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遠去的堅實身影:民國著名文人性情檔案 第75章 美文 (3)
    1905年,埃米莉·哈恩出生在美國中西部的聖路易城。她畢業於威士康辛大學。1928年,她在紐約亨特女子學院任教,並開始寫作。同時,被聘為《紐約人》特約撰稿人。

    不久,她為古老而神秘的中國所吸引,於1935年從剛果來到上海。她最早結識的就是邵洵美。當年上海有個外國女交際家麗茨夫人,是上海一家著名洋行大班的妻子。她喜歡中國京劇,就投巨資組織了一個京劇團。邵洵美因與麗茨的朋友來往比較密切,被邀請當了她的京劇團的負責人,並把梅蘭芳請進了劇團。而埃米莉·哈恩正是在這個劇團裡和邵洵美一見傾心。

    那天,在蘭心大戲院她一見到邵洵美,就為他生有一張面白鼻高的有著希臘臉型的面龐而驚異,更為他的多才多藝和流利的英語而傾倒。不久,她就深深地愛上了他。兩人的香巢構築在福州路江西路轉彎處的都城飯店裡。邵洵美還根據她的名字音譯,替她取了個「項美麗」的中文名字。他倆的同居完全公開。項美麗經常出入邵家,她與邵洵美的妻子盛佩玉成了朋友,與邵家大小也和睦相處。邵家人都暱稱她「蜜姬」

    埃米莉·哈恩小名Mick,邵洵美將它譯成了「蜜姬」。舊家女子盛佩玉重禮教,器量大,非但從不拈酸潑醋,而且跟這位洋女子感情很好。

    「八一三」淞滬戰爭後上海淪陷,邵洵美為了宣傳抗戰,以美國人項美麗的名義登記出版《自由譚》雜誌。他還請項美麗編輯出版外文雜誌《CandidComment》(《直言評論》),來促進中外文化交流。不過這兩個刊物都因為日本軍方的干涉,只出版了半年就停辦了。

    《自由譚》的停刊,使邵洵美在上海一時無事可為:秘密印發《論持久戰》英譯本,又使他處於危險中。而這時的項美麗想完成《宋家三姐妹》一書的寫作。在此之前,她在邵洵美的陪同下已拜訪過宋慶齡。宋慶齡提供了不少珍貴的資料和照片。這些資料都由邵洵美替她翻譯成英文。時下,宋靄齡在香港,宋慶齡和宋美齡在重慶。項美麗為了完成這部著作,準備先赴香港,再轉重慶,去會宋氏姐妹。她便拉上處境困厄的邵洵美於1939年一起離開上海奔赴香港。

    在香港,項美麗幾乎每天由邵洵美陪著去見宋靄齡訪談。不久,項美麗的這項工作告一段落,擬赴重慶;而邵洵美由於家中事務繁雜,急需處理,再則他也久思家眷想回上海,於是兩人只得在香港話別。相處4年之久的異國情侶就此結束了他們的這段曠世奇緣。

    《宋家三姐妹》於40年代初期出版。由於宋氏三姐妹提供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其中有些內容具有珍貴的史料價值,故而此書一問世,即頗受讀者歡迎,項美麗也因此名聲大噪。

    項美麗重返香港後,愛上了一個已婚的英國軍官鮑克瑟少校,少校是英國駐遠東情報機構的首腦。兩人由相愛而同居。1941年11月中旬,項美麗生下了一個孩子。半月之後,太平洋戰爭爆發,香港淪陷,項美麗和鮑克瑟都被關進「敵僑集中營」。一關兩年,備嘗艱辛。1943年12月美日交換僑民時,項美麗被遣返美國,定居紐約。二次大戰結束後,項美麗終於與鮑克瑟結婚,又生下一女。

    1946年初夏,邵洵美受陳果夫之托,以考察美國電影的特使名義,購買電影器材,在美國逗留半年。其間,他在紐約與項美麗重逢。分離7年的一對舊情人相會,自有說不盡的離情別緒。鮑克瑟被邀參加了他們的徹夜長談。當三人談得十分融洽時,忽然鮑克瑟似真似假地指著項美麗笑對邵洵美道:「邵先生,您這位太太我代為保管了幾年,現在應當奉還了。」邵洵美也含笑作答:「我還沒有安排好,還得請您再保管下去。」項美麗聞言,前俯後仰大笑不止。

    可惜,他們紐約相會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1946年12月邵洵美回國。

    項美麗自1946年底與邵洵美分別以後的50年間,一直在從事寫作。他始終沒有忘記邵洵美。曾寫過一本名叫《MyChineseHusband》《我的中國丈夫》的書,就是描寫了她與邵洵美的那段情緣。

    項美麗於1998年逝世,終壽93歲。

    (84)手足徐志摩在上海的時候,家裡有一個精美的冊子,專供朋友們來了隨意寫寫畫畫之用。志摩去世後,小曼將此冊子作為一輯,編進《志摩日記》一書中,名為《一本沒有顏色的書》。其中一幅畫,是邵洵美畫的,墨筆刷刷幾下,塗抹出一個長長的臉,猛一看像現在一些人家裡掛的那種帶角的羊頭骨。旁邊他的題詞:長鼻子長臉,沒有眼鏡亦沒有鬍鬚,小曼你看,是我還是你的丈夫?

    光憑這幾句話,只能知道兩人都是長鼻子長臉,誰戴眼鏡誰有鬍子就不好說了。且看洵美《儒林新史》中的一段話:我們的長臉高鼻子的確會叫人疑心我們是兄弟;可是他的身材比我高一寸多,肌肉比我發達,聲音比我厚實;我多一些鬍鬚,他多一副眼鏡。這下就知道誰有什麼誰沒什麼了。全句的意思成了:你看這幅畫,臉兒長長的,鼻子長長的,說是志摩吧沒戴眼鏡,說是洵美吧沒有鬍鬚,小曼呀,你說我畫的是你丈夫志摩,還是洵美我?

    邵洵美與徐志摩都是浙江人,邵洵美的原籍余姚與徐志摩的家鄉海寧,隔杭州灣而相望。他們都出身於當地的望族,從小就受到了很充實的文化熏陶。

    他們於1925年在倫敦相識。1924年2月邵洵美到英國劍橋大學的伊曼紐學院攻讀經濟學。1925年的暑假,他與同住在導師家的劉紀文去巴黎遊玩。在那裡他們結識了中國留學生張道藩、徐悲鴻和他的夫人蔣碧薇。他們一見面徐悲鴻就說邵洵美與徐志摩的面龐很相像。恰巧在這段時間徐志摩來到巴黎,徐悲鴻就將邵洵美與他長得相像的事告訴給他。沒過幾天,徐志摩在巴黎街頭遇見了邵洵美,馬上上前握住他的手說:「弟弟,你讓我找得好苦。」從此這兩個面龐相像的鄉黨,就成了至交。

    1927年邵洵美因家裡失火,中斷學業回國。他到上海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上海的大西路去看望徐志摩。他們愛好相同,有共同語言,很談得來。在邵洵美與盛佩玉舉行婚禮時,徐志摩和陸小曼等許多文友、畫家前來祝賀。大家表示要以畫誌喜,劉海粟首先命筆,其他書畫家相繼點染,最後由徐志摩題款。這幅集體創作的畫作,邵洵美視為珍寶,遺憾的是在戰亂中遺失了。

    1928年3月的一天,徐志摩的小舅子張禹九來找邵洵美,說是新月書店要招股,希望他能入股。本來邵洵美正經營著一個金屋書店,為了支持新月書店,他關閉了金屋書店。徐志摩與邵洵美合夥經營書店,更加密切了他們的關係。有一次,徐志摩家鄉有事,可是他在光華大學有課,就讓邵洵美去給他代課。還有一次徐志摩讓邵洵美寫些東西刊登,邵洵美就隨手畫了一個茶壺和一個茶杯,其題款是:「一隻茶壺,一隻茶杯;你是茶壺,我是茶杯。」這幅畫的畫外音是說,他們的友誼如同茶壺與茶杯一樣,彼此不可分離。

    徐志摩去世後,上海新月書店出版了徐志摩的遺詩集《雲遊》,署名陸小曼編,並作序,實際上是邵洵美為了悼念亡友,囑托陳夢家搜集出版的。

    新中國成立後,徐志摩的遺孀陸小曼來上海看望邵洵美。因邵洵美在1930年代與魯迅有過論爭,被打成「反動御用文人」,致使他無職無業,囊中羞澀。他為了招待好這位故友的妻子,不得不把一枚吳昌碩親刻的「姚江邵氏圖書珍藏」白色壽山石印章低價出售,換來了十元的酒菜錢。這也反映出他與徐志摩的友情是相當深厚的。

    雅好清代珍郵紅印花加蓋綠色「暫作洋銀貳分」變體票,世人愛稱為「綠衣紅娘」,據說這個愛稱就是邵洵美首創的。

    邵洵美的收藏中,有極為珍罕、由孫中山設計的「民國飛船圖樣票」、「小龍一分」全部漏齒票及「綠衣紅娘」等國郵之寶。

    「綠衣紅娘」現存世共計7枚(也有說是9枚),每一枚都有一番不同尋常的傳奇經歷。在1988年出版的中國清代郵票目錄中,單枚「綠衣紅娘」標價為24萬元,而直雙連價格都難以估量。

    2010年香港的某次拍賣會中,最大亮點就是一枚「綠衣紅娘」,拍賣估價為800萬港元。

    邵洵美對集郵有著獨到深厚的見解,寫有《民國試制票中之珍品》、《清紅貳分修飾新變體》、《總理側面像試制票之發現》、《如何集郵》等郵文。

    從1943年4月1日起,上海《新申報》開始連載邵洵美的《中國郵票講話》,連載了60天。這部郵學研究專著從1878年中國開始發行郵票起講述,自海關大龍郵票一直講到中信百城版郵票為止,考證翔實,文筆流暢,算是為提高國民素質,普及郵票知識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文章中的很多話語,講的是有關集郵的事,但也充滿耐人尋味的深意:

    「集郵的嗜好,直接可以使你空閒時不感到寂寞,要知世界不知有多少罪惡是寂寞所造成的。」

    「收集郵票正像收集金石書畫,不容你打破沙鍋問到底,要我回答個『究竟有什麼用處?』不錯,我們也可以說,為的是鑒賞藝術,為的是研究文化,為的是參考歷史地理與風俗,甚至可以說,為的是儲蓄或是投資。但是這些決不是集郵真正的目的。要知道,無論何種收藏,他本身便是目的。客觀地講,我們可以稱它是人生的點綴。主觀地講,我們可以認它是心神的安慰。所以,簡單地講,收集郵票便是去享受收集郵票的快樂。」

    「現在讓我從不花錢的集郵講起。你不妨從即日起,對你自己收到的函件留心,在你家裡箱篋中尋找,或是向你親戚朋友處索取一切的舊信封,你會發現上面貼著的郵票也有不少種類。你更不妨將他們取了下來,再分門別類、貼在一本簿子上。你還可以著眼在篇幅的闊狹高低;刷色的深淺濃淡;齒孔的大小稀密;郵戳的形式性質。保你經過相當的時間,一部洋洋大觀的現代國郵專集便為你所有了。這是精神換來的,而不是金錢買來的成績。你在上面能得到樂趣,是不可以估計的了。」

    「趣味是一種人工的天才,而天才則是一種自然的趣味。沒有天才,你的趣味難以表現;沒有趣味,你的天才會變成畸形。」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