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傷心地 第1章 「絕筆」採訪
    《四萬︰四百萬的牽掛》

    一次特殊的採訪,卻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殘酷的現實撕去了我虛偽的堅強,我陷入了滅頂般的絕望。人,原來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一顆好端端的心臟,為什麼會壞到如此地步?

    我的命運不濟,所以一輩子都與該死的命運苦苦地抗爭著。

    2003年11月6日,我的人生幾乎到了絕境。

    我家鄉的老領導王文祿先生來找我,邀我寫一篇著名心外科專家天津泰達國際心血管病醫院院長劉曉程的報告文學。我並不願寫這種遵命文學,而且我的身體很糟,經常發生心絞痛,一發生心絞痛就冒冷汗。但王文祿先生是我的老領導,只好跟著他一起來到天津泰達國際心血管病醫院。

    劉曉程院長第一句話卻說:「雅文大姐,我一般不接受採訪,你是家鄉人,我不好拒絕。我問你,你準備用什麼來寫我?」

    我想他絕非問我用什麼書寫工具,而是問我如何寫他,就說了一句:「我會用心去寫你!」

    聽到這話,這位精明、幹練、才華橫溢的院長意味深長地笑了。

    於是,兩個素昧平生的家鄉人第一次見面就談得很深、很透,沒有任何冠冕堂皇的客套和粉飾。採訪結束前,我順便將前不久做心臟造影的片子請劉曉程看看。他隨後說出的一番話,卻像炸雷一樣一下子把我炸蒙了。

    「雅文大姐,你的心臟除了支架部位還有六處病變,最嚴重的部位已經堵塞百分之九十,隨時可能發生心梗。我建議你盡快做搭橋手術,而且要搭五至六個橋!」

    我頓時覺得手腳冰涼,渾身直冒冷汗,心臟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

    不久前,我剛剛在家鄉一家醫院做過心臟支架。可我仍然經常發生心絞痛,連洗澡都很困難,每次洗澡都像得大病似的,躺在沙發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聽到劉曉程的這番話,我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個拳頭大的心臟除了一個支架,居然還有六處堵塞!這哪還是什麼心臟,分明是一隻破篩子啊!這樣一台破碎的發動機,還能帶動起我強大的生命嗎?

    我覺得老天對我太殘酷、太不公了。我無法接受這種落差極大的殘酷現實。可我只能強忍著淚水,強裝笑臉,對劉曉程說:「曉程院長,我才五十九歲,正是創作的黃金時代。我不要多,再給我十五年就行。我太愛創作了。」

    他卻說:「把你這顆破碎的心交給我吧。十五年太保守了,你準備再創作二十年吧!爭取盡快手術,以免發生不測!」我知道他在安慰我。

    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

    我懷著滿腔的痛苦踏上了歸途,坐在列車上,望著車窗外滿眼枯黃的秋色,我不由得回溯起自己的一生……

    我一直苦苦地追求理想,追求高尚,把文學當成生命,不惜一切代價地為之奮鬥。遇到再大的困難,我都從不絕望,從不氣餒。我總是用孟子的話激勵自己:「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深信天道酬勤,深信「但得有心能自奮,何愁他日不雄飛」。

    可是追求到最後,心已「破碎」,卻從未有過什麼雄飛,一輩子都快走完了也從沒見老天降什麼大任於我,本以為《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是老天降給我的大任,結果弄得身心憔悴,傷心欲絕,不得不打三起官司,而且得了嚴重的心臟病。現在,法院那邊三起官司在等待我去開庭,這邊又面臨著生死未卜的心臟大手術。我真像掉進了萬丈深淵!

    我的父母都沒有心臟病,都是七八十歲才過世。我是運動員出身,一直堅持出操、跑步、游泳,身體一直很棒。三年前,我每天晚間都去游泳池游一千米。三年後的今天,卻變成了一個亟待拯救、急需搭五六個橋的心臟病重患。

    令我無法接受的並非是死亡,死亡是自然規律,上帝召誰去誰都無法抗拒,而是我一顆好端端的心臟為什麼會壞到今天這種地步?我的心臟是從哪一天開始變壞的?其中的原因才是我最痛苦、最無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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