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第58章 近衛軍中士 (2)
    這樣一來,我所有的希望都化成了泡影!我與彼得堡的幸福生活隔絕了,等待著我的將是一片荒涼的山區和枯燥乏味的生活。「服軍役」,就在一分鐘以前,我還對它充滿無限的期待,但是現在,在我的眼裡,簡直是人間最大的不幸了。但是,我深知,與父親爭辯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第二天一大早上,一輛有頂篷的馬車開到了門口的台階前,僕人把一隻皮箱、一個裝有茶具的食品盒和裝了麵包的口袋放進了車裡,這些東西代表了父母關愛我的最後的表現了。父母向我表示祝福,父親對我說:「再見了!我的彼得!無論對誰發過誓,都要盡全力履行諾言,要聽首長的話,但是不能討好他們,不要招攬差事,但也不能推卸任務,你要記住一句老話:從小要注重名譽。」母親流下了傷心的眼淚,再三囑咐我要注意多穿衣服,又不停地囑咐沙威裡奇,讓他好好照顧我。他們為我穿上了兔皮棉襖,外面罩上一件狐皮大衣。我坐和沙威裡奇坐在馬上車,一起出發了,當時,我再也忍不住離別的淚水了。

    當天晚上,我們到了辛比爾斯克,要在這裡過夜,為了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就把這件事先交代給沙威裡奇去辦了。我留在旅店裡,沙威裡奇一大早就跑去商店買東西了。我看煩了窗外骯髒不堪的小胡同,心裡直發慌,於是到旅店的其它房間裡散散心。剛走進檯球房,我看到一個個子高高的先生,看起來有三十五歲的樣子,嘴角留了兩撇黑乎乎的唇須,身披一件長袍,握著一根檯球桿,嘴裡叨著一支煙斗。他正在和旁邊的服務員玩球。服務員贏了,可以喝一杯燒酒,要是輸了,就要四肢著地,從檯球桌底下鑽過去。我在一旁看他們玩,他們玩得次數越多,鑽檯球桌的的洋相就出得越多,直到那個服務員癱在下面,再也沒有力氣爬了才肯停止。

    那位高個子先生念叨了幾句下葬時才會念的尖酸刻薄的話,緊接著,他又邀請我和他來玩幾局。我借口不會拒絕他,但是,這點使他感到非常奇怪,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我們開始聊起天來。在閒談中,我得知他叫做伊凡·伊凡諾維奇·佐林,是一個驃騎兵軍團的上尉,到辛比爾斯克來是為了招募新兵,路過這裡,就住在這家旅店住下了。佐林邀請我一起吃午飯,不豐盛,有什麼吃什麼,就像大兵一樣。我欣然接受了邀請,一起在餐桌旁坐下了。佐林喝了很多酒,還不忘給我敬酒。他勸我要學會軍旅風格,他還給我講了很多軍隊裡的奇聞趣事,把我的肚皮都笑疼了。吃完午飯,我們就成了好朋友,他還說要教我打檯球。

    「玩檯球這種娛樂,對於咱們當兵的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呀!」他說,「打個比方,你在行軍途中,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地方,做什麼呢?我們不能總是找機會揍猶太人吧!沒辦法,你就會來到一家旅店,在那裡玩盤檯球解悶,在玩之前,咱也得先會打才行呀!」

    我已經完全被他的理論征服了,於是,認真地和他學起檯球來。佐林還誇獎我,對我的飛快的學習速度表示震驚。我練了幾局後,他看我的水平差不多了,就提議要和我賭錢,每局賭一個銅板,不是為了贏錢,就是不想白玩。聽他這語氣,像是白玩是最惡劣的習慣,我接受了賭錢。於是,佐林讓人拿來子果露酒,勸我也嘗嘗,並且再三教導我說,一定要學會軍旅風格,但是,如果沒有果露酒,根本談不上是有軍旅風格!我接受了他的意見。同時,我們繼續賭錢,我不停地端起酒杯喝酒,越喝越多,並且越來越囂張。我打出去的球經常會飛到桌子外面。我生氣了,開始責罵服務員,鬼才知道他是怎麼記分的。慢慢地,我下的賭注越來越大了,總之,我當時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沒人管的野孩子。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佐林看了一下手錶,放下球桿,對我說,你輸給我一百個盧布了。這下使我感到有些尷尬。我所有的錢都在沙威裡奇那兒。我向他道了歉,佐林打斷了我,說道:「沒事,不用著急!你放心,我可以在這裡等,咱們現在去找阿琳魯希卡吧!」

    現在,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這天晚上,我像白天的生活一樣放蕩。晚上,我和佐林一起在阿琳魯希卡小姐家吃晚飯。佐林不停地給我倒酒,反覆勸我,說讓我一定要學會軍旅風格。吃完晚飯,我起身時差點摔倒。半夜,佐林把我送回旅店。

    當時,沙威裡奇正站在台階上迎接我們,他看到了我通過努力學習,顯現在我身上的軍旅風格之後,長長地歎了口氣。「你這是怎麼了,少爺?」可憐的沙威裡奇抱怨道,「你是在哪兒灌成這樣的啊?上帝啊!真是造孽啊,我還從來沒見過喝得這麼醉的人啊!」

    「住嘴!你個老東西!」我口齒不清地喊道,「我看你才喝醉了呢,我要睡覺……把我扶到床上,收拾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感到陣陣頭痛,模模糊糊地回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沙威裡奇端了一杯茶水走進房間,打斷了我的思路。

    「太早啦!彼得·安德列伊奇!」他搖著頭對我說道,「你年紀還小,現在就開始放蕩,實在是太早啦!你的樣子像誰啊?你爸爸、爺爺,全都不是酒鬼,更不用說你媽了,你媽這人一輩子只喝過克瓦斯,其他的啥也沒喝過。你現在這個樣子,怪誰啊?怪就怪那個萬惡的法國老師。他經常趁人不注意溜到安吉別芙娜那裡去討酒喝,現在倒好,你也學會了,開始酗酒,這都是他教出來的!這個混蛋!本來我們不應該請這個十惡不赦的法國佬,就好像我們老爺家裡沒人似的。

    當時,我感到無地自容。我扭過身對他說:「下去吧,沙威裡奇!我不想喝茶。」

    但是,沙威裡奇只要一開口教育我,誰也別想攔住他。

    「你看你,彼得·安德列伊奇!你這麼早就開始放蕩,有什麼好結果啊!頭痛、嘔吐,人一旦要是對喝酒上了癮,那就什麼都做不成了……哎!你現在喝點加了蜜糖的酸黃瓜湯吧,這個可以解酒!最好再喝一口藥酒。怎麼樣?」

    這時,一個小男孩走了進來,給了我一張佐林寫的字條。我打開了,看到下面寫了幾行字:

    我親愛的彼得·安德列伊奇!請你把昨天輸給我的那一百個盧布給我派來的這個小男孩,現在我急需用錢。

    心甘情願為你效勞的

    伊凡·佐林

    無奈之下,我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扭過臉看著沙威裡奇,他是我的經濟總管和生活大管家,我吩咐他給那個小男孩一百個盧布。

    「為什麼?」沙威裡奇吃驚地問道。

    「因為我欠他錢了。」我盡可能冷淡地回答。

    「欠錢?」沙威裡奇頂撞了他,並且越來越擔心了,「可是,我的少爺,你是什麼時候欠他的錢啊?看樣子有些不太對勁。少爺!不管怎麼樣,我是絕對不會付錢的。」

    我想,如果在這關鍵時刻都受他的控制,不殺殺他的威風,以後就更別想擺脫他的管束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聲喊道:「我是主人,你就是我的奴才,錢是我的,我願意輸錢,我勸你好字為之,不要裝聰明,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我的這些話把沙威裡奇嚇了一跳,他兩手一拍,愣在了那裡。

    「你在那發什麼呆啊?」我氣乎乎地衝他喊。

    沙威裡奇哭了起來。

    「我的少爺!彼得·安德列伊奇!」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請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親愛的的少爺!請你聽聽我這糟老頭的勸吧!你馬上回個字條給那個強盜,就說你是和他開玩笑的,根本沒有那麼多的錢。一百個盧布!上帝啊,真是造孽啊!你就說,你父母堅決反對你賭博。除非是用核桃做為賭注……」

    「胡扯!」我狠狠地打斷他的話,「快給我錢,否則我就掐著你脖子把你轟出去!」

    可憐的沙威裡奇悲傷地看了我一眼,心裡非常難過,無奈,只得為我付了錢。我心裡默默地同情這位老人。但是,如果我要擺脫他的管束,只能拿出一點少爺的架勢給他看看,因為我需要自由,我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

    沙威裡奇付了錢,立刻帶我離開了這家倒霉的旅店。他對我說:「少爺,馬車已經備好了。」我頓時感到良心不安,心裡默默地懺悔。我悄悄地離開了辛比爾斯克,沒與這位恩師道別,也沒有想過以後還能再見到他。

    克尼什寧(1742-1791),俄國著名的詩人,這裡的題詞摘自於他的喜劇作品《吹牛者》。

    米尼赫:俄國元帥,1735-1739年指揮過反抗土耳其的戰爭。

    原文為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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