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葉集 第17章 在路邊
    歐羅巴

    (合眾國的第七十二年和第七十三年1)

    忽然自它那陳腐而又昏睡的,奴隸的巢穴當中,

    它像閃電一般跳了出來,連自己都險些大吃一驚,

    它的雙腳踐踏在骨灰以及破舊衣服上,它的手緊緊地將帝王們的喉嚨扼住了。

    啊,希望以及信仰!

    啊,流亡的愛國者自痛苦中將生命結束了!

    啊,那很多被傷透了的心!

    今天全都回過頭來吧,你們重新振作起來。

    而你們這些被僱用來為人民抹黑的人們——這些說謊者,

    聽著!

    不是因為無法計算的痛苦,殘殺以及荒淫無度,

    是因為在宮廷裡進行的各樣的卑鄙盜竊行為,利用那窮苦人的淳樸來騙取他的工資,

    因為帝王們的嘴唇裡所許下的諾言於他們反悔時被粉碎,被嘲笑。

    在他們掌權的時候並非為這一切才進行報復的打擊或令貴族的頭顱落地,

    人民對帝王們的殘暴進行鄙視。

    不過寬容的仁慈造成了辛酸的毀滅,曾經受晾的君主重新回來了,

    各自都很威武地帶著隨從、稅吏、僧侶、劊子手,

    兵士、大臣、律師、獄卒以及專事奉承的人們。

    不過在全部卑鄙的盜竊行為的後面,看啊,是個人影,

    同黑夜一樣朦朧,全身披掛,臉,頭和身體,都緊裹著紅袍,

    誰都看不到他的臉與眼,

    露在袍服外面的僅有一件,一隻手臂將紅袍掀起,

    一根彎著的手指自上面高高指著,就像出現了一個蛇頭。

    這時新砌的墓內躺著屍體,年輕人的血染的屍體,

    絞架上面的繩索在沉重地掛著,王公們的子彈在飛,權勢人物在高聲大笑,

    全部這些都結下了果實,並且是善果。

    那些青年的屍體,

    那些吊到絞架上面的烈士們,那些被灰色鉛彈打透了的心,

    看似僵冷,但卻在其他的地方活得生機勃勃的,沒被殺害。

    他們活在其他青年們的心裡,啊,帝王們!

    他們在此活在弟兄們的心裡,正預備對你們進行反抗,

    他們被死亡淨化,還受到了教育,有所提高。

    每一座為了自由受到殺害的人的墳墓全部長出了自由的種子,

    後來種子又長出了種子,

    被風帶到了遠處又重新下種,享受著雨雪的滋潤。

    暴君的武器不會釋放一個已經失去了肉體的靈魂,

    不過它隱下行蹤,在世上闊步走著,說著悄悄話,商議、告誡著。

    自由,令別人對你失望吧——我絕對不會對你失望。

    房門關上了嗎?主人走了嗎?

    但仍舊需要做好準備,不可以放鬆警戒,

    他不久便回來,他的使者立刻就會來到。

    啊,天!啊,生活!

    啊,天!啊,生活!那些多次重複出現的相關問題,

    那些排成長列的無休止的背信棄義的人,那些充滿愚昧的城市,

    我自己永遠都在責怪自己,(因為有誰比我更愚昧,又有誰比我更背信棄義呢?)

    一雙渴望光明但卻徒勞的眼睛,卑鄙的事物,多次重複的掙扎,

    全部都結出了惡果,在我四周所見到的是那些步履艱難而又卑鄙的人群,

    別人的虛度光陰,我又同其他人糾纏到一起,

    這個問題,啊,天啊!夠多傷心,又在反覆出現——處在其中又能有什麼益處呢,啊,天,啊,生活!

    回答。

    你於這裡的存在——生活存在並且各有特性,

    那強有力的劇情正在發展,而你還能夠提供一首詩。

    我坐著眺望

    我坐著並且眺望著世上的全部憂患,全部壓迫以及恥辱,

    我聽到年輕人為了自己所做過的事情而感到悔恨不安,因痛苦而偷

    偷地抽泣,

    我看到在窮人之間那做母親的受到自己兒女的虐待,無人照料,奄奄一息,消瘦,並且絕望,

    我看到那受到丈夫虐待的妻子,我看到那誘姦青年婦女的歹徒,

    我留意到力圖掩藏起來的嫉妒以及單戀的痛苦,我看到世上的這些情景,

    我看到戰爭,瘟疫以及暴政的惡果,我看到烈士以及囚徒,

    我看到海面上的飢餓,我看到那水手們在抽籤決定應該輪到誰去犧牲來維持其他人的生命,

    我看到那些倨傲的人對待工人,窮人以及黑人等的輕慢以及鄙視態度;

    全部這些——全部這些無止境的卑劣行為以及痛苦,是我坐著並且眺望時所見,

    看到,聽到,並且保持沉默。

    鷹在嬉戲

    在沿河邊大路行走的時候,(我的午前散步,也是休息,)

    突然間天空傳來了一種低沉的聲音,那是鷹在嬉戲,

    是高空當中互相充滿愛戀而去接觸的撞擊聲,

    那扭結到一起的利爪,一次活躍而進行兇猛的旋轉,

    四個正在扑打的翅膀,兩個鐵鉤喙,緊緊抱著,成了打著圓圈的一團,

    在翻滾、在轉身、結成了一個個的環形,筆直地向下方跌落,

    直到穩在了河上,既是雙方,又結成了一個,只不過是一瞬間的暫停,

    在天上保持不帶動作的平衡,之後拆散,將利爪放鬆,

    斜拍著緩慢而又結實的雙翼,飛向了高空,各自分頭翱翔,

    他飛他的,她飛她的,互相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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