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聖人常無心〔1〕,以百姓心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聖人在天下,歙歙〔2〕焉,為天下渾其心〔3〕。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註釋】
〔1〕常無心:這個心指私心和偏見。
〔2〕歙歙:統治者收斂自己的意志。
〔3〕渾其心:使自己的心思歸於淳樸。
【譯文】
聖人常常沒有個人私心和成見,百姓怎麼想的他就是怎麼想的。
對那些善良的人,我以善良相報;對待不善良的人,我也報之以善良,這樣可以導惡從善,是高境界的善良。
對於守信用的人,我以誠信相待;對於不守信用的人,我也以誠相待,這樣可以引導社會的品德歸於誠信,是高境界的誠信。
聖賢之人治理天下,常常收斂自己的的意志,而讓自己處於最原初淳樸、至真的狀態。百姓只關注自己有形的身體的需求,眼中見的,心裡想的都是和眼前的切身利益相關的,聖人就把他們當小孩一樣愛護,耐心地加以引導。
【闡述】
我們都希望自己的領導是一個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那個領導,因為只有如此,自己幹起活來才來勁,才安心,才能源源不斷地出成果。只有讓下屬舒服的領導才是好領導,只有讓百姓富足的治者才是好治者。兩千多年前的有人就懂得這個道理:「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論語·顏淵》)老百姓都富裕了,國家能不富裕嗎?老百姓都一貧如洗,國家又能富裕到哪裡去呢?在這一點上,可以說君民一體,民富則君不至於獨貧,民貧則君也很難獨富。
理想的領導應該是收斂的,沒有那麼多的自我表現欲,破除自我中心,與人打成一片的。一般人總是固執己見,從自己的利益出發,把問題很「絕對化」,而「聖人」懷有一顆赤子之心,對待萬物都一視同仁,沒有什麼差別,所以能夠真誠、實在,不偏執。因為心裡有一份原始、根本的存在,所以能保持這種無知無慾的態度。
對那些善良之人,我善待之;不善良之人,我善待之,這樣可以使人向善,導惡從善。僚屬對待領導,一方面需要以柔克剛,這就需要順從和服帖,因為領導畢竟是主,僚屬是從,主次一定要分明;另一方面,下屬必須輔佐領導讓他去堅持一個大原則,在必要的時候寧可與領導發生衝突。這是對領導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因為這是向善之舉,大方向是好的。
一天,齊景公到渤海遊玩。眼前是藍天碧水美景怡人,耳畔吹來清爽的海風,齊景公頓覺舒暢,玩得十分痛快,久久都覺得不盡興,可又擔心臣子勸他回去,就對隨行的各位大夫說,誰敢說回去,就立即處死他!
顏涿聚聽了,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直接上前勸誡道:你只顧著在海上遊玩快樂,一旦臣子中有人圖謀篡國該怎麼辦?只圖一時的快樂,真到了國家危亡之時快樂該從哪裡找呢?
齊景公聽了這話大怒,厲聲說:我已明令,誰要敢說回去,就立即處死。現在你有欺君罔上之嘴,應馬上被處死。齊景公一邊說,一邊拿起長戈就刺過來。顏涿聚一點也不畏懼,正色道:「從前桀殺了關龍逢,紂殺了比干,現在你又要殺我。我用性命換取對國家的忠誠,可以稱得上第三個忠臣了,雖死而無憾。冒死進言是為了國家,並非為了我自己!」說完,就伸出脖子,走到齊景公面前讓他來斬。齊景公見他這忠直的樣子,就不好再說什麼,放下了手中的長戈。沒有辦法,只好下令立即回朝。回到朝廷才三天,就聽說有人圖謀不軌,謀劃著不讓齊景公回來了。因為有不畏死亡、直言進諫的顏涿聚,齊景公才能安定地統治齊國。
一個直言敢諫的下屬往往是對集體、對領導最有意義、最有價值的。當有人犯錯誤的時候,他就站出來予以指正,使損失減少到最小程度,讓集體受益。所以,即便是下屬的語氣有強硬的地方,方式有毛糙的地方,大度的人也應該原諒。因為一個懂得堅持原則引人向善的下屬,勝過一打跟屁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