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話 第22章 幸福的家庭
    在這個國家裡,牛蒡葉無疑是最大的綠葉。假如你把它放在肚子上,它就像一條圍裙一樣;假如你把它放在腦袋上,下雨天就可以把它當做一把傘,因為它真的很寬大。牛蒡從不獨自生長,你可以看見,凡是有牛蒡的地方,都是成片生長的。這正是它最可愛的地方,但對蝸牛而言它只是食物而已。

    在古代,很多大人物都把這些肉嫩汁多的大蝸牛做成精美的食物,每當他們享用這些美味時,都會說:「啊,味道太好了!」因為在他們看來,蝸牛的味道非常鮮美;而這些蝸牛都得依靠牛蒡生存,所以人們才種植牛蒡。

    如今,在古時的莊園裡住著的人已經不吃蝸牛了,因此蝸牛都死光了,而牛蒡依然活著。在小徑上、花畦上,都長滿了這種植物,人們無法阻止它生長,這裡儼然成為一個牛蒡森林。假如不是還長著幾棵蘋果樹和梅子樹,誰都不會想到這裡竟然是一個花園。在這些茂密的牛蒡中間,還住著最後兩隻老蝸牛。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齡有多大,不過他們清楚地記得,曾經他們的數目很龐大,而且是從國外遷來的家族,整個森林都是為他們而建立的。他們從未離開過森林之家,不過卻聽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做「莊園」的地方,他們將在那裡被烹調成黑色,然後盛入一個銀盤子裡。至於結果如何,他們無法得知;另外,他們也無法想像,被烹調之後盛入銀盤子裡,是怎樣一種滋味。也許那很美\很有排場!他們曾經請教過金龜子、癩蛤蟆、蚯蚓,但是沒有得到任何滿意的回答,因為他們自己也沒有被烹調過,或是盛入銀盤子裡。

    那兩隻年老的蝸牛算是世界上最高貴、最有身份的了。他們心裡很明白,那座森林是為他們而建造,莊園也是為了烹調他們、把他們盛入銀盤子裡而存在的。

    他們的生活安靜而幸福,因為沒有自己的孩子,就收養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蝸牛,他們把他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子撫養教育。但是這隻小東西長不大,因為他只是一隻普通的蝸牛罷了。但是這對老蝸牛,特別是媽媽,他覺得自己能看出小蝸牛在長大;假如爸爸沒有發現的話,他就要求爸爸摸摸小蝸牛的外殼,這樣一來,爸爸覺得媽媽說的話很有道理。

    有一天,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雨。

    「聽雨水滴落在牛蒡葉上『咚咚』的聲音。」蝸牛爸爸說道。

    「這就是我說過的雨滴。」蝸牛媽媽說,「你看吧,它順著枝幹流下來,很快就會把這裡弄濕的!我很慶幸我們有屬於自己的小屋子,小傢伙也有,我們的優點是其他任何生物都不能比的。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我們是最高貴的人!我們一出生就有屬於自己的房子,而這裡的牛蒡林都是為我們種植的。我真想知道這片牛蒡林到底有多大,在它之外還有什麼?」

    「它之外什麼也沒有!」蝸牛爸爸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地方比我們這裡更好了。我一點想法也沒有。」

    「不過,」媽媽說,「我倒很想去莊園裡被烹調一番,然後盛進銀盤子裡。我們的祖先都曾經歷過這些,這是一種榮耀,你要明白!」

    「也許莊園已經坍塌了。」蝸牛爸爸說,「或者牛蒡葉已經將它包圍,人都無法走出來了。你的性子總是很急,別那麼急躁,那個小傢伙都開始學你了。你看他這三天,天天往枝幹上爬,我每次抬頭看他頭都會暈。」

    「請你不要責罵他。」蝸牛媽媽說,「你看他爬的多專心,他帶給我們很多快樂!他就是我們老兩口兒活下去的動力。但是你想過沒有,我們在哪裡為他找個媳婦呢?也許在林子的不遠處,住著和我們相同的人。」

    「我想那裡也許住著沒有房子的黑蝸牛!」蝸牛爸爸說,「他們都很平常,而且還很自負,喜歡擺架子。不過,我們可以拜託螞蟻辦這件事,你看他們每天跑來跑去,好像很忙似的。他們肯定能為我們的孩子找到合適的媳婦。」

    「我認識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螞蟻說,「但是我想她不行,因為她是王后!」

    「這沒什麼。」兩隻老蝸牛說,「她有房子嗎?」

    「當然,她有一座非常豪華的宮殿!」螞蟻說,「裡面的走廊就有七百條。」

    「太謝謝你了!」蝸牛媽媽說,「不過,我的孩子不能住螞蟻窩。如果你不能找到更好的對象,我們就去拜託蚊蚋幫忙。不論天晴下雨他們都在外面飛,早就對整個牛蒡林一清二楚了。」

    「我們找到合適的人選了。」蚊蚋說,「離這兒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在黑加侖的樹枝上住著一個小蝸牛。她已經到結婚的年齡了,但還獨自一人,非常寂寞。她的住處離這兒不過一百步。」

    「好的,把她請到這裡來吧!」老兩口兒說道,「她只有一棵小小的黑加侖樹,而我們擁有整個牛蒡林!」

    於是,他們把這位蝸牛小姐請來了。整整八天時間她才到來,而這正好說明她和他們是同一個族類。

    他們很快就結婚了。在婚禮上,六隻螢火蟲使出最大的力氣發出光亮。

    除此以外,婚禮非常安靜,因為這對老夫婦不喜歡熱鬧。但是,在婚禮上蝸牛媽媽說了一番很感人的話,而蝸牛爸爸一言未發,因為他太感動了。現在,整個牛蒡林都屬於這對年輕的夫婦了,為此老兩口兒還說了很多話,也就是他們常常說的,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就是這片牛蒡林,只要他們善良真誠地生活下去,總有一天他們和他們的子孫都將走進那個莊園,被烹調一番,然後盛入銀盤子裡。

    當老兩口兒講完這番話,就鑽進他們的屋子裡睡著了,從此再也沒有出來。

    現在,整座牛蒡林都屬於這對年輕的蝸牛夫婦了。不久之後,他們有了一群孩子。但是,他們從未被烹調過,也從未被盛入銀盤子裡。因此他們認為,莊園已經不存在了,世上的人都死去了。沒有任何人反對他們的看法,大家都覺得這是真的。雨水滴在牛蒡葉上,奏出動人的樂章;溫暖的陽光照耀著他們,整個牛蒡林漂亮極了。於是,他們幸福地生活下去,非常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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