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話 第2章 拇指姑娘 (2)
    現在,那個透進陽光的洞口被鼴鼠封上了;接著他把兩位女士送回家裡。到了晚上,拇指姑娘卻無法入睡。於是,她跳下床來,用乾草編織一張又大又美的毯子。她拿著毯子來到凍死的小鳥身邊,將他的全身蓋好;她還把從田鼠房裡找到的一點棉花塞在兩邊,好讓躺在寒冷的地上的小鳥感到溫暖。

    「再見了,美麗的小鳥!」她說。「再見吧!夏天時,當樹木全都變綠,當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你唱出那麼美妙動聽的歌曲,我真心感謝你!」接著,她把頭貼在鳥兒的胸脯上。突然,她驚恐起來,因為她感覺到小鳥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跳躍。啊!是鳥兒的心。原來小鳥並沒有死,他只是被凍僵了。現在溫暖包圍著他,他又活過來了。

    秋天,燕子們都將飛向溫暖的國度,假如誰掉隊就會遭遇寒冷,以至於凍落在地,像死去一般,而冰冷的雪花會將他全身遮蓋。

    拇指姑娘渾身發抖,她是那麼驚慌,這隻小鳥對她而言簡直就是龐然大物。但是她鼓起勇氣,使勁把棉花塞在鳥兒身邊,她還把自己當做被子的薄荷葉拿來,蓋在鳥兒的頭上。

    第二天,她又偷偷溜去看他。他已經活過來了,只是還在昏迷中。現在,他能微微睜開眼睛,看拇指姑娘一眼。拇指姑娘拿著一塊引火木,因為她沒有其他可以照明的東西。

    「謝謝你,可愛的小姑娘!」虛弱的燕子說道,「現在我好多了,既舒服又溫暖!很快我就會恢復體力,那樣我又可以在溫暖的陽光中飛翔了。」

    「啊!」她說,「外面還很冷,雪花漫天飛舞,到處都已結冰。請你繼續躺在溫暖的床上,我會照顧你的。」

    後來,拇指姑娘用花瓣帶給燕子一些水。燕子喝完水便告訴她,他曾經受過傷,有只翅膀撞在了長滿刺的灌木上,所以他無法像其他燕子一樣飛得輕快。那時,他們正往溫暖的國度飛去,最後他獨自落到了地上,除此之外他什麼也記不起來,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燕子整個冬天都住在這裡。拇指姑娘對他非常好,也特別喜歡他。鼴鼠和田鼠絲毫沒有察覺,因為他們才不喜歡這只什麼都不會,孤獨又可憐的燕子。

    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大地總是被陽光照得異常溫暖,這時,燕子就會從拇指姑娘身旁飛走。拇指姑娘會先把鼴鼠在上面挖好的洞口打開,讓陽光特別明亮地照耀著他們。燕子問拇指姑娘是否願意和他一起走,他可以讓她坐在他的背上,這樣的話他們就能飛得遠遠的,離開這裡,一直飛到綠色的樹林裡去。可是拇指姑娘很清楚,要是他就這樣飛走的話,田鼠會覺得難過的。

    「不行,我不能和你一起飛走!」拇指姑娘回復說。

    「那麼就讓我們再會吧,會再見的,你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姑娘!」燕子說。接著他就朝著太陽飛走了。拇指姑娘一直在後面望著他離開,她的眼眶滿含淚水,她是多麼喜歡這只可憐的燕子啊!

    「嘀嚦!嘀嚦!」唱著歌的燕子,朝著一個綠色的森林飛去。

    拇指姑娘覺得特別傷心,想走到溫暖的陽光中去,可是田鼠並不贊成她這樣做,因為長在田鼠屋頂上田野裡的麥子已經長得非常高了。這對於她這個可憐的小女孩來說,簡直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畢竟她才一寸來高呀!

    「在這個夏天裡,你必須為自己縫製一件新嫁衣!」田鼠這樣對她說。因為那個令拇指姑娘非常不舒服的鄰居——整天穿著黑天鵝絨袍子的鼴鼠——已經和她求婚了。「你必須要準備好毛衣和棉衣。等你當了鼴鼠夫人以後,你應該既有坐著穿的衣服,也有睡著穿的衣服。」

    現在,拇指姑娘就得搖起紡車來。鼴鼠還另外聘請了四位蜘蛛,請她們日夜為她紡紗、織布。每天晚上,鼴鼠都回來拜訪她一次。鼴鼠總是咕嚕地說一樣的話:夏天過去了,太陽就不會這麼曬了;現在的太陽把地面烘烤得像石塊一樣硬。是啊,等夏天結束了,他就要和拇指姑娘結婚了。不過她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她是真的不喜歡這只鼴鼠。每到太陽升起來的早晨,或是太陽落下的黃昏的時候,拇指姑娘就一個人偷偷地走到門邊處。當風兒將麥穗吹倒向兩邊,讓她可以見到藍藍的天空時,她就可以想像得出外面是多麼的光明和美麗,所以她迫切地渴望能夠與那只可愛的燕子重逢。可是那只燕子再也沒有回來,很明顯,他已經飛得太遠太遠,飛向那美麗、青翠的森林中去了。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拇指姑娘的所有嫁衣也準備妥當了。

    「還有四個星期,你和鼴鼠先生的婚禮就要舉行了。」田鼠和她說。可是拇指姑娘卻哭了起來,她說她不想和那只令人生厭的鼴鼠結婚。

    「亂說!」田鼠回答道,「你不要再執拗了,否則的話,我就用我的小白牙咬你!他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你必須和他結婚!即使是皇后也沒有質地那麼好的黑天鵝絨袍子!在他的廚房、儲藏室裡都儲藏滿了東西。你能有這樣一個丈夫,應當報答上帝呢!」

    婚禮現在就要舉行了。鼴鼠來了,他要親自迎娶拇指姑娘做他的新娘。她必須得和他在一起生活,並且長期生活在深深的地下,再也見不到溫暖的陽光,因為他討厭太陽。此刻,這個可憐的小女孩覺得特別傷心,當她還和田鼠住在一起的時候,她還能在門口望一眼陽光,而此刻的她,不得不向燦爛的太陽告別。

    「您,光耀的太陽,再見吧!」他邊說邊向天空伸出了雙手,同時她又向田鼠的屋外邁了幾步——現在麥子都已經收割了,這裡只剩下一些枯萎的茬子。「再見吧!再見吧!」她又重複了一遍,同時張開的雙臂抱住了一朵還在綻放的小紅花。「要是你看到那只燕子,請你轉達我的問候吧。」

    「嘀嚦!嘀嚦!」就在這時,他的頭上突然傳來一陣叫聲。她抬頭望去,原來是那只燕子剛剛飛過,他見到拇指姑娘也異常興奮。拇指姑娘和他說,自己是多麼不情願嫁給鼴鼠,讓那個醜醜的鼴鼠來做她的丈夫;她接著說,她還要住在深深的地下面,陽光永遠照射不到,只要一想到這,她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酷寒的冬天即將來臨,」小燕子說,「我要離開這裡,飛得遠遠的,飛到暖和一點的地方去。你願意和我同行嗎?你可以坐在我的背上,用腰帶把自己牢牢地繫住。這樣我們就能從那只醜陋的鼴鼠身邊逃離,從他黑暗的住所中飛走,飛得遠遠的,越過高山,飛到暖和的地方去:那裡沒有黑暗,只有美麗的陽光,那裡永遠是夏天,到處都盛開著美麗的花朵。你和我一起飛走吧,可愛的拇指姑娘;當我落在那個暗黑的地洞裡,被凍得僵直的時候,是你給了我生命!」

    「當然,我要和你一起走!」拇指姑娘說。她騎到燕子的背上,將雙腳放到他展開的雙翼上,同時又用腰帶把自己緊緊地繫在燕子身上最結實的一根羽毛上。就這樣,燕子飛向了天空,他們飛過森林,跨過大海,越過高高的、常年積雪的巍峨高山。在冰冷的高空中,拇指姑娘凍得發抖,這時她可以躲到燕子暖和的羽毛中去。她只將自己的小腦袋露在外面,欣賞下面沿途的風景。

    終於,他們到了暖和一點兒的地方,那裡的太陽比原來照耀得還要溫暖,天似乎也格外的高。田溝間、籬笆上,都掛滿了美麗的綠葡萄、藍葡萄。樹林裡掛滿了檸檬和橙子。空氣中瀰漫著桃金娘和麝香的香味;很多特別可愛的小孩子在路上,和一些色彩鮮艷的蝴蝶嬉戲,來回奔跑著。燕子飛得越來越遠,隨之風景也越來越美。在一座碧藍色的湖旁有一叢特別惹人愛的綠樹,在它們裡面有一幢大理石雕砌的、白燦燦的古代宮殿。在高大的圓柱四周纏繞著很多葡萄籐。柱子上面有很多燕子窩。在那裡面有一個窩,就是屬於此刻帶著拇指姑娘飛行的這只燕子的。

    「這裡就是我的住處了,」燕子說,「下面還有很多漂亮的花,我可以把你放在你選擇的任意一朵上。那樣的話,你想怎麼住著舒服,就怎麼住著舒服了。」

    「好極了!」她拍著小手說。

    在那裡有一根非常大的大理石柱,不過它已經橫倒在地上,跌碎成了三段。可是在它們中間卻盛開著一朵最漂亮的白色花。燕子背著拇指姑娘飛了下來,將她放在那朵白花中一片寬闊的花瓣上。這個小姑娘是多麼驚訝啊!在那朵白花的中間竟然坐著一個小小的男子——他看上去,是那麼白皙、透明,就像是玻璃做成的。在他的頭上戴著一頂華麗的金子做的王冠,他的肩上還生有一對閃閃發亮的翅膀,他看上去就和拇指姑娘一樣大。他就是鮮花中的安琪兒[   安琪兒,即天使。在西方文化中,天使的形象一般是指背部生有一雙翅膀的小孩子。

    ]。每朵花中都有這樣一位小小的男子或是女子。只是這位是他們所有人的國王。

    「我的上帝啊!他是多麼漂亮啊!」拇指姑娘輕聲地對著燕子說。這位小國王特別害怕這只燕子,因為他是那麼精緻、細嫩,相對於他來說,那只燕子簡直就是一隻巨鳥。不過當他見到拇指姑娘的時候,他立即高興起來:她是他一生中見到的最漂亮的女子。所以他將頭上的王冠取下,戴到了拇指姑娘的頭上。他問了她的名字,並咨詢她是否願意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這樣她就是所有花兒的王后了。這位國王才稱得上是她的丈夫呢!相比癩蛤蟆的兒子、那只穿黑天鵝絨大衣的鼴鼠來說,他是那麼的不同!所以,拇指姑娘對這位逗她開心的國王說:「我願意!」這時,每朵鮮花裡都走出一位男子,或是一位女子。那麼可愛的他們,即使看上一眼也是幸福的。他們每個人都送給拇指姑娘一份禮物,其中有一份最好的禮物,是他們從一隻大白蠅身上取下來的一對翅膀。他們將這對翅膀安放到拇指姑娘的背上,這樣,她就可以在花叢間飛來飛去了。此刻大家都歡愉起來。燕子坐在柱子頂上自己的窩裡,為他們唱出他最動聽的曲子。隨後,他心裡也有些悲傷,因為他也是那麼喜歡拇指姑娘,他真希望永遠不要和她分開。

    「現在,你不要再叫拇指姑娘了!」花的安琪兒們對她說,「這是一個很俗氣的名字,而你是多麼美麗啊!從今天起,我們叫你瑪婭[   瑪婭,是指在希臘神話裡,頂住上天的巨神阿特拉斯與平勒俄涅所生的七個女兒中最大的那位,也是最美麗的一位。這七個姐妹與她們的父母一同代表金牛宮中最明亮的九顆星星。它們在五月時,即收穫期出現,在十月時,也就是第二次播種期隱藏起來。

    ]吧。」

    「再見吧!再見吧!」那隻小燕子說道。接著他從這個溫暖的地方飛走了,他要飛到遙遠的丹麥去。在那裡,有一個很會寫童話的人,他在那個人的窗子上築了一個窩。他對那個人唱:「嘀嚦!嘀嚦!」我們的這個故事就是從他那裡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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