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葉集 第18章 鼓聲噠噠 (1)
    鼓啊!敲吧!敲吧!

    鼓啊!敲吧!敲吧!——軍號!吹啊!吹啊!

    自窗裡——自門裡——像一股無情的力量般爆炸,

    衝進了莊嚴的教堂,將會眾驅散,

    衝進了學生正在學習的學校,

    不要令新郎平安無事——現在他不能同新娘享受幸福,

    也不要令和平的莊稼漢去享受和平,耕地或是收割,

    你們這些鼓擂得多麼兇猛——你們這些軍號吹得有多刺耳。

    鼓啊,敲吧!敲吧!——軍號,吹吧!吹吧!

    在城市的行人以及車輛的上空——在街上隆隆的車輪聲的上空;

    房屋內還在鋪好床用於人們夜間睡覺嗎?不許讓人睡到那些床上,

    白天不許談交易——沒有中間人,也沒有投機商——他們還想要繼續嗎?

    講話的還想要講話嗎?唱歌的還想要唱歌嗎?

    律師還想要在法院裡面站起來在法官的面前陳說自己的案情嗎?

    那就令鼓敲得更加快更加重些吧——你們這些軍號吹得更加瘋狂些吧。

    鼓啊!敲吧!敲吧!——軍號!吹吧!吹吧!

    不要談判——不要停下來進行勸誡,

    不要理睬那膽小的——不要理睬那個哭鼻子的與求上帝的,

    不要理那個在對青年人進行哀求的老人,

    不要去聽那個小孩子的聲音或是那個母親的求告,

    甚至令那個等著將靈柩停放在自己身上的支架也去對那死者進行搖撼吧,

    啊,你們這些振聾發聵的鼓擂得有多麼強硬——你們這些軍號吹得有多麼響亮。

    詩人

    啊,一支新歌,自由的歌,

    擊打著,擊打著,擊打著,擊打著,響聲以及人聲愈發清晰了,

    順著風聲以及鼓聲,

    順著旗幟的聲音,大海的聲音,孩子的聲音,父親的聲音,

    地上是低處,空中是高處,

    在地上是父親以及孩子站立的地方,

    上面的空中是他們的眼望著的地方,

    也就是黎明時分旗幟進行拍打的地方。

    詞句!書中的詞句!你們是什麼?

    不需要再用詞句了,請注意聽我說,

    我的歌便在那空曠的地方,我必須要歌唱,

    同它伴隨的是旗幟以及三角旗的拍打聲音。

    我將要把繩和索編織進去,

    我會把男人的心願以及嬰兒的心願編織進去,我將把生命灌注到其中,

    我將列入閃亮的刺刀尖中,我將令子彈以及彈丸嗖嗖飛舞,

    (就像有些人將一種象徵性的符號以及威脅遠遠地帶進未來,

    用喇叭般的聲音喊道:醒來吧,要保留精神,醒來吧!)

    我要用縷縷鮮血來對我的詩句進行灌溉,充滿意志和歡樂,

    然後放鬆,開步走,去競爭,

    伴隨著的是旗幟以及三角旗的拍打聲。

    三角旗

    來這裡,詩人,詩人,

    來這裡,靈魂,靈魂,

    來這裡,親愛的小孩,

    同我一起在雲裡風裡飄飛,同沒有邊際的光亮共同遊戲。

    孩子

    父親,是什麼在天上用長長的手指同我打著招呼?

    它一直在同我講些什麼?

    父親

    我的孩子,在天上你什麼都沒看到,

    也沒有誰在同你說話——不過要注意,我的孩子,

    看一下房子裡面這些讓人眼花的東西,你看那些現在正在開門的錢莊,

    注意那些正在準備裝著貨物沿街進行爬行的車輛;

    這些,啊,這些是多麼的受人重視,有多少人甘願為它們付出勞動!

    全世界是多麼地羨慕它們!

    詩人

    鮮紅的太陽正高高地升起,

    遠遠看去,藍色的大海正在飄浮,在隨水槽飛跑。

    在大海的胸脯上飄浮著,並且湧向陸地的風,

    那不斷吹過來的大風自西邊或是西南方向而來,

    水面上那乳白色的泡沫正在輕快地浮動。

    但我不是大海或者紅日,

    我不是那同女孩一般咯咯笑著的風,

    也不是那正在加強力量的和抽打著的風,

    不是那奮力對自身進行抽打、令自己因恐懼而死的精靈,

    不過我是那雖看不到卻在走向前來一直唱的人,

    我在溪流內潺湲,在陸地上飛濺,

    那些早晚在樹林內的飛鳥們都認識我,

    岸上的沙粒也認識我,還有那正絲絲叫著的波浪,與那旗幟以及三角旗,

    它們在那裡高高地不停地進行著拍打。

    孩子

    啊,父親,它有生命——四處都是人——它有很多孩子,

    啊,現在我覺得它是在同它的孩子們說話,

    我可以聽見——它在同我說話——啊,簡直太奇妙了!

    啊,它伸展著——它飛速張開,在奔跑——啊,父親,

    它非常寬闊,它將整個天空都蓋沒了。

    父親

    別說了,別說了,我的傻孩子,

    你的話令我憂傷,令我非常不高興;

    我是說你再同別人一起看看吧,不要再看那高空的旗幟以及三角旗,

    而是看一下那整齊的路面,尤其要注意那些有著堅牢牆壁的房屋。

    旗幟與三角旗

    啊,來自曼哈頓的詩人,同孩子說話吧,

    對我們全部的孩子們,對那些曼哈頓北部以及南部的孩子們,

    今天就特別將我們指給他們看,其他的一切就全都撇下吧——然而我們也不清楚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什麼呢,僅是些無利可圖的布片,

    僅能在風中拍打著?

    詩人

    我聽到、看到的不只是布片,

    我聽到軍隊的踏步聲,我聽到那哨兵喝問的口令聲,

    我聽到千百萬人的歡呼聲,我聽到那呼叫「自由」的聲音!

    我聽到擊鼓聲以及吹喇叭的聲音,

    之後我自己也四處活動,急升高飛,

    我所用的是大陸鳥以及海洋鳥的翅膀,並自高處俯瞰,

    我不對和平的寶貴後果進行否認,我看到擁有不計其數的財寶的稠密城市,

    我看到數不清的農莊,我看到莊稼漢在田里或是穀倉裡工作,

    我看到機械工在工作,我看到四處建築起了高樓,正在建成或是已經建成,

    我看到火車頭所牽引的列車正飛快地在沿軌道飛奔,

    我看到波士頓、查爾斯頓、巴爾的摩、新奧爾良的商店以及車站,

    我看到遠在西部的那大片糧田,我於附近逗留了很短的一個時期,

    我去了北部的木材森林,又去了南方的種植園,還去了加利福尼亞;

    一路上掃視全景的時候我看到數不清的利潤、繁忙的集會以及賺到

    手的工資,

    看到三十八個廣闊而又傲慢的州形成的「特點」,(還會有更多的州,)

    看到港口岸上的貿易站,看到船隻在進進出出;

    然後在所有之上,(當然!當然!)是我那個寶劍一般的小又長的三角旗,

    它快速地上升,標誌著戰爭以及抗議——現在長索已將它拉起,

    在我那個藍色寬闊的旗幟旁邊,在我那星條旗旁邊,

    在所有海域以及陸地上,和平便被拋棄了。

    旗幟與三角旗

    還要更加響亮、高昂、堅強些,詩人啊!還要破浪更遠、更廣泛地前進一些!

    不要再令我們的孩子們僅相信我們的財富以及和平,

    我們也可能是恐怖以及屠殺,就像現在這樣,

    現在我們已經不是那些廣闊以及傲慢的各州中之一,(也不是其中的五或十個,)

    我們既不是市場或是倉庫,也不是城內的銀行,

    不過這些和一切,那廣闊的褐色陸地以及下面的礦藏,是屬於我們的,

    海岸屬於我們,大小河流屬於我們,

    它們所潤濕的田地以及收成和果實都屬於我們,

    港灣,航道,進出的船隻不過是我們的——而我們則在一切之上,

    在下面所鋪開的地區上面,在三四百平方英里與首府,

    四千萬人口上面——啊,詩人!不管是活著或者死去都至高無上,

    我們,甚至是我們,今後也要同主人翁一樣在高空招展,

    不僅因為目前,也要通過你而去高歌一千年,

    這是一支為一個可憐的小孩的靈魂所唱的歌曲。

    孩子

    啊,我的父親,我並不喜歡這些房屋,

    它們永遠都不會受到我的重視,我也不喜歡金錢,

    不過我想升到那裡去,啊,我親愛的父親,我喜歡那旗幟,

    我願意也必須成為那三角旗。

    父親

    我的孩子,你真令我痛心,

    成為那三角旗簡直是太可怕了,

    你簡直不清楚今日為何日,今後會如何,

    那便是一無所獲,卻要冒著失去、否定一切的危險,

    你會站到戰爭的前線——啊,並且是這樣的戰爭!——你同它們具

    有什麼相干?

    你同魔鬼、屠殺以及夭折的激情又具有什麼相干?

    旗幟

    那麼我所歌唱的是魔鬼以及死亡,

    我將在一切當中,是的,在一切當中灌輸,那代表著戰爭的劍形三角旗,

    並且是一種新又激動人心的愉快,是自孩子們的小嘴裡說出的渴望,

    同和平的大地所發出的聲音以及大海液體的沖洗融合到一起,

    還有那正在海上戰鬥的滿身黑煙的黑色船隻,

    還有那北方冰樣的遙遠的寒冷,夥同那沙沙響著的雪松以及松柏,

    還有那隆隆的鼓聲,兵士們行軍的聲音,與南方的驕陽艷艷,

    還有那屬於我的東岸的波浪湧上了海灘,我那西岸也是一樣,

    還有那兩岸之間的全部,同我那永遠都在奔跑著的密西西比河以及它的河灣和急流,

    還有那屬於我的伊利諾伊的田野,那堪薩斯的田野,那密蘇里的田野,

    那大陸,將它全部的特性都毫無保留地獻了出來,

    湧進來吧!請將一切問題,一切歌詞都淹沒,利用你的全部,

    和所有收穫,

    融合、保持、索取並且吞沒一切,

    不再用那溫柔的或是音樂似的唇音,

    而是永久地離開了黑夜,我們的聲音再不是說服,

    而是同這裡風中的烏鴉一樣呱呱地叫著。

    詩人

    我的四肢和血管擴張了,到底我的題材還是明確了,

    夜間所出現的旗幟是如此的寬闊,我要傲慢而又堅決地歌唱你,

    在又聾又瞎的情況下,我等候得實在太久了,我衝了出來,

    我再次恢復了聽覺以及舌頭,(一個小孩對我進行了教育,)

    我在上空聽到你,那嘲笑似的呼叫和要求,啊,那戰爭的三角旗啊,

    殘忍!殘忍!(我至少歌唱了你,)啊,旗幟!

    你的確不是太平的屋宇,並且絲毫不是它們的繁榮,(如果有必要,

    你還會下令破壞掉每所房子,

    你不想將那些值錢、穩穩矗立在那兒並且裝滿了安適的花錢建成的房屋破壞掉,

    那它們真的能夠站穩嗎?如果不是你在上空,一個小時都站不住,現在卻全都站得很穩;)

    啊,旗幟,你不是珍貴的金錢,不是農作物,也不是屬於物質的好營養,

    不是高級商店,也不是被船舶卸到碼頭上的全部,

    不是用帆篷或是蒸汽作為動力的超級海船,

    不是運輸工具,貿易或是收益——但是你,從今往後我看到的你,

    你自夜間出現而朝上飛昇,將你那一簇星星帶來,(愈益變大的星星,)

    你在將黎明劃分,將空氣割削,受著太陽的撫弄,對天空進行著測量,

    (一個可憐的小孩熱烈地看到了你,渴望著你,

    但其他人卻依然忙忙碌碌,在說著精明的話,永遠在教導著人們要節省,節省;)

    啊,那高高在上的你!啊,那三角旗!你在如蛇一般進行波浪形的

    起伏,奇妙地發出了絲絲聲,

    我高攀不上,你只不過是個觀念,卻又是寧可冒著生命危險竭力爭取的,為我所熱愛,

    非常熱愛——啊,旗幟,你自黑夜帶來的星星在引導著白晝!

    不值錢,是眼前所見的東西,在所有之上,又要求所有——(所有事物的絕對主人)——啊,旗幟以及三角旗!

    我也將一切都撇下了——雖然偉大,但卻一文不值——房屋機器全都一文不值——我視而不見,

    我僅看到你,啊,戰鬥的三角旗!啊,滿是條紋的寬闊的旗幟,我僅歌唱你,

    高高地在風中進行著拍打。

    騎兵越河而過

    一個非常長的隊列繞行在翠綠的小島之間,

    他們排成了一字的長蛇形,他們的兵器閃耀在陽光下——請聽那音樂般的鏗鏘聲,

    請看一眼那銀白色的河,

    在其中濺起水花的坐騎暫時停了下來進行暢飲,

    看那些被太陽曬黑了臉的男人,

    幾個或是一個全是一幅圖畫,懶洋洋地在馬鞍上休息,

    有的已經出現在了對岸,

    有的才踏入河裡——同時,

    鮮紅,藍色,雪白,

    隊旗於風中歡快地飄動著。

    宿營在山腰

    目前我面前看到一支正在行軍的隊伍進行稍停,

    下面橫臥的則是一個肥沃的山谷,具有夏天的穀倉與果園,

    後面,是一塊位於山坡上的梯田,陡峭,有的地方非常高,

    斷裂,有岩石,依依的雪松,還有看得不怎麼清楚的高聳形象,

    遠近分佈著很多營火,有些在高高的山上,

    可以隱隱看到人馬的昏暗形象,體積大,並且閃著微光,

    而滿天——在天上!非常遠,遠得簡直夠不著,星星點點,

    不斷在出現的是那永恆的星斗。

    軍團行進著

    一群散兵打頭陣,

    有時如抽鞭子似的一聲槍響,有時則是無規則的齊發,

    隊伍在奮力快進,人數眾多且又密密層層的隊伍在加速前進著,

    微微閃著光,於陽光下苦苦行進——滿身都是灰塵的兵士,

    分成行列隨地形在起伏,

    炮火是分散開的——車輪滾滾,馬匹在流汗,

    軍團行進著。

    在野營時那忽明忽暗的火光旁

    野營時那忽明忽暗的火光旁,

    一隊人馬於我身邊繞行著,莊重,甜蜜,

    而又緩慢——但我首先注意的,

    是那正在睡眠當中的軍隊的帳篷,

    田野以及樹林的昏暗輪廓,

    黑暗當中是點點的火光,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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