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兩萬里 第42章 價值連城的珍珠 (2)
    突然,在一個鋪滿各類海底水草的岩石堆中,豁然出現一個寬大的石洞。剛走進洞口,我發現這裡的光線很暗淡,能夠照到這裡的陽光都很微弱,甚至無力穿透水層,剩下的光亮變成浸泡在水裡的線條。

    跟著船長走進洞中,我的眼睛很快習慣了裡面的光線,看出來由天然石柱組成的、很寬大的類似穹頂的結構,這些石柱的底端都聳立在花崗岩的基座上,有些笨重,乍一看彷彿是被海水淹沒的遠古的遺跡。我們的帶路人為什麼把我們神秘地領到這海底的洞穴來呢?我很快就明白了。

    我們走下一段很陡的斜坡,直到腳踩到了平實地面。這時,尼摩船長停住了腳步,他的手向前指著一件東西,等我們三人看清楚那件東西,眼睛都不禁睜大了。

    那是一隻身形巨大的貝,是車渠貝,在海洋生物中,它可是貝類之冠。我大概估量,這支車渠有兩米寬,比諾第留斯號客廳中放的那只還大。

    我走近這個世間少有的軟體動物前,它外殼的纖維帶把它牢牢地固定在花崗岩的石板上,讓它能夠在平靜的海水裡中順利地成長。這只貝的重量足有三百公斤,這種貝的閉殼肌十分發達,估計能有十五公斤的淨肉。

    毫無疑問,尼摩船長早就這只堪稱貝中之王的存在。從他選擇的路徑來看,他到這個地方也是不止一次,他帶我們到這裡肯定是為了炫耀他的這件神奇發現和私人藏品。可是我搞錯了,尼摩船長此行是有特殊目的,他來這裡就是要瞭解這車渠的情況

    這只車渠貝的兩個巨殼半張著,船長走上去用短刀插在兩殼中間,讓它們不能合攏,然後用手把這個軟體動物的膜皮撥開。

    在層層膜皮裡,葉狀的褶皺見,赫然可見一顆椰子般大小的珍珠,很規則的球狀,而且是完全透明的。

    這可是一件無法估量的稀世珍寶,好奇心驅使我伸出手去,想去拿這顆巨大的珍珠,並掂掂份量、摸摸它的表面。

    船長阻止了我,他抽出短刀,車渠貝的兩片殼合攏了。

    我明白尼摩船長的用意,把珍珠繼續留在貝類裡,軟體動物的分泌物在珍珠表面一層層地積累,它還會繼續變大。是尼摩船長發現了這個天然的洞穴和裡面的奇珍,可以說這是他培養的珍珠,遲早有一天,他的陳列櫃中會出現這個珍寶,那個時候不知道我是否還在船上。船長甚至可以效仿中國人或者印度人,把異物塞在這個車渠貝中,日積月累,又會有新的珍珠產生。不論如何,這顆珍珠是我看過的最大的一顆,比船長收藏的珠比較也是大了不少,它至少價值一千萬法郎。

    它是天然的陳列用的珍寶,而不能用來做奢侈的首飾,因為沒有哪個女人的耳朵能禁得住這顆大珠的重量。

    觀賞完這個巨大的車渠貝,尼摩船長帶領我們離開了石洞,重新回到礁石巖脈上。清澈的海水中,沒有採珠人的勞作,只有我們幾個閒來無事到此處散步的人。我們不像來的時候那樣一路縱隊,而是分散地走開,任意地或走或停,我也早把那件攪擾了我許久的可笑的事情拋在了腦後。這裡的海底也很接近海面,就像一塊水下的高原,我的頭距離水面只有一米。康塞爾走了過來,用他的銅帽碰了碰我的銅帽,擠了下眼睛,又向我致以友好的敬禮。水底高原面積並不大,不久我們又走回到深水中,十分鐘後,尼摩船長忽然不動了。我以為他要停下來轉到別的地方去,然後他做了一個手勢,讓我們挨近他身邊,蹲在一個寬大的低窪處。我們正在疑惑,只見他用手指著水中的一個方向,我努力辨認著。

    離我們五米遠的地方,在水面上方出現了一個黑影,急速地下沉。是鮫魚嗎?沒過一會,我終於看清了,那並不是我所懼怕的海中怪物。

    那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印度的黑人,當然他是來採珠的。這是個可憐人,採珠的季節還沒到,他就被主人驅使來工作了。我看見了他做乘的小艇的底部,就在他頭頂幾英尺的水面上。他潛入水中,做了幾個動作又隨即上浮,雙腳夾著一塊麵包形狀的石頭,一根繩子綁在石頭上,連接著那艘小艇,也是他的生命線。我仔細觀察了他的整個動作,他到海底約五米深的地方,立即跪下,把身旁能拿到得珍珠貝塞進口袋,然後迅速上潛。在船上把口袋倒空,夾著石頭再次下水,這一上一下,不過三十秒時間。

    由於距離和角度的關係,採珠人看不見我們。這個可憐的印度人怎麼會想到在他身旁有一群全副裝備的人,正在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工作了好幾個來回,每一次下水,只能採到十幾個螺貝。貝殼都被牢度地粘在岩石上,要使勁拉扯才能採得下來,而這些螺貝中有沒有珍珠還是未知數。

    我眼睛不眨地觀察他的動作,他似乎經驗豐富,工作起來有條不紊,半小時內,沒有什麼東西打擾到他。忽然,這個印度採珠人的動作停住了,我看見他做了一個驚駭的手勢,立即起身,使勁向上一躥,想馬上浮到海面上。

    這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這個不幸的採珠人的頭頂,我明白了他害怕的原因,那是一條體型巨大的鮫魚。它睜著恐怖的發亮的眼睛,張開的大嘴裡佈滿巨齒,向採珠人衝了過去。噩夢變成了現實,我嚇得手腳發軟,動彈不得。

    這顯然是一條飢餓的鮫魚,否則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人類。這個龐然大物用力撥動鰭,向採珠人撲過去,那個可憐的印度人還算臨危不亂,他靈巧地一躲,避開了鮫魚致命的利齒,但沒有躲過尾巴的襲擊,鮫魚尾巴打在他的身上,一下在把他打翻在水底。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鮫魚已經翻轉過身來,眼看要把採珠人一口咬斷。這時,我感覺身旁的尼摩船長啟動了,他手拿短刀,直奔鯊魚游去,他要把採珠人從鮫魚嘴中救出來。

    鮫魚正要咬到採珠人,看見來了一個新的敵人,天性好鬥的它立刻轉過肚腹,掉頭向船長衝過來。

    尼摩船長擺好了姿勢,準備迎擊這個龐大的敵人。鮫魚很快就衝到了他的身前,巨嘴獠牙,讓人不寒而慄,船長非常敏捷地躲閃在一旁,避開鮫魚的鋒芒,同時揮動短刀刺入魚腹。一場人鮫之戰開始了。

    被刺傷的鮫魚瘋狂起來,顧不上鮮血從它的傷口噴湧而出,這傢伙似乎是不怕疼的。海水被鮫魚攪得渾濁不堪,加上血水,把視線完全遮擋住。我們急忙來到明亮的地方,才看見勇敢的尼摩船長一手抓住鮫魚的鰭,一手持刀亂刺魚的肚腹,但是由於角度和刀子不夠長,沒能刺到鮫魚的致命之處。鮫魚一時拿這個大膽的勇士沒有辦法,狂怒地上下翻滾,帶起的海水幾乎把我打翻。

    我很想上前助船長一臂之力,但是被內心恐懼死死地壓制住,挪不動半分。

    這時,人鮫之戰形勢徒變,船長頂不住鮫魚的力量,比它的龐大身軀甩落下來,掉在水底。鮫魚不愧是海中的殺手,一招得手,馬上發起攻擊,眼看船長要喪生在鮫魚的利齒之下。危急時刻,尼德·蘭手拿魚叉向前衝去,他迅捷有力地投出魚叉,正好刺中了鮫魚。

    鮫魚身上立刻湧出一大片血水,它死命掙扎,但是魚叉正好刺中了它的心臟,在最後的喘息時,它的尾巴掀翻了湊上去觀看的康塞爾,鮫魚最終在抽搐中喪命了。

    尼德·蘭把尼摩船長攙扶起來,船長沒有受傷,只是有些虛脫。他站起來,走到那個採珠人身邊,把連接他的石頭上的繩索割斷,抱起他,快速浮上海面。

    尼摩船長首先檢查是否能夠救活這個不幸的採珠人,我希望船長能救活他,那個可憐人雖然在水中昏迷的時間不長,但是被鮫魚的尾巴掃到,也會因重傷而死。

    在康塞爾和船長的及時治療下,採珠人漸漸恢復了知覺。當他睜開眼睛,看見四個奇怪的銅腦袋在看著他,心中一定充滿了一樣的恐懼。

    尼摩船長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裝滿珍珠的布袋,放到採珠人的手裡,這是一位發誓不再踏入陸地半步的傳奇人物給錫蘭島的最底層人群的施捨和幫助。採珠人的手顫抖了,他的眼神裡閃現出對神靈的崇敬和膜拜,這個小布袋無疑是他的救命錢。

    尼摩船長示意我們回到礁石巖脈上,沿著原路向回走。半個小時後,我們看到了諾第留斯號小艇上的錨鏈。上船後,船員們幫助我們先取下沉重的銅帽,尼摩船長首先對尼德·蘭說:

    「蘭先生,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船長,那是對你之前搭救我們的報答。」尼德·蘭回答。

    船長的唇邊露出了一絲微笑,轉而對船員說:「回諾第留斯號。」

    小艇在水面上的行進速度很快,幾分鐘後,我們看到了一具浮在海面上的鮫魚的屍體。從它的黑顏色的鰭上判斷,我認出這是印度洋中攻擊性最強的黑鮫魚。它的身長一般超過二十五英尺,那張恐怖的大嘴佔了全長的三分之一。從它半張的嘴裡,可以隱約看到上顎的部分由近乎等邊三角形的六排牙齒,可以認定這是一條成年的鮫魚。

    當我們正仔細端詳這具鮫魚的屍體時,十多條鮫魚出現在小艇周圍,顯然它們是被海水中的血腥味吸引來的,所以也沒有理睬我們,直撲向死鮫魚,爭食它的肉。

    大約八點半的時候,我們回到了諾第留斯號上。

    在船上的休息室,我和尼摩船長對面而坐,我把剛才在馬納爾礁石巖脈旅行的前後經過回想了一下。有兩點內容值得一提,一是尼摩船長的勇於單挑黑鮫魚的膽量,二是他對採珠人的發自內心的、無私的救援和幫助。這個古怪的人並沒有完全斬斷他對陸地上同胞的關愛。

    當我直面相告這點想法的時候,尼摩船長的口氣有些激動,他說:

    「教授,這個印度採珠人來自一個被長期壓迫的國家,只要我還有一絲生命,我的心都在這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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