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葉集 第14章 蘆\t笛 (5)
    走出來同天空,太陽,月亮以及飛著的雲彩合而為一。

    啊,一個男子有充分的自我意識的歡樂!

    絕對不會卑躬屈節,絕對不會言聽計從,不管是知名的或是不知名的暴君,

    挺直了腰板走路,步子輕盈而又有彈性,

    目光寧靜,或是目光閃閃,

    用飽滿而又洪亮的聲音說話,自寬廣的胸間發出聲音,

    讓天下全部的人的性格都對你的性格進行正視。

    你清楚青年人的無與倫比的歡樂嗎?

    親密的夥伴、快樂的談話以及笑臉的歡樂?

    白天的快活而又明亮的歡樂,敞開胸懷進行遊戲的歡樂?

    美妙樂聲的歡樂,燈火輝煌的舞廳以及舞伴的歡樂?

    豐富的筵席以及開懷暢飲的歡樂?

    不過,啊,我那無比高尚的靈魂!

    你清楚深沉思慮的歡樂嗎?

    那自由並且孤獨的心、那溫柔並且憂鬱的心的歡樂?

    那孤單走路,精神低沉但又高傲,有痛苦也有鬥爭的歡樂?

    論戰的痛苦,不分晝夜進行慎重思考的歡樂?

    當想到「死亡」,「時」與「空」那些巨大的範疇時的歡樂?

    更好、更加崇高的愛的理想,神仙一般的妻子,甜蜜、永恆而又完美的夥伴帶來的能夠預兆未來的歡樂?

    全部屬於你自己的那不死的歡樂,啊,靈魂,那同你相匹配的歡樂。

    啊,假如我活著就應該是生活的主人不是奴隸,

    應當作為強大的勝利者去對生活進行迎接,

    不發怒,不煩悶,不埋怨或是提出輕蔑的批評,

    在空氣、土地以及水的莊嚴法則面前對我內心的靈魂堅不可摧進行證明,

    任何外在的事物都不可能將我支配。

    我所謳歌的不只是生的歡樂,我還要進行重複——死的歡樂!

    遇到「死亡」的美麗觸動,短時間內感覺到安慰以及麻木,

    是有理由的,

    我將我糞土般的肉體拋棄了,讓它燒化,或是碾成細粉,

    或是埋入土內,

    我真正的肉體卻無疑是會留給我去參加另外一些領域的,

    對我來說,那已經空虛的軀殼已經毫無意義,經過淨化,將會承擔其他的任務,為大地永久利用。

    啊,只有比吸引力更強大的力量才能夠吸引!

    我不清楚為什麼如此——然而看哪,有某物不聽命於其他,

    它從不防禦,它進取——不過它的吸引力又是多麼的大啊。

    啊,寡不敵眾的時候努力奮鬥,無畏地對敵人進行迎接!

    完全孤立地對他們進行迎接,試試單獨一人能夠堅持多久!

    迎上去面對鬥爭,監獄,酷刑,以及輿論的譴責!

    登上了斷頭台,毫無畏懼地上前去面對槍口!

    成了一個真正的「上帝」!

    啊,乘船去出海!

    離開這安穩而又不堪忍受的陸地,

    離開這惹人懊惱的、千篇一律的街道、人行道以及房屋,

    離開你,啊,你這凝固不動的陸地,登上一條船,

    航海,航海,去航海!

    啊,讓生活自此成為一首詩,歌唱出嶄新的歡樂!

    跳舞,雀躍,拍手,呼喊,跳躍,歡蹦,向前翻滾,繼續漂蕩!

    做一個世界水手,駛向所有港口的世界水手,

    簡直就是一條船,(請看我的那些在太陽以及空氣當中張開的帆篷,)

    一艘裝足了豐富詞句和快樂的飽滿的快艇。

    旋轉著的大地之歌

    一支旋轉著的大地以及相應的詞彙之歌,

    你承認那些直線,那些曲線、稜角以及黑點便是詞彙嗎?

    不,那不是詞彙,實質性的詞彙都在地下以及海裡,

    它們在空氣裡,和你靈魂裡。

    你承認那些出自你朋友口中的美妙聲音便是詞彙嗎?

    不,真正的詞彙比這些更為美妙。

    人的肉體才是詞彙,才是數不清的詞彙,

    (最好的詩歌裡面男人或是女人的肉體重新出現,形態美好,歡快而又自然,

    每部分都有能量,都活躍,反應靈敏,並且毫不感到羞恥。)

    空氣,土壤,火,水——那是詞彙,

    同它們一樣,我自己便是一個詞——我們的特性彼此滲透——對於他們來說,我的名字毫無意義,

    即便用三千種語言進行表達,空氣、土壤、火,水,會懂得我名字的哪點呢?

    健康的儀表,友好或是權威性的手勢,才是詞彙,含義,格言,

    只要是某些男人與女人的相貌所固有的魅力,便也是格言以及  含義。

    靈魂的巧奪天工就是憑借這些大地的無聲詞彙,

    那些大師們熟悉大地的詞彙,並使用它們多於使用那些能夠聽得到

    的詞彙。

    「改善」便是大地的詞彙之一,

    大地不滯留也不急進,

    一開始它自身中便潛伏著各種各樣的屬性,生長技能和效益,

    它不僅是美的一半,並且缺點以及贅疣也同優點一樣表現無遺。

    大地夠慷慨,它並不保留,

    世界上的真理一直都在等候,它們也並不是特別隱晦,

    他們鎮靜而又微妙,非印刷字體所能夠傳達,

    他們將萬物滲透,非常願意對自己進行傳播,

    傳播著一種感情以及邀請,我再三進行申述1,

    我沒有說話,不過你們如果沒有聽見,我對於你們來說又有什麼用呢?

    不承擔,也不改善,那我還有什麼用呢?

    (那些懷孕的!快點生產吧!

    你要將自己的果實留在體內直至腐爛嗎?

    你願意蹲在那裡令自己窒息嗎?)

    大地並不爭辯,

    也不感傷,也沒有安排什麼,

    它從來都不刺耳地號叫,匆忙,承諾,說服,威脅,

    它都一視同仁,也沒有什麼能夠想像的失敗,

    沒有封閉什麼,排斥什麼,拒絕什麼,

    而是全部力量,事物和情況都予以通報,從不排斥。

    大地並不展示自己但也不拒絕展示自己,它的外表下面還有內容,

    表面的聲音下是英雄們莊嚴的合唱以及奴隸們的哀號,

    情人們的彼此說服,垂死者的詛咒以及殘喘,青年們的歡笑,

    議價者們說話的腔調,

    在這些下面便是那永不落空的詞彙。

    對於兒女們來說那雄辯而又緘默的偉大母親的詞彙是不可能落空的,

    真實的詞彙從不落空,這是因為運動和映像1都不會落空,

    白天以及黑夜也不會落空,我們所踏上的航程也不會落空。

    那些無法數清的姐妹們,2

    姐妹們的無休止的輕快舞蹈,

    那向心以及離心的姐妹們,那年長以及年輕的姐妹們,

    那位為我們所熟悉的漂亮姐姐在同其餘的人繼續跳舞。

    她那豐腴的背對著每個觀舞的人,

    具有青春的魅力也同時具有老年的魅力,

    她安詳地坐在那裡,我也同別人那樣熱愛她,

    她手裡舉著像一面鏡子似的東西,她的兩眼自鏡中向她望著,

    她坐在那裡,不時地投以一瞥,不邀請誰,也不拒絕誰,

    日夜不知疲倦地將一面鏡子舉在面前。

    在近處或是遠處看,

    每天二十四小時照例公開出現,

    照例與他們的很多同伴或是其中的一個走近又走遠,

    不是自他們自己的臉部超前觀看,而是自同伴們的臉部,

    自孩子們或是婦女們的臉部,或是男子漢的臉部,

    自動物們那開闊的臉部,或是自無生命的事物,

    自景物或是江河或是天空所出現的美妙幻影,

    自我們的臉部,我的以及你的,忠誠地對他們進行著反映,

    每天都保險公開出現,但是與什麼同伴則絕對不會重複。

    環繞著人,環繞著一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絲毫沒有抵制地環繞著  太陽向前進;

    環繞著一切,安撫、支持、緊跟著同第一天一樣的三百六十五天,同它們一樣可靠並且必要。

    穩定地朝前翻滾,絲毫都不懼怕,

    永遠地抵禦著、經歷著、運載著陽光、冷、熱和風暴,

    仍舊繼承著靈魂的覺醒以及決心,

    仍舊進入並且劃分著四周以及前面那正在流動的真空,

    沒有任何障礙推遲她前進,沒有將鐵錨拋下,沒有觸撞到岩石,

    欣喜,快速,滿足,毫無損傷,沒有將什麼丟失,

    能夠並且準備隨時將一切都交代清楚,

    神聖的船隻於神聖的海面上航行。

    無論你是誰!運動以及反照都是特別為你,

    神聖的船隻為你在神聖的海面上航行。

    無論你是誰!是男還是女,大地都是為你而成為了固體或是液體,

    太陽以及月亮在空中高懸是為了你這個男人或是女人,

    現在以及過去不是為別人,而是為你,

    不朽不是為別人,而是為你。

    每個男人對他自己所說的,每個女人對她自己所說的是過去以及現在的這個詞,還有不朽這個真實的詞;

    沒有誰能夠代替別人取得什麼——絕對沒有,

    沒有誰能夠代替別人成長——絕對沒有。

    歌曲是對歌手而言的,唯有他最能夠回味,

    教誨是對為師者而言的,唯有他最能夠回味,

    謀殺是對兇手而言的,唯他最能夠回味,

    盜竊是對小偷而言的,唯他最能夠回味,

    愛情是對情人而言的,唯他最能夠回味,

    禮物是對饋贈者而言的,唯他最能夠回味,

    演說是對演說者而言的,表演是對男女演員而言的,而不是對觀眾,

    除非是屬於自己的,或者指明是他自己的,沒有誰會懂得什麼叫做偉大或是善良。

    我敢說對於那即將成為完整的男子或是婦女來說,大地也肯定將會是完整的,

    只對於那始終都是支離破碎的男子或是婦女來說,大地才始終都是支離破碎的。

    我敢說假如不向大地的偉大或是力量看齊,便不可能有偉大以及力量,

    除非能夠進一步確證大地的理論便不會再有任何有價值的理論,

    除非能夠同大地的寬厚比美,便不可能成為有價值的政治,詩歌,行為,宗教,等等,

    除非它能夠正視大地的準確性,無私,活力和正直。

    我敢說自己已經開始意識到了愛的激情比對愛所作出的反應更為甜蜜,

    他能夠將自己控制住,既不邀請也不拒絕。

    我敢說自己已經開始意識到在耳朵所能夠聽見的詞彙當中沒有任何內容,甚至毫無內容,

    全部都融合到了大地所沒有說出的含義當中,

    融合在那對肉體以及大地的真理進行歌唱的歌手身上,

    融合在那些製造辭典的人的身上,這種詞彙是印刷體所不能望塵的。

    我敢說自己已經認識到了還有比將最好的話都說盡還要好的事情,

    那便是永遠將最好的話留下來不說。

    在我們打算將最好的話說出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並不能如此,

    我的舌頭在自己的樞軸上面轉動不靈,

    我的呼吸器官不再聽從使喚,

    我成為了一個啞巴。

    大地的絕妙之處是無論怎樣都說不出來的,全都是絕妙,

    它不和你所預期的相同,而是比較低廉,容易貼近,

    事物沒有自原地被遣散,

    大地還是像從前那樣肯定而又直接,

    事實、宗教、政治、進步、各行各業仍舊同以前—樣實際存在,

    不過靈魂也實際存在著,它肯定而又直接,

    它的確立並不是依靠推理以及證據,

    無可否認的日益成長才令它得以確立。

    它們必須對靈魂的音色以及詞句進行反映,

    (假如靈魂的詞句不能將他們的共鳴引起,那它們又算是什麼呢?

    假如它們同你沒有特殊聯繫,那它們又算是什麼呢?)

    我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相信必須將最好的話說出來,

    我只相信應該將最好的保留著不說。

    說下去吧,說話的人!唱下去吧,歌唱的人!

    挖掘!塑造!將大地的詞彙堆積起來!

    一代代地工作下去吧,絕對不會徒勞,

    或許需要等待很久,但一定會被採用,

    在材料全都準備好的時候,建築師便會出現。

    我敢同你保證建築師肯定會出現,

    我敢同你保證他們會對你表示理解,並且進行論證,

    他們中最偉大的應該是那對你最瞭解的,他包羅並且忠於一切,

    他同其他人絕對不會忘記你,他們會懂得你絲毫都不比他們差,

    即便是一點點,

    他將因為他們而受到充分的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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