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兩萬里 第11章 尼德·蘭的憤怒
    我不知道這一覺我睡了多長時間,肯定睡得很久,因為醒來後疲乏的感覺一點也沒有了。我是第一個醒來的,我的同伴們還在那個角落裡呼呼大睡,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堆東西一樣。

    我從這張硬邦邦的床上起來,立刻感到我的思路暢通,精神充沛了。於是我又把我們這間牢房重新觀察了一遍,裡面的佈局沒有絲毫的變動。牢房還是牢房,囚徒還是囚徒。不過那個侍者在我們睡熟的時候,將餐桌收拾好了。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表明我們的處境就會發生變化,我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囚籠是不是我們要永遠生活的地方。

    想要要在這件牢房裡無限期地待下去,我的腦子雖然不像做昨天那樣糾結了,但是胸口去感覺堵得慌。我感到呼吸困難,混濁的空氣已經不足以維持我的肺部功能。牢房裡最然寬大,但我們顯然已經把裡面的大部分氧氣。事實上,一個人每小時要消耗一百升空氣中所含有的氧氣,萬而空氣只能夠一旦有差不多等量的二氧化碳時,就無無法呼吸了。

    因此,當務之急是給我們的牢房調換空氣,可能就連整個潛水艇也該換換空氣了。

    我腦子裡也因此出現了一個問號:這個浮動住宅的頭目是用什麼辦法去換氣的呢?

    這使我想到一個問題。這所浮動住宅的首腦是怎樣解決換氣問題的?他是用化學方法獲得空氣的嗎?是用加熱法將氯酸鉀中的氧氣釋放出來,還是用氫氧化鉀吸收二氧化碳氣呢?如果是這樣,他就得和陸地保持一定的聯繫,否則他是無法取得這些化學原料的。或者他只是利用壓縮的方法儲存空氣,然後再根據穿上的需要把空氣釋放出來?也許是吧。或者,他是用更簡單,更經濟,而且更可行的方法,那就是像鯨魚類動物一樣,每間隔二十四小時就要浮到水面上來呼吸一次。不管怎樣,不管採用了什麼方法,為了保險起見,我覺得現在已經事不宜遲,該喚氣了。

    實際上,為了從這個牢房裡的空氣中吸到一點點氧氣,我不得不加快呼吸的頻率。突然。一股帶著海水鹹味的新鮮空氣吹了進來,使我精神為之一振。這一定是海風,帶著大量碘質的海風!我張大了嘴,盡情地呼吸者,肺裡充滿了清新的氧氣分子。同時我感到船在搖擺,這個鐵皮怪分明是浮到了海面上,用鯨魚呼吸的方式進行換氣。現在我終於搞清楚了這船調換空氣的辦法。

    我一邊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邊尋找進氣通道,或者說是「呼吸道」,沒一會兒,我便找到了。在房門上面,開有一個通氣孔,一陣一陣的新鮮空是從這房門上面的一個通氣孔進來的,把房中的污濁空氣換掉的。

    我正在認真觀察的時候,尼德·蘭和康塞爾,似乎是在新鮮空氣的刺激下,幾乎同時醒了過來。兩個人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先生睡得可好?」康塞爾跟平常一樣彬彬有禮地問。

    「睡得不錯,康塞爾。」我答,」尼德·蘭師傅,您睡得好嗎?」

    「我睡得十分甜美,教授。不過,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睡糊塗了,感覺現在呼吸的到的好像是海風!」

    水手在這種事情上是不可能弄錯的,我把當他們睡熟的時候所發生的一切告訴了這個加拿大人。

    「對!」他說,「我們在林肯號上看到這條所謂獨角鯨時所聽到的那種吼聲,當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完全明白了。」

    「是的,尼德·蘭師傅,這是它呼吸的聲音!」

    「不過,阿龍納斯先生,我現在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現在幾點鐘了,是不是到了晚餐的時候?」

    「晚餐時間?親愛的魚叉手,恐怕是午餐時候吧。因為我們這一覺肯定是從昨天睡到到了今天。」

    「這麼說,我們足足是了二十四個小時了。」康塞爾說。

    「我想是這樣的。」我答。

    尼德·蘭答:「晚餐也好,午餐也好,我對你的意見都不反對。反正不管侍者送來什麼,我都是很歡迎的。」

    「晚餐和午餐一起來。」康塞爾說。

    「是的,」加拿大人回答,「在我個人,這兩頓飯我都得嘗嘗。而且我們有權利要這兩頓飯,」

    「對呀!尼德·蘭,再等一會,」我答,「很明顯,這些人並不想餓死我們,如果他們想要餓死我們的話,昨晚就不會給我們送晚餐了。」

    「不然就是要把我們先養肥了!」尼德·蘭答。

    「我不贊同你的話,」我答,「跟我們打交道人並不是吃人的野蠻人!」

    「送一送飯不能代表什麼的,」加拿大人很認真地回答,「這些人是不是很久就沒有新鮮的肉吃了,誰也不知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像您教授,您的僕人和我這樣三個結實健康的人……」

    「請您不要這樣想,尼德·蘭師傅,」我對魚叉手說,「您不要因為自己的想法便跟我們的主人鬥氣,這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為糟糕。」

    「不管怎麼說,」魚叉手說,「我現在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晚餐也好,今餐也好,反正到現在還是沒送來!」

    「尼德·蘭師傅,」我對他說,「我想我們的胃口是走在用餐時間的前面了。我們要遵照船上的規定。」

    「那好!就讓我們的肚子來說適應這裡的就餐時間吧!」康塞爾很冷靜地回答。

    「在這件事上我很佩服您,我的朋友康塞爾,」性急的加拿大人答,「您不知道著急發愁!天塌下來你也總是那麼冷靜!您可以把飯後的禱告挪到飯前來念,寧願餓死,也不會抱怨!」

    「抱怨能解決什麼問題呢?」康塞爾問。

    「當然有用,至少總可以出口氣吧?如果這些海盜,我說海盜算是對他們的尊重了,因為教授不讓我叫他們吃人的野人,而我也不想惹教授不開心。如果這些海盜認為把我關在這個透不過氣的的籠子裡,而可以不挨我的咒罵,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好,阿龍納斯先生,請您直截了當地說,您認為他們會長期地把我們關在這鐵盒子裡嗎?

    「尼德·蘭好朋友,說實話,我跟您一樣,知道的東西並不比您多。」

    「那您就猜一猜吧,怎麼樣?」

    「我想,通過這次偶然的事件,我們瞭解到了一個重大的秘密。如果潛水艇上的人認為這個秘密對他們有重大利害關係,一定要保守,那麼我覺得我們三個人的生命就有危險了。反過來,如果情形不是這樣,這個吞食我們的怪物就可以找個合適的機會把我們送回我們人類居住的大陸。」

    「要不然他們就會把我們收編為他們的船員,」康塞爾說,「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把我們扣了下來……」

    「一直到有一天,有一艘比林肯號更快、或更靈巧的戰艦降服了這個匪巢,把巢中的人員和我們都送到船上大桅的橫木上,讓大家自由自在,盡量呼吸一次空氣為止。」尼德·蘭答。

    「說得好,尼德·蘭師傅,」我說,「可是,據我們知道,人家還沒有就這件事向我們提出任何建議,我們現在就來討論應該採取什麼對策,是毫無用處的。我一再說,既然沒事就不必隨便找事。我們要等待。」

    魚叉手固執己見地回答:「教授,我跟您的想法正相反!我認為必須要幹點什麼。」

    「尼德·蘭師傅,你打算怎麼做呀?」

    「逃出去。」

    「想要逃出陸上的監牢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別說要逃出海底的監牢了。這是絕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尼德·蘭,怎麼樣?」康塞爾問,「對于先生的反對意見你該如何反駁呢?我相信一個美洲人是不會被弄到束手無策的!」

    看得出來,這個魚叉手有些尷尬,他不說話了。在目前的情況下,想要逃出去是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不過,這個加拿大人應當算做半個法國人,從尼德·蘭師傅的回答裡就可以看出來。

    他思考了一會兒說:「阿龍納斯先生,那無法逃出監牢的囚徒該怎麼辦,您過嗎?」

    「沒想過,我的朋友。」

    「這太簡單,就是自己想辦法留在裡面。」

    「是的!」康塞爾說,「留在裡面總比留在上面或下面好些!」

    「不過,要將看守、警衛和把門的都趕出去才是最先要做的。」尼德·蘭補充說。

    「什麼?尼德,蘭,您真想把這隻船奪過來嗎?

    「是的,教授。」加拿大人答。

    「這怎麼可能呢?」

    「為什麼不可能,先生?說不定就能碰到一個好機會,我不覺得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們不去利用這樣的機會。如果這只機器船上只有二十個人,我想他們就阻擋不了兩個法國人和一個加拿大人!」

    對於魚叉手的提議,接手比討論好。於是,我只好這樣回答:

    「尼德·蘭師傅,讓我們等待這樣的機會吧,到那時候我們再想辦法。不過,我請求您,千萬不要性急,在機會到來以前一定要耐心等待,我們要學會智取,發脾氣是創造不了好機會的。所以不能過於激動,您得答應我。」

    「我答應您不發脾氣,教授先生。」尼德·蘭帶著讓人無法放心的口吻回答,「我一句粗話也不說,對我不利的粗暴動作我也一個不暴露,就是到點該吃飯了,飯菜卻沒送過來,我也保證不發火。」

    「好!尼德·蘭,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了!」我對加拿大人說。

    隨後,我們停止了的談話,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我承認,就我個人而言,雖然魚叉手做了保證,我還是對他的話不抱任何幻想。我不認為會有像尼德·蘭所說的那種機會出現。這艘潛水艇之所以能開得這麼穩當,說明上面的人肯定有不少,如果一旦互相都起來,我們面對的絕對是強大的對手。另外,我們必須要得到自由才能行事,而我們現在並不自由。我甚至想不出怎麼能逃出這個關閉得密密實實的鐵板房。只要這艘潛艇上那位奇怪的船長有一點點需要保守的秘密,他就不會讓我們在船上自由活動的,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他會怎麼對付我們,是用暴力幹掉我們,還是有一天把我們拋棄在某一個角落裡,這些都是現在無法預知的事情。我覺得這些假設都說得過去,只有魚叉手那樣的人才會希望重新獲得自由。

    我看得出尼德·蘭在不停地思考,他頭腦裡的那些念頭會變得越來越激烈。我聽到他有嘟嘟囔囔地罵起人來,他的樣子愈來愈怕人。他站了了起來,像一隻被關在籠中的老虎,來回轉悠,用腳踢用拳打要麼就是對著牆壁拳打腳踢。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肚子餓得也越來越難受,可是,那個送飯的侍者並沒有來。如果這些人對我們真正懷著好意,那現在對我們這些受難人的處境真是有些過於忽視了。

    尼德·蘭的是個大胃口,他已經被餓得直發慌,火氣越來越大越來了,儘管他有保證在先,但我還是擔心他一看見船上的人就發神經。

    一眨眼,又過了兩小時,尼德·蘭終於按耐不住怒火了。他大喊大叫,但是白搭,鐵板牆是隔音的。我甚至聽不到這艘船上有一點點響聲,就像船上的人都死了一樣。船一動不動了,因為它動的時候,我就能明顯地感覺到船身在螺旋槳驅動下產生的顫動。估計它已經是潛到了海底深處,跟陸地斷絕聯繫了。死一般的寂靜讓人感到恐慌。

    我不敢設想,我們被困守在這間房子裡,受人冷落的時間究竟還有多久。見到這艘船的船長以後所產生的希望,,現在漸漸破滅了。那個人和藹的眼神,慈祥的表情,高雅的舉止都已經從我的記憶中消失了。在我眼前晃動的則是一個無情冷酷的怪人。我覺得他沒有人性,不懂得什麼是憐憫,是人類的冷酷敵人,他對人類抱有刻骨仇恨!

    可是,這個人就這樣把我們關在這狹小的牢房裡,讓我們在飢餓中胡思亂想,直到活活餓死嗎?我滿腦子都是這種可怕的念頭,而且越來越強烈,我感到自己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纏繞著。康塞爾依舊是那麼冷靜,尼德·蘭就則在暴跳如雷。

    正在這時,有腳步聲從金屬地板上發了出來。接著,有人在開鎖,,侍者推門走了進來。

    那個加拿大人立即朝那個可憐的侍者猛撲過去,我根本來不及阻止。他把侍者按倒在地,並扼住對方的喉嚨。侍者被他那有力的大手掐得快要窒息了。

    康塞爾正要從魚叉手的手中拽出那個快要被掐死的侍者,我也正要去過去幫忙的時候,突然聽到幾句法語,把我驚得呆在那裡,動彈不得:

    「尼德·蘭師傅;請冷靜一些。還有您,教授先生,請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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