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頂要有攔截紋。攔截紋是頂下橫紋。相畜余編記,貓有攔截紋,主威猛。有壽紋,則如八字,或如八卦,或如重弓、重山,都好。沒這些紋,就懶闒無壽。
(十三)身上要無旋毛。胸口如有旋毛,主貓不壽。左旋犯狗;右旋水傷。通身有旋,凶折多殃。所以說,「耳小頭圓尾又尖,胸膛無旋值千錢」。
(十四)肛要無毛。經說:「毛生屎屈,痾屎滿屋。」
(十五)睡要蟠而圓,要藏頭掉尾。(1)
至於毛色,以純黃為上,所謂「金絲貓」的就是。其次純白的,名「雪貓」,但廣東人不喜歡,叫它做「孝貓」,主不祥。再次是純黑的,叫「鐵貓」。純色的貓通名為「四時好」。褐黃黑相兼,名為「金絲褐」。黃白黑相兼,名「玳瑁斑」。黑背白肢,白腹,名為「烏雲蓋雪」。四爪白,名「踏雪尋梅」。白身黑尾,最吉,名為「雪裡拖槍」。通身黑而尾尖一點白,名為「垂珠」。白身黑尾,額上一團黑色的,名為「掛印拖槍」,又名「印星」,主貴;而白身黑尾,背上一團黑色的,名為「負印拖槍」。黑身白尾,名為「銀槍拖鐵瓶」,又名「崑崙妲己」。白身而嘴邊有銜花紋,名為「銜蟻奴」。
通身白而有黃點,名為「繡虎」。身黑而有白點,名為「梅花豹」,又名「金錢梅花」。黃身白腹,名為「金聚銀床」。白身黃尾,名為「金簪插銀瓶」,又名「金索掛銀瓶」。白身或黑身,而背上有一點黃的,名為「將軍掛印」。身尾及四足俱有花斑,名為「纏得過」。這些都是入格的貓,至於黃斑,黑斑,都是狸的常形,不算稀奇。此外如「狸奴」、「虎舅」、「天子妃」、「白老」、「女奴」等,是貓的別名。愛貓的也常給貓許多好名字。最雅的如唐貫休有貓名「焚虎」,宋林靈素字「金吼鯨」,明嘉靖大內的「霜眉」,清吳世璠的「錦衣娘」、「銀睡姑」、「嘯碧煙」,都好。其他名字可參看《貓苑》(卷下)名物,此地不能盡錄出來。
自然的貓
人與貓相處,覺得貓有許多生理上及心理上的特性。如獨生貓,每為人所喜愛。中國各處有相同的口訣,說:「一龍,二虎,三太保,四老鼠。」意思是獨生的貓如龍,孿生的貓似虎。一胎三隻以上就不大好了。閩南人的口訣是,「一龍,二虎,三偷食,四背祖」。所以生三隻,四隻,不是懶怯,就是不認主人。但這都是人們對於貓的見解,究竟如何,也不能斷定。在《賢奕》裡引出一段龍貓、虎貓的笑話。
齊奄家畜一貓,自奇之,號於人曰虎貓。客說之曰,虎誠猛,不如龍之神也。請更名曰,龍貓。又客說之曰,龍固神於虎也。龍升天,須浮雲。雲其尚於龍乎?不如名曰雲。又客說之曰,雲靄蔽天,風倏散之。雲固不敵風也。請名曰風。又客說之曰,大風飆起,維屏與牆,斯足蔽矣。風其如牆何?名之曰牆貓。又客說之曰,維牆雖固,維鼠穴之,牆斯圮矣,牆又如鼠何?即名曰鼠貓。東裡丈人嗤之曰,貓即貓耳,胡為自失其本真哉?
這可以見得名龍,名虎,乃屬主觀的,不必限於獨生或孿生的關係。又人對貓的觀察常有錯誤。如說,貓捕食老鼠以後,它的耳朵必定有缺。像老虎的耳朵在吃人以後的鋸缺一樣。大概缺的原因是由於偶然的損傷,決非因吃了一個人或一隻鼠就缺一坎。
有一件事最顯然的是貓常有吃掉自己的小貓的情形。這情形,在狗和別的動物中間也常見,不過人沒注意到罷了。中國人的解釋是貓當乳哺時期,屬虎的人不能去看它,若是看見了,母貓必要徙窠,甚至把小貓都吃掉。空同子說:「貓見寅人,則銜其兒走徙其窠。」《黃氏日抄》說:「貓初生,見寅肖人,而自食其子。」但有些地方以為給屬鼠的人見到,母貓就會把小貓吃掉。又李元《蠕范》說:「貓食鼠,上旬食頭,中旬食腹,下旬食足。」這也未見得是正確的觀察,其實要看鼠的大小,及貓的性格而定。有些貓只會捕鼠,把鼠咬死就算,一口也不吃,有些只會捕鳥,看見老鼠都懶得去追。
歐洲人以為一隻貓有九條命,因為它很難致死。這話在文學上用得很多。德國的諺語甚至有「一隻貓有九條命;一個女人有九隻貓的命」。表示女人的命比貓還要多幾倍。從動物學的觀點說,貓的命是有許多生理上的特長來保護著它。最惹人注意的是,凡貓從高處摔下,無論如何,四條腿總是先落在地上,不會摔傷。這現象固然是由於貓的祖先升樹的習性所形成,但主要的還是它能利用身體的均衡運動。脊椎動物的耳裡有半圓管司身體的均衡作用。這半圓管的功用在耳司聽覺以前便有了。聽覺是動物進化後才顯出的作用,在此以前,身體的均衡比較重要。貓還保持著它靈敏的均衡作用,所以無論人怎樣扔它,它很容易地翻過身來,使四隻腳先到地。而且它的腳像安著彈簧一樣,受全身的重力,一點也沒傷害。如果一隻貓不會這樣,那就是因為它太被豢養慣了。
貓的觸鬚很長,這也是哺乳動物所常有的,即如鯨的上唇也有。不過在貓族中,觸鬚特別發達,因為它們要走在黑暗地方,這須於感覺的幫助很大。貓還有特靈的嗅覺和聽覺。家貓與野貓都可以辨別極細微的聲音。從這些聲音,它們可以認識是從什麼地方,什麼東西發出的。但是它們所認的不是音的高低,乃是聲的大小。它們能聽人的說話,並不像狗那樣真能懂得,只是由聲的大小供給它們的聯想而已。
貓可以在夜間看見東西。這是因為貓類多半是夜獵的獸,非到昏暗不出來,它們能利用微暗的光來看東西。它們的瞳子,因為須要光度的大小,而形成伸縮作用。所謂貓眼知時,乃是受光的強弱所生現象。關於依貓眼測時間的歌訣很多,最常見的是:「子午線,卯酉圓,寅申巳亥銀杏樣,辰戌丑未側如錢。」這在平常的時候,固然可以,如果在天陰、暗室裡,就不一定准了。在越黑暗的地方,貓的瞳子放得越大。眼底網膜有一層光滑如鏡的薄面,這也是幫助它能在暗處見物的一件法寶。因為它有這樣的網膜,所以人每見它在暗處兩眼發光。但在無光的地方如物理實驗的暗房裡,貓眼也不能被看見,因為所有的眼都不能自發光輝。所有的貓都是色盲的。它們住在一個灰色的世界裡。它們雖然能夠分辨紅白,但也不是從色素,只是由光的刺激的大小分別出來。我們可以說貓不只是音聾和色盲,並且於聽視二覺都有缺陷。它本是夜獵的獸類,所以對於聲音與顏色只須能夠辨別大小遠近就夠了。
俗語說:「貓認屋,狗認人。」貓有本領認識它所住的地方,雖然把它送到很遠,若不隔著水和高牆,它總會尋道回來。這個本領在林棲的動物中常有,尤其是在乳哺期間,母獸必有尋道還窠的能力,不然,小獸就會有危險。
中國書上常說,貓的鼻端常冷,唯夏至一日暖。這是因為它的鼻常濕,為要增加嗅覺作用,與陰陽氣無關。
貓的感情作用,最顯然的是見到狗或恐怖時,全身的毛豎立起來。不過這不必每隻貓都是一樣,有的與狗做朋友,見了一點也不害怕。毛豎的現象,在人類與其他哺乳動物都有,在腎臟的前頭有一個小小的器官,名叫「腎上腺」,它是對付一切非常境遇的器官。從這腺分泌腎上腺鹼(Adrenalin)游離於血液中間,分佈到全身。這種分泌物,現在叫做「興奮體」(Hormones)。它們是「化學的傳信者」,常為保持身體的利益而分泌到身上各部分。腎上腺鹼,一分泌出來,就可以增加血液的壓力,緊張肌肉,增加心動等;還可以激動毛髮下的小肌肉使毛髮豎立起來。身體有強烈的情緒就是神經受了大刺激,如系屬於恐怖的,腎上腺鹼立時要分泌出來,使血液裡的糖分增加散佈到各部分,它的主要功用,是可以振奮精神,如受傷出血時,可以使血在傷口凝結得快些。所以貓和人一樣,在預備爭鬥或恐怖的時候,血裡都滿佈著腎上腺鹼。這興奮體是近代的發現,醫藥家每取腎上腺鹼來做止血藥及提神藥,大概所有的藥房都可以買得到。
貓一豎毛,同時便發出吼聲,身體四肢做備斗的姿勢,它的生理上的變化也和人類一樣。第一步是憤怒,由憤怒刺激腎上腺,腎上腺急激地製造腎上腺鹼,分泌出來隨著血液傳達到全身。身體於是完成爭鬥的預備而示現爭鬥的姿勢。若是爭鬥起來,此腎上腺鹼一方面激起興奮作用;受傷時,就顯止血作用,若是斗不起來,情緒便漸漸鬆弛,身體姿勢也就漸次復元了。
貓是最美麗最優雅的小動物,從來養它的人們不一定是為捕鼠,多是當它做家裡的小伴侶。普通的家貓可分為二類,一是長毛種,一是短毛種,前者比較貴重,後者比較常見。長毛貓不是中國種,最有名的是「金奇羅」(Chinchilla),它的眼睛,綠得很可愛。其次是「師莫克」(Smoke),它有琥珀樣的眼睛。這兩種長毛貓在歐洲的名品很多,毛色多帶灰藍,但其他色澤也有。還有一種名「達比士」(Tabbies),也很可貴。所有長毛貓都是一個原種變化出來的。中國的長毛貓古時多從波斯輸入,所以也稱為波斯貓或獅貓。短毛貓各國都有。
講究養貓的,都知道此中的優種是亞比亞尼亞種、俄羅斯種、暹羅種。亞比亞尼亞貓很像埃及種,大概是古埃及的遺種。這種貓身尾腳耳都很長,顏色多為黑、褐,很少白的。俄羅斯貓眼帶綠色,毛細而密,為北方優種。暹羅貓多乳白色,頭腳尾褐色,寶藍眼,從前只飼於宮中,近來才流出各處。此外,如英國的人島貓,屬於短毛類,它的奇特處是沒有尾巴,像兔子一樣。中國的特種貓,據《貓苑》說,有閩粵交界的南澳島所產的歧尾貓,這種貓的尾巴是捲曲的,名叫麒麟尾,或如意尾,很會捕鼠。又四川簡州有一種四耳貓,耳中另有小耳,擅於捕鼠,州官每用來充作方物貢送寅僚,四川通志和袁枚《續子不語》(卷四)都記載這話,但不知道所謂四耳,究竟是怎樣的。
以上關於貓的話,不過是略述貓的神話、人事與自然三方面。因為它對於人的關係那麼久遠,養它的人不一定是為治鼠,才把它留在家裡。它也是家庭的好伴侶,若將它與狗來比,它是靜的和女性的,狗正與它相反。作者一向愛貓,故此不憚煩地寫了這一大篇給同愛的讀者。
上景山
無論哪一季,登景山,最合宜的時間是在清早或下午三點以後。晴天,眼界可以望朦朧處;雨天,可以欣賞雨腳底長度和電光底迅射;雪天,可以令人咀嚼著無色界的滋味。
在萬春亭上坐著,定神看北上門後的馬路(從前路在門前,如今路在門後),儘是行人和車馬,路邊的梓樹都已掉了葉子。不錯,已經立冬了,今年天氣可有點怪,到現在還沒凍冰。多謝芰荷的業主把殘莖都去掉,教我們能看見紫禁城外護城河的水光還在閃爍著。
神武門上是關閉得嚴嚴地。最討厭是樓前那枝很長的旗桿,侮辱了全個建築的莊嚴。門樓兩旁樹它一對,不成嗎?禁城上時時有人在走著,恐怕都是外國的旅人。
皇宮一所一所排列著非常整齊。怎麼一個那麼不講紀律的民族,會建築這麼嚴肅的宮廷?我對著一片黃瓦這樣想著。不,說不講紀律未免有點過火,我們可以說這民族是把舊的紀律忘掉,正在找一個新的咧。新的找不著,終究還要回來的。北京房子,皇宮也算在裡頭,主要的建築都是向南的,誰也沒有這樣強迫過建築者,說非這樣修不可。但紀律因為利益所在,在不言中被遵守了。夏天受著解慍的熏風,冬天接著可愛的暖日,只要守著蓋房子的法則,這利益是不用爭而自來的。所以我們要問,在我們的政治社會裡有這樣的熏風和暖日嗎?
最初在崖壁上寫大字銘功的是強盜的老師,我眼睛看著神武門上的幾個大字,心裡想著李斯。皇帝也是強盜的一種,是個白癡強盜。他搶了天下,把自己監禁在宮中,把一切寶物聚在身邊,以為他是富有天下。這樣一代過一代,到頭來還是被他的糊塗奴僕,或貪婪臣宰,討、瞞、偷、換,到連性命也不定保得住。這豈不是個白癡強盜?在白癡強盜底下才會產出大盜和小偷來。一個小偷,多少總要有一點跳女牆鑽狗洞的本領,有他的禁忌,有他的信仰和道德。大盜只會利用他的奴性去請托攀緣,自讚讚他,禁忌固然沒有,道德更不必提。
(十五)睡要蟠而圓,要藏頭掉尾。(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