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傷心地 第2章 此生不虛的素材
    一個中國女人與納粹將軍的故事

    一個可以超過著名電影《辛德勒的名單》的曠世罕見的素材,一個深邃而曠達的人性展示,一個中國女人與納粹將軍演繹的跌宕起伏而內涵深刻的故事。我傾其所有,嘔心瀝血,可換來的卻是——

    1999年5月的一天上午。

    作家朋友李占恆打來電話,說有一個好素材不知我感不感興趣。二戰期間,一個叫錢秀玲的中國女人通過一位納粹將軍,拯救了許多要被蓋世太保處死的比利時人,因此被比利時政府授予國家英雄勳章。二戰結束後,她又全力營救被審判的納粹將軍。

    五十五歲的我,已經到了老眼昏花榮辱不驚的年齡,本應在家裡安度晚年,或是寫點兒小文慰藉一下不甘寂寞的心靈,不會再有什麼激情與理想。可我一聽這個素材,卻在電話裡大呼小叫地喊起來:「哇!這個素材太棒了!我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它!」

    可是,出國簽證卻遇到了麻煩,費盡周折,直到1999年10月26日才拿到簽證。

    10月28日上午,我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帶著茅台、工藝品、中華煙、我的著作等因超重而被罰的超大旅行包,踏上了波音747飛往法蘭克福的721次航班。我給先生打電話說:「親愛的,我能拿到這個素材此生不虛了。祝我成功吧!」

    九個小時之後,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四十五分,飛機晚點兩個多小時,降落在世界著名的德國法蘭克福機場。此刻,距離我換乘的四點起飛的4452次航班,只剩十五分鐘了。十五分鐘,從這架飛機跑到另一架飛機,中間還要辦理簽證,換乘手續,尋找登機口……

    機艙門一打開,我就像百米衝刺似的第一個衝出艙門,不顧一切地向機場大廳跑去。可我看不懂指示標誌,不知簽證處在哪裡,不知登機口在何處,手掐機票和護照,背著相機和錄像機,像瞎虻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闖,見到機場工作人員就將護照和機票舉給人家,嘰裡呱啦地說些什麼我根本聽不懂,只能按照人家的手勢拚命往前跑,身上的汗把羊絨衫都濕透了。到了登機口,一名工作人員急忙把我送上空無一人的大巴,大巴拉著我一個人向遠處的一架小型客機駛去。

    我登上客機不到一分鐘飛機就起飛了,隨機的行李都沒來得及送上來,第二天才送到。

    說來慚愧,一個窮作家傾其家中全部,滿懷信心地跑到歐洲來採訪,在國內的那點兒自尊及成就感,在這裡卻被囊中羞澀這個最現實的生存問題剝得精光,就像一個剝了皮的雞蛋光溜溜地躺在餐盤裡。那縫在內褲裡很怕被小偷偷去的幾千美金,在這根本算不上錢,連住旅館、吃幾頓像樣的正餐都不夠。

    頭幾天,我住在張紹唐會長在新魯汶開的餐館裡,順便採訪了張會長夫婦及上海聯誼會的僑領,寫了一篇專訪。但新魯汶距離錢秀玲居住的布魯塞爾市區六十多公里,為了採訪,我決定搬到布魯塞爾市裡。

    可是,跑了幾家旅館都太貴,最便宜的一天也要一千六百比利時法郎,折合人民幣四百多元。後來總算找到一位老態龍鍾的華僑女人臨時出租的房間,每天四百比利時法郎。房間在四樓,沒暖氣,連褥子、被、枕頭都沒有,只有一張光板鐵床,一扇窗戶沒有玻璃,釘著一張紙殼,冷風一吹啪啪直響。男主人把他自己的被子拿給我,讓我既當褥子又當被。

    沒錢,不會外語,雇不起翻譯,住不起正規旅館,吃不起像樣的正餐,只能用麵包和帶去的方便面填飽肚子,兜裡總是揣著一把中英、中法文對照的字條,去哪都得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字條給人家看……但這些困難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因為從小在苦難中長大,又在滑冰場上拚搏了那麼多年,再說與闖俄羅斯相比,這裡畢竟沒有生命危險。最令我憂心的是來布魯塞爾七八天了,卻一直沒見到錢秀玲老人。

    布魯塞爾的11月,正是秋色褪盡、寒氣襲人、冷風瑟瑟的初冬時節。這裡的海平面低,多雨,很少見到陽光,一連數天都是陰雨連綿,使我這個外鄉人更有一種「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的淒涼感。夜裡,風聲、雨聲透過沒有釘嚴的紙殼縫隙鑽進來,敲打著我蜷縮的身軀,也敲打著這顆長夜難眠的心。

    1999年11月8日下午3點。

    在陸惟華先生的帶領下,終於按響了布魯塞爾A大街三十號公寓的門鈴。

    激動,興奮,緊張,憂慮,真是難以形容當時的心情!不知錢秀玲老人到底是什麼樣子,是癡呆、木訥、神志不清,還是……

    門開了,一位滿頭銀髮、精神矍鑠的老人,笑瞇瞇地出現在我面前。

    噢,我的上帝!

    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如此可愛的耄耋老人,身著一套紅色套裙,化著淡妝,笑容可掬的臉上洋溢著一種仁慈的寬厚與善良,言談舉止,無不流露出一種大家閨秀及受過西方教育的優雅。我深感奇怪,這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居然在慘絕人寰的二戰中,從納粹槍口下救出過那麼多條生命!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不由得張開雙臂熱烈地擁抱老人,激動地說了一句:「錢媽媽,見到您我太高興了!」

    我對老人進行了二十多天的採訪,老人年事已高,患有健忘症,好多事情都忘了,靠我一點點兒啟發,多方引導,她那沉睡半個多世紀的記憶才會慢慢地甦醒過來,有的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我覺得錢秀玲老人的故事太棒了,既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又有深邃而曠達的人性展示,要比電影《辛德勒的名單》的原型更完美、更豐富。對於一個視文學藝術為生命的作家來說,能得到這樣一個素材,絕不亞於淘金者發現了一座金礦。我決心以錢秀玲老人與納粹將軍的故事為原型,創作一部二十集電視劇本,將這位偉大的中國女性推向中國,推向世界!

    回家以後,我一個人關在書齋裡一邊查資料,觀看二戰VCD影片,翻閱《歐洲史》、《第三帝國的興亡》、《辛德勒的名單》等作品,一邊苦思冥想地創作。

    2000年3月2日,我帶著嘔心瀝血創作的二十集電視劇《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文學劇本初稿,來北京為「女人」尋找婆家。

    3月18日清晨,我忽然覺得渾身軟綿綿的,晃晃悠悠地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去醫院一檢查,急性肝炎,只好當天就返回哈爾濱住進了醫院。

    不久,身體康復之後,先生陪著我又來到北京尋找投資方。

    2000年6月中旬一天上午,我接到瀟湘電影製片廠藝術策劃中心周主任的電話,他說看過我的二十集電視劇本《生死較量》,覺得很好,問我劇本出沒出手。我說北京電視台已快開拍了,全國播放時改為《不共戴天》。他感到很惋惜,問我手裡還有沒有其他劇本。我說到《蓋》劇,他聽了很感興趣,邀我立刻見面談談。

    我和周先生談得很好,我的心也隨之燃起了希望,這份希望很快化作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周先生帶人來北京看完《蓋》劇本,又帶著兩位製片人來北京與我正式簽約。

    2000年7月6日上午,我先生陪著我來到周先生下榻的北京奧斯凱賓館,我和周先生正式簽訂了《二十集電視劇文學劇本〈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拍攝權轉讓合同》,周先生蓋上帶去的瀟湘電影製片廠藝術策劃中心的公章,並向我支付了第一筆稿費。

    此刻,我們的臉是笑的,心是誠的,握到一起的手是熱的。

    之後,我懷著欣悅之情回到哈爾濱,按照周先生提出的修改意見,潛下心來修改劇本。9月,我如約向瀟湘廠交付了修改後的第一稿劇本。

    10月8日,瀟湘廠、中國婦女發展基金會及後加盟的中央電視台影視部,在中國婦聯會議室舉行《蓋》劇本論證會。我很擔心,倒不是擔心劇本,劇本不理想可以修改,而是擔心題材被槍斃,因為劇本中寫到納粹將軍善良人性的一面,這在當時中國文學及影視作品中從未有過。如果題材被槍斃那可就慘了。

    沒想到,與會專家對《蓋》劇題材大加讚賞,都說這是一個難得的好題材,但對劇本卻提出了許多否定性意見。

    會後,周先生同我協商,按著合同約定讓我在12月底前交付第二次修改稿。第二天我就乘車回到了哈爾濱。

    我覺得專家的意見提得很對,讓我脫離原型,大膽地構思,剪斷真實故事對我的束縛。我決定推翻原劇本,重新構思創作一部二十集的劇本!可是,要在短短兩個月時間內重新創作一部二戰時期的二十集大戲,談何容易!

    12月19日,周先生派瀟湘電影製片廠的責任編輯潘宇凡來到哈爾濱跟我交流劇本的修改意見,住在我家裡,我先生負責我們的一日三餐。小潘也是編劇,人很隨和,也很正派,我們充分交流了下一稿的意見。

    三天後,小潘離去。我把自己關在書齋裡一關就是兩個月。

    歌德說:「人的潛能就像一種強大的動力,有時候它爆發出來的能量,會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

    兩個月來,我如醉如癡地沉浸在我的世界裡,跟我的主人公一起流淚,一起焦急,一起歡呼勝利!

    2000年12月24日,我按照合同及雙方約定,用特快專遞給周先生寄去了第二稿劇本。12月30日,我滿懷信心從哈爾濱跑到北京來聽取製片方對劇本的意見。我幾次給周先生和央視影視部的A先生打電話,問他們對劇本的意見,他們卻說:「你不要著急,等黃健中導演介入後一起談意見!」聽到黃健中導演接手這部片子,我很高興,覺得這樣的大導演一定能推出一部力作。

    從2000年12月24日交稿後,每天我都抱著熱火盆似的心情期待著導演的介入,期待著製片方對劇本的意見,從元旦盼到春節,從隆冬盼到春暖花開,苦苦盼了三個多月,一直盼到2001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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