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兩萬里 第53章 海底煤坑 (2)
    「很抱歉,這次不行了,我只有一天的時間來製造並儲備鈉,我還要抓緊時間繼續周遊海底的計劃。不過,如果您想在這火山的巖洞中轉轉,領略一下鹹水湖的風光。教授先生,我想您可以充分利用這一天的時間。」

    感謝過船長的周到考慮,我去找康塞爾和尼德·蘭,他們還沒有出房間。我讓他們跟我到平台上,沒和他們說這是什麼地方。康塞爾對於眼前的景象並無疑慮,他覺得晚上入睡時船在水中航行,醒來後船停泊在一座山腳下,是正常的事。加拿大人也沒有往深處想,他只是在找從這裡是不是有通往大陸的出口。

    早飯後,我們在十點鐘走下了船,來到岸上。

    「我們又踏在陸地上了,」康塞爾有些興奮。

    「這不是什麼陸地,」加拿大人有些譏諷地說,「而且我們不是在什麼地上,而是在地下。」

    鹹水湖和山崖腳之間,有一片沙灘,最寬的地方有五百英尺。我們沿著沙灘環繞著湖水行走,在靠近懸崖的地方,地勢變得崎嶇不平,堆積著很多火山噴發後熔岩冷卻形成的石頭。這些石頭在歲月的侵蝕下,都分解開了,同時受地下熱力的作用,表面浮起一層光滑的琺琅質,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輝。沙灘上有很多雲母石的顆粒,被我們的鞋帶起來,它們很可能是第一次被人類打擾。

    地勢漸漸升高,湖水離我們漸行漸遠。我們很快到了一處很長的、有些彎曲的石頭形成的欄杆,沿著斜坡慢慢地爬上去,我們必須小心腳下隨時會鬆動的岩石,因為在這些堆積形成的石頭中間,沒有水泥之類的粘合物。另外,這些粗糲的岩石表面,都是些長石和石英的晶體結構,鞋子踩上去很容易打滑。從這些諸多的細節可以證實,這所巨大的巖洞確實是由火山運動造成的,我及時地向同行的兩個夥伴講述這些原理,好讓他們注意到這些有趣現象內部的關係性。

    「你們可以想像一下,」我和他們說,「這個巨大的漏斗裡面充滿沸騰的熔岩時,而且熔岩的水平面已經和火山口的邊緣一樣高,就像一個裝滿鐵水的熔爐,那時這漏斗會是怎麼一種情況?」

    「我能想像得出,」康塞爾說,「但是教授,我有個疑問,火山這個兇猛的煉鐵工人怎麼會停止它的工作了呢,它怎麼倒空了熔爐裡的岩漿,換成了平靜冰涼的湖水了呢?」

    「康塞爾,你提了一個很好的問題。我想很可能是因為海底發生了很大的地質結構變化,形成了一條讓諾第留斯號進出的水下航道。同時,大西洋的海上也由此流入火山的內部,當時那副水火交融的壯觀景像一定是聲勢驚人,最後的結果是海神取得了勝利。再經過漫長的時光,這座被水浸沒的火山,變成了安靜平和的巖洞。」

    「我同意,」尼德·蘭說,「教授,我覺得您剛才的解釋很在理。不過,從我們的角度出發,我很可惜那個進出的航道為什麼不在海平面以上呢。」

    「我的朋友,」康塞爾回答說,「如果這開口部在水下,而是在地上,諾第留斯號就不能把我們帶到這裡來了。」

    「蘭先生,」我接著說,「如果海水不是從山底部衝進來,那火山還會是以前的老樣子,所以您的假設和惋惜只是個空想。」

    我們繼續向上爬,路越來越難走,也越來越狹窄。小路經常斷開,下面是很深的空洞,逼迫我們不得不跳過去。遇到一些突兀懸掛的石頭時,我們要繞路而行,有時不得不跪下來往前蹭,有時又俯身爬行。有康塞爾和尼德·蘭的幫助,這些障礙都被一一克服。爬到三十多米的地方,腳下的路況又發生了變化,好在還可以走。在堆積巖和粗糲巖後面,緊接著是玄武岩。在粗糲巖上有很多氣泡,呈片狀攤。堆積巖形成有規律的稜形,像一列石柱,把這個巨大的穹窿支撐起,好似天然的建築石柱。在玄武岩的中間,因為熔岩的從融化狀態到完全冷卻,留下了迂迴環繞和瀝青色的線紋。從上層的洞口,有一束強大的光線射進來,照亮了我們腳下表層的岩石,但是無法洞穿岩石下面永遠埋藏在火山裡面的物質。

    我們一直攀登到二百英尺高的地方,遇到了無法通過的障礙物,沒法再向上了。我們現在處於山腰的位置,這裡已經有植物在頑強地生長著,並開始跟礦物做鬥爭。一些小樹從山崖的凹凸處斜著生出了枝條,有些植物我還叫得出名字,比如大戟草,別名向日草,這個別名起的很不恰當,因為陽光從來找不到它們。大戟草的葉子裡有腐蝕性的液體,它的花串香氣很小,開花的時候,花朵的顏色很快褪去,一副淒涼的樣子。路邊還有些野菊花,長在長葉的蘆薈下面。在火山石的旁邊,我看到一些細小的紫羅蘭,帶著輕微的香氣。我很高興聞到這種陸地植物的味道,香氣才是花卉的靈魂,那些海中綻放的花,只算是美麗的水草,是沒有靈魂的。我們來到一棵龍血樹下面,這種樹屬於百合科,樹脂是紅色的,所以才有龍血樹的名稱,它的紅色樹脂是很好的防腐劑。尼德·蘭突然喊叫起來:「教授,你瞧,一個蜂窩!」

    「蜂窩?這種地方?」我有些不相信。

    「我可以打包票,一個蜜蜂的蜂巢,」加拿大人很興奮,「旁邊還有好多蜜蜂在飛舞呢。」

    我走上前觀察,尼德·蘭說得沒錯,在龍血樹洞形成的空穴裡,有一個巨大的蜂巢,這是一種來自加納利群島上的蜂,所產的蜂蜜被視為珍品。加拿大人是不會放過這種陸地昆蟲所製造的美食的,他準備把蜂窩摘下來。我沒有阻擋,我看得出,加拿大人對蜂蜜的鍾愛如同我喜歡紫羅蘭的香氣,是無可厚非的。尼德·蘭找來一些乾草,撒上一些所處可采的硫磺,在他的打火機上點燃。在嗆人的火煙熏烤下,蜂巢裡的和周圍的飛舞的蜂的被漸漸驅散了,這個蜂巢裡一共有好幾斤香甜的戰利品。尼德·蘭把蜜裝進他的工具袋中,對我們說:

    「等我回去把蜂蜜跟麵包粉和起來,給你們烘烤美味的蜂蜜蛋糕。」

    「太好了,」康塞爾有些憧憬,「還可以做又甜又香的法式麵包!」

    我們開始一路下行,繞過前面岩石形成的峰巒,我看到一些東西在空中飛翔。在這火山的內部,物種並不豐富,那些低飛的禽類是一些大鴇鳥,屬於鶴形目。它們有的在黑暗中緩慢地盤旋,有的在築在岩石上的巢穴旁駐足。這種鳥外形美觀,體態肥胖,加拿大人是不會錯過這種美味的動物的。看到幾隻大鴇鳥在斜坡上疾走,尼德·蘭拿石塊作為武器,但是他投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直後悔沒有把獵槍帶來。後來,他居然打傷了一隻,冒著風險爬到斜坡上,憑藉著靈巧的身手,加拿大人終於把這只獵物塞進了袋子。

    我們要想法回到沙灘上去,在我們的頭頂上方,火山口就像一個寬闊的井口,從那裡看到的天空十分壯美。一堆亂雲被西風推著,把雲霧的細絲碎片帶到了山峰上,雲層很低,這座火山高出海平面也只有八百英尺。

    加拿大人的獵鳥活動後半小時,我回到了沙灘上。岸上長著很多海雞冠草,形成了一大片綠色的地毯。這種雞冠草市中傘形的小草,又叫鑽石草、穿石草和海苗香,做泡菜是上佳的原料,康塞爾採摘了好幾束。沙灘上的動物也不少,有各種各樣的甲殼類:龍蝦、大盤蟹、長手蟹、苗蝦、長腳蝦和加拉蟹,以及大量的蚌蛤、磁貝、巖貝和編笠貝。

    在山體的一側,我們發現了一個洞穴,裡面很寬敞,我和同伴很高興能在洞中的細沙地上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洞穴的牆壁滿是雲母石的粉屑,同時由於火山熱能的作用,牆壁的琺琅質有些隱隱發亮。尼德·蘭用手拍了拍牆壁,生怕它們不夠厚,我們的話題隨即轉入加拿大人耿耿於懷的逃走計劃上。我給尼德·蘭做了一番分析,就是尼摩船長此番南行,僅僅是為了補充鈉。所以他應該還會回到歐洲或美洲海岸去,這樣就可以讓加拿大人完成逃走計劃,或者是更有可行性地執行他的計劃。在這個溫暖可愛的洞穴中,我們躺了有一個小時。剛開始我們聊得興致勃勃,後來睡意漸漸襲來,在這種環境中,我認為沒必要抗拒睡眠,所以就熟睡過去。

    恍惚中,我聽到康塞爾的呼叫聲,他在喊:

    「醒醒,有情況!」

    「怎麼了?」我問,同時支起身子來。

    「水漫上來了!」

    我馬上站起身,發現湖水急速地向我們這個洞穴衝過來,我們沒有魚類的鰓,所以必須逃往高處。

    所幸我們腿腳還算靈活,幾分鐘後,我們就這個巖洞的一個高坡。

    「教授,這是怎麼回事?」康塞爾問,「這也是一種新奇的現象嗎?」

    「這沒什麼,很正常,」我回答,「這是潮水,是外面的大西洋的潮水上漲,由於平衡法則,湖中的水面也要上升。我們得游回諾第留斯號上去。」

    四十五分鐘後,我們回到了船上,這次火山湖的短途旅行結束了。尼摩船長的船員們也剛好把所需的鈉裝載完畢,我們又可以啟程了。不過,船長並沒有下開船的命令,他是要等到晚上再秘密地通過那個地下的航道。第二天,諾第留斯號離開了它的秘密基地,又繼續它在大西洋海面下的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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