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還剩一個你 第4章
    第四章

    我一笑轉頭和她說:「起碼能把現實中不能說的話都說出來,你說呢?」

    後來我很多故事中都會出現過和陸寒微一樣性情的女生,八面玲瓏,卻像飛了太久而疲憊的鳥。

    回班的時候,張翰墨還在看那本林語堂的《翦拂集》,那書是我從小店裡淘到的,是最老的那版印刷,所以小店的老闆死活也不賣,於是我每天都去,一天抄一頁,不管誰拿著那本書,我都會要過來抄。後來老闆耐不住我的執著,同意把書賣給了我,而我把書送給了張翰墨,很久之後我還保持這種習慣,找到了好的書就會買回家,然後放在床下的大箱子裡,從不看一本,固執地把每一本都留給張翰墨,那時候的程放就總說,哪天你死了都不用去火葬場,燃了這一床的書就能把你葬了。

    那時的我看著窗外溫哥華的大雪笑得像個傻瓜。

    張翰墨的家在老城的小巷子裡,東邊是俏江南,西邊是貫通著整個江城的一條小河,古樸裡帶著一些現代感。房子是他外公留給他母親的嫁妝,卻在他父親破產之後成了他們最後的退路。張翰墨父親的公司破產是因為投資失利,又被人檢舉賄賂,他父親因此鋃鐺入獄。我認識張翰墨的時候正是他人生最狼狽的時候,每天往返在家和監獄之間,直到半年之後他父親出獄。出獄之後的張叔叔因為受不了刺激整天喝酒,到處鬧事,也正因為這樣我認識了孟東年。第一次見孟東年的時候,年剛剛過,江城下著那年的最後一場雪,接了張翰墨的電話我就去了那間酒吧,到酒吧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那時候張翰墨扶著張叔叔站在角落裡,表情帶著前所未有的黯然。那時孟東年只有十六歲,眉眼還是稚嫩清秀的,卻已經是道上混得很開的小頭目。昏黃的酒吧裡,我穿著羊毛大衣,耳朵上帶著母親買給我的毛耳帽,一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樣子,看著我來,孟東年笑道:「我以為來的是誰……」

    那天晚上孟東年並沒為難我和張翰墨,說完那句我以為來的是誰之後,他就擺了擺手,而我們就這麼走了,走的時候他身邊跟著他的小弟好奇的問他:「老大,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那時候的孟東年微微一笑道:「不然怎麼著,你還給打個車去?」

    直到很久之後,和已經金盆洗手守著一個小麵館的孟東年在喝酒的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乾脆地放了我們。那時候的孟東年笑著跟我說,你知道為什麼我十幾歲就能混得比二十多歲的人都開嗎?

    搖了搖頭,孟東年又道:「因為我比那些人聰明,我眼看六路,耳聽八方,其實那次並不是我第一次見你,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瑞雪春堂,那時候沈局長剛從車裡下來我就顛顛兒地跑過去了。你知道我們在街上混總得有點照應,所以我幾乎過年過節就給你爸送禮。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雪,你爸在車外,你坐在車裡,姐,你知道嗎,那時候你側臉特漂亮,也像那天一樣穿著大衣帶著耳帽,後來我就記住了,所以那天特乾脆放了張翰墨和他爸。」

    微微一笑我道:「那之後也全都是看我爸的面子?」

    「姐,別把我想的那麼不仗義,說句讓你不愛聽的話,你爸和你不一樣。」那天我在酒館喝醉了,是孟東年和他老婆把我送回的家,醒過來的時候看著空蕩蕩的賓館,我哭了很久。

    穿過月亮門的時候,小院子裡被打掃得很乾淨,穿著白上衣的男人拿著水壺,看著男人的背影,張翰墨叫了一聲爸,而我也叫了一聲張叔叔,回頭的中年男人與張翰墨長的很像,眉眼都是一種凌厲又帶內斂的氣息,看著我們,張叔叔道:「林玨也來了。」

    我一笑,點了點頭。

    張叔叔的酒癮是一年前戒掉的,戒掉酒癮之後因為身體原因並不能工作,全家的負擔都落到了張翰墨的母親身上,原本養尊處優的女人被生活磨白了頭髮,眼神也不像相片裡的嫻靜雅致,多了塵世的歲月與滄桑。

    到張翰墨的臥室的時候,不大的小屋子還是像原來一樣,乾淨整潔,不一樣的是桌上養了一小盆仙人掌,我去的那天,不大的仙人掌上開著一朵小黃花,林叔叔病好之後,就沒有再去鬧過什麼事情,而我也因此有很久沒有來過張翰墨的家,不知道是因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還是因為太瞭解彼此,所以我知道張翰墨的心思,如果可以不,他不想我走進他的世界,我以為這是他對我的與厭惡,卻從沒想過有時候愛也會如此單薄無力。

    張翰墨給我講完代數已經是晚上七點,加班的張阿姨還沒回來。因為曾經患過強迫症,所以林叔叔不能下廚,晚飯要張翰墨來做。撒著昏黃燈光的小巷子裡,我回頭看,清秀高傲的張翰墨拿著一根蔥,在燈光下仔細地扒著,雪白的蔥白,如他的手一樣,消瘦,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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