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第57章 近衛軍中士 (1)
    「他加入近衛軍,明日就能晉陞為上尉。」

    「不用這樣,先讓他去部隊裡吃吃苦。」

    「對!就先讓他去部隊裡吃吃苦……」

    ……

    可是他是誰的兒子呢?

    ——克尼什寧1

    我的父親名叫安德列·彼得洛維奇·格裡尼約夫,他年輕時曾在米尼赫伯爵2的部隊裡服役,當上了中校,後來,於17××年退了役。此後,他就在辛比爾斯克的一個農莊裡住下了,和當地一個貧窮的貴族女兒阿芙多吉婭-華西裡耶夫娜·I-O結了婚。我家一共有九個兄弟姐妹,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

    當我還在娘胎裡的時候,就在我們家的親戚、近衛軍少校E公爵的幫助下,早就以中士的頭銜登記註冊到了謝苗諾夫軍團。如果我媽媽生下的是一個女孩,那麼,我爸爸就會宣佈那個還沒有出生的中士已經死了,這樣才能了結這件事。在我即將完成學業的時候,我算是個一直請長假的軍人。那個時候,我們的受教育方式可與現在完全不一樣。從我五歲開始,父母就把我交給了馬伕沙威裡奇,只是由於他從來不喝酒,行為比較檢點,因此才放心地讓他來管教我,做我的男僕。在他的教導下,我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學會了俄羅斯的文字,並能精確地斷定一條狗的性格特點。

    就在這時,我父親為我聘請了一位名叫波普勒的法國人當我的老師。波普勒是與可以吃一年的葡萄酒和橄欖油一同從莫斯科城訂購來的。沙威裡奇非常不歡迎我的位新老師。「感謝上帝!」沙威裡奇不停地嘟囔著,「瞧!這孩子很乾淨,可以自己梳洗了,還會給自己夾菜,為什麼還要花錢請個外國人來當老師,好像自己人不行似的!「

    波普勒原先在法國是一個理髮師,後來到普魯士參了軍,再後來,就來俄國當老師3了,雖然他不太瞭解「老師」這個詞的準確含義,但他確實是一個好人,只是有些過分輕浮。他最要命的缺點就是很容易被女人的美色所誘惑。他經常溫柔地向某位貌美的女子示愛,因此他總是挨揍,挨完揍就會整天唉聲歎氣。除了這些,用他的話說是「他與酒瓶子沒仇」,用俄國人的理解就是他喜歡喝酒。但是,我家平時只有在吃午飯的時候才會喝葡萄酒,而且只有一小杯,再加上僕人倒酒有時會忘了他,因此,我的法國老師很快就適應了俄國的露酒,甚至開始覺得這酒要比自己國家的葡萄酒更有勁,而且還能清脾健胃。

    就這樣,我很快就與波普勒成為了朋友,相處得非常融洽。雖然按照我們先前制定的合同,他應該教我說法語、德語和各門科學,但他卻認為先在我這裡學會用俄國話聊天是最佳方案。後來,我和他各做各的,我倆在一起聊得很投機,並且我也再沒發現過有比他還優秀的老師。但是,沒過多長時間,命運就把我們拆散了,事情是這樣的:

    一天,我家的一個胖胖的、長了一臉麻子的洗衣女僕巴拉希卡和瞎了一隻眼的擠奶工阿庫爾卡不知為什麼,一起跪在我母親面前,承認了自己的無知與罪過,抱頭痛哭,控訴波普勒,因為他利用這些姑娘們的清純與無知誘惑了她們。我母親聽了這番話,大吃一驚,居然還有這種事情!怎麼了得!她便告訴了我父親。父親做事向來爽快。他立刻派人叫來了波普勒,僕人回來說先生正在給我講課。父親氣沖沖地走進我的房間,當時波普勒正在我的床上睡大覺,正在做著美夢呢,而我當時正興奮地忙乎著自己的事情。

    這裡我要解釋一下,我的家人以前給我從莫斯科買了一幅大地圖,它就掛在牆上,一點作用都沒有,於是,它那又長又寬的好紙就被我選中做風箏了,當時,我趁先生睡了,就開始動手做這件事。父親衝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往好望角的地方粘上一片條樹皮當成風箏的尾巴。我的這一行為被父親逮了個正著,看見我在學習地理,他一把揪起我的耳朵,然後又奔到波普勒面前,怒氣沖沖把他叫醒了,緊跟著的就是機關鎗似的責罵。波普勒嚇得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緊張地想站起來,但看起來是不太可能了,因為這位法國先生當時喝得爛醉如泥,渾身軟綿綿的。父親想,要把新賬和舊賬一起算,父親一把揪住他衣領,從床上把他拖了下來,一直拖到門外,這天,他就被父親趕出了大門。這回,沙威裡奇開心得快要瘋掉了。而我的教育生涯也隨之結束了。

    我開始了無所事事的生活,變成了紈褲少年,整天放放鴿子,和僕人的孩子做跳背遊戲,轉眼間,我就過了十六歲。

    這時,我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秋天到了,有一天,母親正在客廳熬蜜餞,我像一個饞貓一樣在旁邊留著口水,盯著鍋裡沸騰的糖漿泡沫。父親坐在窗前讀他訂閱的《宮廷年鑒》,這部書總是能使他的心靈發生巨大的變化。他非常喜歡這部書,每次捧起來讀它時,肯定會感慨萬千,並且還會讓他大發脾氣。我母親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氣和嗜好,所以總是把那部不幸的書藏起來,讓他很難找到,因此,有的時候,父親一連好幾個月都看不到《宮廷年鑒》。但是,如果一旦讓他發現了這本書,那他肯定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

    這一天,父親又在閱讀《宮廷年鑒》,他還時不時地聳一下肩膀,輕聲嘟囔道:「陸軍中將!……想當年,他在我們連裡只不過是個中士!……得過兩枚俄國勳章!……就前段時間,我們還……」最後,他把年鑒扔到沙發上,然後坐在那裡楞神,這神情看來不是什麼好兆頭,像是要發脾氣。

    忽然間,他轉過頭對我母親說:「阿芙多吉婭·華西裡耶夫娜,我們的彼得魯沙今年多大了?」

    「哦,十七歲了,」母親回答說,「彼得魯沙出生那年,他姑媽娜斯塔霞·格拉西莫夫娜的一隻眼睛瞎了,那年還……」

    「行了!」父親打斷了她,「到了把他送去當兵的時候了!和小姐們打鬧、掏鴿子窩這類小把戲他也玩兒夠了。」

    這個馬上就要和我分開的想法使母親大吃一驚,嚇得連手裡的勺子都掉進了鍋裡,滾滾熱淚順著臉頰從眼眶裡湧了出來。但我和她的心情完全相反,我當時的高興心情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一想到「服軍役」這個詞,我的腦子裡呈現出的就是自由,並且經常把這兩個詞混為一談,那裡就是彼得堡的自由的生活。我把自己想像成一名近衛軍軍官,當時,我認為那就是人間最幸福的事了。

    父親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的計劃,做事也是向來雷厲風行。我從軍的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出發的前一天,父親對我說,他想寫一封信,讓我交給我未來的首長,並吩咐人拿來筆和紙。

    「別忘了,安德列·彼得洛維奇!」母親說,「記得幫我向公爵帶個好,你就說,我麻煩他幫我照顧彼得魯沙。」

    「胡扯!我憑什麼要給公爵寫信啊?」父親皺了下眉頭說。

    「是你剛才說的,要給彼得魯沙的首長寫信啊?」

    「是啊!那又能怎麼樣?」

    「彼得魯沙的首長就是公爵,彼得魯沙註冊加入了謝苗諾夫軍團啊!」

    「註冊?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的彼得魯沙去的不是彼得堡。如果在彼得堡參軍,他能學成什麼樣啊?肯定只會揮霍、放蕩!那樣可不行!必須讓他去部隊,到那裡受受苦,聞聞火藥味,那樣才能當上士兵,不會整天游手好閒,註冊成近衛軍有什麼用啊!快把他的證件拿來,給我看看!」

    母親找到了我的身份證,和我受洗時穿的襯衫是一起壓在她的箱子裡的,她顫抖的雙手拿著證件,不情願地交給了父親。父親仔細地看了看,把身份證放在桌子上,然後開始寫信了。

    不去彼得堡,那把我送到哪兒呢?好奇心一直折磨著我,我盯著父親的筆尖,但它移動得實在是太慢了。後來,他終於寫完了信,把身份證和信一起塞進了信封裡,封好後,摘下眼鏡,把我叫了過去,說:「你把這封信交給安德列·卡爾洛維奇·P,他既是我的老同事,也是老朋友,我送你去奧倫堡服役,你就當他的部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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