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使我介然〔1〕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2〕。
大道甚夷,而人好徑〔3〕。朝甚除〔4〕,田甚蕪〔5〕,倉甚虛。服文彩,帶利劍,厭飲食〔6〕,財貨有餘。是謂盜誇〔7〕,非道也哉。
【註釋】
〔1〕介然:介石是地界的界標,非常堅固。這裡取其堅定,確定的意思。
〔2〕唯施是畏:施,與迤音義相通,斜行這裡指走邪路。
〔3〕好徑:邪徑,這裡指歪門邪道。
〔4〕除:荒廢、腐敗。
〔5〕田甚蕪:田地非常荒蕪。
〔6〕厭飲食:飽得再也吃不下東西了。厭,飽足。
〔7〕盜誇:誇,從大。盜誇,指大盜,強盜頭子。
【譯文】
假我非常確信道的存在和作用,更加堅定走大道的決心,只害怕會走上邪路。
大道非常平坦,可就是有人喜歡走歪門邪道。朝政敗壞混亂,田地荒蕪,國庫空虛,可仍有人穿著華麗的衣服,佩帶寶劍,美味吃得飽到吃不下東西,家裡儲存著多餘的財貨。這簡直就是強盜頭子,太無道了!
【闡述】
一個人最怕的是入於邪途,也就是最怕偏離大道。
「大道甚夷,而人好徑。」這裡的「好徑」,就是指喜歡走歪門邪道。「大道」本來很平坦,容易行進的,但是人們偏偏就是不走容易走的路,而要行走在難行的邪路。其實人們都願意走平坦易行的路的,但是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的人走入歧途呢?可能是因為他們把邪路當成了正道,誤入歧途。總是過分地貪求,從而做出過分的行為。
「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論語雍也篇》),這是說個人有修養,沒有公事絕不到長官家裡去送禮行賄。官場內,有人主動出擊四處揮灑金錢,有人在家等著金錢直接上門,也有人直來直去索取賄賂。
諸侯在虢地會盟,諸侯國的大夫們正在制定休戰的盟約,魯國的季武子卻趁機攻佔了莒國的鄆城。莒國向參會的各國控告這一不義之舉。楚國認為魯國失信,主張殺死魯國的盟使叔孫穆子。晉國大夫樂王鮒向叔孫穆子索取賄賂,許諾說自己替他向楚國說情。
叔孫穆子拒絕了。叔孫穆子的家臣梁其脛勸說道:錢財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只要拿出一些錢財,就可以免去一死,你為什麼要吝惜呢?
叔孫穆子說,你不明白。我奉國君的命令來參加會盟,現在國家有罪,我卻用錢財保住自己的性命,這說明我來會盟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我這樣做,和用錢財達到私慾有什麼區別?雖然我能免一死,今後還怎麼代表國家與其他諸侯來往?我行賄保住性命的辦法,一定會有人倣傚我,並四處宣揚說某國的卿就這樣做過。我為了保住性命,就樹立了一個行賄免死的榜樣。君子總是擔心自己行事不正,因為會導致別人來效仿,更顯得他行事不正。我不是吝惜錢財,而是厭惡行事不正。況且過錯並不是由我引起的,我就是被殺也問心無愧。
楚國聽說了叔孫穆子的話,敬重他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君子,就不再找他的麻煩了。
叔孫穆子回到魯國後,季武子去慰勞他。因為季武子的過錯,叔孫穆子差點丟了性命,叔孫穆子不肯出去見他。家人都勸說叔孫穆子:還是出門見見吧。
叔孫穆子歎口氣,說:我連死都不怕,主要是為保住國家的棟樑。因為一旦棟樑塌了,椽子也毀了,我怕被壓著。即使死在國外,只要能保住國內的宗室也是值得的。現在既然使國家免去了大難,我卻不能忍受個人的怨恨,不能這樣做。
最後,叔孫穆子還是出門去見季武子。
「行於大道,唯施是畏」,這一場政治風波中,叔孫穆子走的一直都是平坦的大道,沒有走什麼歪門邪道。他不顧個人安慰,拒絕晉國大夫的索賄,用正義凜然之舉維護了國家和生命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