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兩萬里 第41章 價值連城的珍珠 (1)
    當晚我睡得並不好,在夢中鮫魚唱了獨角戲。如果把印度教中的「超度」和鮫魚聯繫在一起,再來審視這個凶神惡煞,好像就沒那麼可怕了。

    第二天清晨四點,尼摩船長特意派人把我叫醒,我本來睡意也不濃,立即起床穿衣來到客廳。

    尼摩船長正在客廳等我。

    「阿龍納斯先生,」他問,「您準備得怎麼樣?」

    「都好了,不論是心理還是身體。」

    「那好,請跟我來。」

    「船長先生,我的兩個同伴呢?」

    「我已經通知他們了,他們正在等著我們。」

    我又問了一句:「不用穿潛水衣嗎?」

    「先不用,我會讓諾第留斯號離海岸遠一些,我們目前正處在馬納爾礁石巖脈的附近。不過我已讓船員們準備了小艇,乘坐它我們可以到採珠場的水面,這樣我們就不必徒步走很遠的路程。小艇中準備好了潛水衣,如果我們要下到水底,就可以穿上。」

    尼摩船長的安排很周到,當我們走到中央樓梯,準備上到平台時,尼德·蘭和康塞爾已經等在那裡了,他們對即將到來的海底探秘很是興奮。五個船員拿著木漿,在諾第留斯號的小艇旁時刻準備出發。

    此時天色還沒亮,天空中的雲層有些厚,星光在雲層的縫隙中偶爾閃現。我的內心在平靜中略微有些沉重,眼睛只顧著向陸地方向望去,在夜色中隱約看到一條彎曲的陸地線綿延開去,佔據了西南到西北天際約四分之三的部分。鯊魚在法語中俗稱鮫魚,從語源上分析,有人認為是從拉丁語的「超度」一詞轉化而來的。兩個詞儘管字形類似,但是含義相差甚遠。但是聰明的人腦從來不缺少聯想,一旦被「鮫魚」咬了,小命不保,也只有靠「超度」來為他做些身後之事了。這種說法儘管荒謬,從語言學角度來看,倒也不失為一種對比的學習方法。

    諾第留斯號劈開夜色中的海面,上行到錫蘭島的西部海岸,距離海口不遠的地方停下來,精確地講,我們已經到了馬納爾島陸地形成的海灣的西邊。在這片水面下,分佈著長達二十英里的適於珍珠貝生長的礁石巖脈,真是個採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聚寶盆。尼摩船長、康塞爾、尼德·蘭和我坐入小艇的後部,小艇的艇長把著舵,他的四個同伴操著木漿,把小艇划離了大船。

    小艇向南而去,我們並沒有急於潛入水中,要等小艇駛到指定的地點。我注意到四名槳手整齊劃一的動作,那是海軍戰艦上的划槳方法。

    漿手們每次用力的揮槳,小艇就充滿活力地往前一躥,水珠噴灑開來,落在漆黑的水面上。一波波小浪撞擊在船體上,小艇一邊輕微地顛簸,一邊把些許的浪花揮濺到我們身上。

    船上的人都沉默不語,尼摩船長在想些什麼呢?是那片距離我們越來越近的陸地嗎,那可是他不喜歡的地方。加拿大人可不會這麼想,尼德·蘭巴不得一腳踏上堅實的土地。至於康塞爾,我相信他沒在想什麼,這趟出遊正讓他回味無窮。

    大約五點半鐘,在曙光的映襯下,海岸的輪廓清晰地出現眾人的面前。在島的東邊,海岸線的起伏不大,地勢很平坦,接著往南,又有點突起。這時我們距離海岸還有五英里的水路,一時間岸邊和瀰漫在周圍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偌大的海上只搖蕩著我們這一艘小艇。現在距離採珠季節還有一個月,四周沒有一隻船,也沒有一個採珠人,只有沉重的孤寂。

    六點鐘的時候,天放亮了,在熱帶地區,日夜的交替非常明顯,很少有清晨和黃昏的過渡帶。隨著陽光有力地穿過東方的雲幕,一輪紅日冉冉而起。

    小艇繼續向馬納爾島前進,島的南端在我們的視野中逐漸放大,我能清楚地看到陸地,以及上面稀疏的樹木。尼摩船長站起身來,眺望了一下海面,他稍一點頭,錨鏈拋下了水。船停了,這裡的海水深度只有一米左右,水下就是珍珠貝聚集的巖脈的最高峰。這時正遇到退潮,船頭被推向了大海一面。尼摩船長說:「阿龍納斯先生,我們到地方了。現在您還可以欣賞到這片狹窄的海灣,再等一個月,這個地方就會聚集無數艘珍珠商的採珠船。這裡的海灣地形優良,它避開了強烈的季風,海面也很少有洶湧的大浪,很適宜採珠工作。我們現在穿潛水衣,開始水下的遊覽吧。」

    我沒有答話,眼睛望著充滿可疑和未知的海上發愣,任由小艇的水手幫我套上沉重的潛水衣。尼摩船長和我的兩個同伴都穿上了裝備,諾第留斯號的其他船員都留在小艇上等我們。

    我們的身體被橡膠的潛水衣包裹得緊緊的,一直到脖子的地方,空氣箱綁在了背上。這次我們沒配備蘭多夫燈,趁著還沒有套上銅帽,我向船長詢問燈的問題。

    「我們下潛的地方不深,光線能夠照到,蘭多夫燈起不到多大作用。」船長回答,「還有,這裡的水下不適合用電光燈,燈光會引來一些海中的危險動物。」

    尼摩船長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轉頭去看康塞爾和尼德·蘭,這兩個人已經戴上了銅帽,什麼也沒聽到,也無法說話。我又問了一個問題:

    「有武器嗎,比如槍支?」

    「槍?在水下有用嗎?還不如一把鋼刀可靠,這裡有一把匕首,帶在您的腰帶上吧,現在出發。」

    我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同伴,他們也人手一把短刀,另外,尼德·蘭還擎著一把魚叉,看來他是有備而來。

    我不再猶豫,和船長一起戴上了沉重的銅帽子,與此同時,空氣箱開始向轉動供氣。

    小艇上的船員們一個個地把我們扶入水中,水確實不深,不到一米半,我們的腳已經穩穩地踩到了平坦的沙子上。尼摩船長打頭,向我們示意了一下,我們跟著他沿著一個緩坡,逐漸向更深處走去。

    等我開始走起來,一直纏繞我的那種對鮫魚的恐懼反而消失了,我的心中變得十分空靈,注意力也完全放在了腳下和四周的奇異景象。

    陽光從水面直射到海底,我們能看到最微小的物體。行進了十分鐘後,我們來到了五米深的地方,幸運的是,水底的還算平坦。

    一路上,我們看到了大群的單鰭屬的新奇魚類,它們游動起來,忽而向左,忽而向下,很有觀感,這種魚最顯著的特徵就是只有尾上的一支鰭。我還發現了爪哇鰻,從外型上它們跟真正的蛇一樣,長大約八分米,肚腹呈現出蒼白色,如果不仔細看,很容易把它們和身體兩側沒有金線的海鰻相混淆。硬鰭屬的魚的身體就像被壓縮的蛋,它們中的燕雀魚顏色鮮艷,北鰭如鐮刀一般,這是可以食用的魚,晾乾後浸在鹽水中,可以做出很美味的菜。

    隨著太陽逐漸上升,水底被照得更加明亮了。腳下的路也有了變化,細沙地的盡頭是凸起的岩石路面,路上鋪滿了軟體動物和植物的屍體,踩上去就像一層地毯。在岩石路面上,還有一些殼很薄的、大小不一致的胎盤貝,這是紅海和印度洋一帶特有的一種牡蠣。另外,還有圓形的橙色滿月貝、突錐形貝和波斯朱紅貝,諾第留斯號的美麗色彩就是來自這種朱紅貝。多角岩石貝的長度足有十五厘米,在水底下豎起來,就像是從海底伸出來的手,想把我們這些過客抓住。角形螺貝全身長著尖刺,鴨子貝則是印度水產市場上常見的海鮮;最後我看到了廣受讚美的扇形圓眼貝,外形恰似一把美麗的扇子,是這一帶的海域內最易繁殖的樹枝形動物之一。

    在這些貝類中間,有很多形態各異的節肢動物在活動,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達爾文曾經仔細觀察過的椰子蟹。大自然給了這種兇猛的動物驚人的力量和可怕的外形,它經常會乘著潮水來到海岸上,然後爬到椰子樹上把椰子弄下來,它的大鰲可以強悍地剝開椰子殼,取出椰肉來吃。在明亮的水底,椰子蟹行動迅捷,甚至是橫衝直撞,無人可擋。和椰子蟹的快速運動相反,海鱉生活地慢條斯理、自由自在,這裡的海鱉和馬拉巴海岸的屬於同一類,它們一般選擇岩石中間慢慢通過。另外還有三角形的蛙類,以及這一帶海區的特產之一卑格魚。

    七點的時候,我們終於到達了礁石巖脈,巖脈上生長著數不清的成千上萬的珍珠貝。這些價值不菲的軟體動物粘附著岩石,很少移動。從自由度來講,珍珠貝遠不如海藻,起碼上帝之手還給予海藻可能移動的能力。

    珍珠貝的兩個殼相差不多,都是圓形的,殼壁很厚,殼的外表因為寄生物的緣故很粗糙。有些珍珠貝的外殼上還有一條條的淡青色紋路,紋路的末端隱隱發光,這是年輕一些的珍珠貝的特徵。十歲以上的珍珠貝表面會更粗糙,顏色也更黑,尺寸上可以達到十五厘米。

    尼摩船長用手指著一大堆的珍珠讓我看,我明白這個寶藏是如何地取之不竭的了,在某些單純的環境下,大自然的創造力要遠勝過人類的破壞力。此時,尼德·蘭正在實施這種破壞活動,他忙不迭地把那些最大的珍珠貝塞到自己的網袋中。

    我們只停留片刻,就繼續跟著船長前行,他沿著一條只有他自己認識的小路走去。水底逐漸升高,我舉起胳膊就能伸出水面,同時,巖脈的高度卻在降低,我們不時會遇到一根根錐形的高達岩石。在繞行這些岩石時,不時會發現有粗大的甲殼類動物躲在陰暗處,把長長的爪架起來,眼睛一動不動,警惕地盯著我們這些闖入者。

    腳下爬著數不清的多須魚、籐蘿魚、卷魚類和環魚類,像在展示似地,它們統統把觸角和肉須特地伸長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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