很熟,對他明說,這類批評性報道最不好弄,搞不好就出麻煩。周明便大肆渲染了朱開福的混蛋和個別縣領導的袒護。省台的朋友也被說得很激憤了,表示非曝光不可,殺頭也要曝光!
馬有道在省電視台一亮相,就算徹底完了。他立即被開除黨籍,調離公安戰線。縣委還決定以此為契機,在全縣公安戰線進行了一次作風整頓。朱開福在會上義正詞嚴的樣子,說,一定要把純潔公安隊伍作為長抓不懈的大事。不論是誰,不論他的後台有多硬,只要他膽敢給公安戰線抹黑,就要從嚴查處,決不姑息!
白秋將這事做得很機密,可過了一段,還是有人知道了。大家想不到馬有道英雄一世,最後會栽在白秀才手裡。馬有道平時口碑不太好,人們便很佩服白秋。
社會上的各派兄弟對他更是尊重。有人提議,將各派聯合起來,推選一個頭兒。這天晚上,各派頭兒在城外河邊的草坪上開會。白秋是讓老虎硬拉著去的。他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他從來就不承認自己是哪個派的頭兒,只是擁有一些很好的兄弟。但白秋一去,大家一致推選他做頭。三猴子沒有來,說是生病了,他們那派來的是紅眼珠。紅眼珠做人乖巧些,同白秋在表面客套上還過得去。他見大家都推舉白秋,也說只有白秋合適些。
白秋卻說,感謝各位兄弟的抬舉。但這個頭我不能當,我也勸各位兄弟都不要當這個頭。白秋這麼一說,大家都不明白。有人還怪他怎麼一下子這麼膽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