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異雷(2)
申屠禤也很是應景,蹲下身,拍著孩子的肩膀,道:「吶,你是個男孩子,別哭鼻子丟人,要勇敢,學會保護自己,將來才能保護別人。哥哥給你個東西。」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符咒,向它吹了口氣,符咒即刻微妙的閃了閃光。申屠禤笑了笑,得意地將它塞在小孩手中,故作神秘道:「這可是個厲害的東西,有它你什麼都別怕,就一勁兒地往前跑。知道嗎?」
那孩子看著他們擦了把眼淚,再次用力地點頭表示明白,隨後便站起折身朝人流中跑去。
花汐和申屠禤站起身,望著他跑遠的背影,花汐不禁埋怨道:「這明明只是個無用的靈符,什麼時候了,你還騙小孩子。」
申屠禤聞言,只是淡淡的一笑,道:「這是一種意念……你不懂的。」說罷,朝花汐擠了擠眼。
「如果當初,我到最後也是一個人面對,無論是生是死,都不會是現在這個境地了。」花汐忽然喃喃道。
「什麼?」申屠禤顯然沒有明白花汐此話的意思,他不解地問道。
花汐卻是搪塞:「沒什麼。」緊接著她立馬轉開了話題,「看來少主他們是想一併吞了這傀儡鎮。再不多久這邊真的就只剩魂魄冥靈了。」
聽了這話,申屠禤一掃臉上的笑容,嚴肅道:「花汐,我本就不是什麼大人物,喜好的也就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而今這一切都被鬼淵毀了,因此我申屠禤就算並不為這傀儡鎮乃至所有人著想,就為我一己之仇,也定要拆了這鬼淵老巢。你……」
花汐自然懂申屠禤這番話的意思,她輕聲道:「我懂的,我陪你去。」
申屠禤雖不知為何花汐這次會如此支持,但是他對花汐的理解甚是感激,激動地點了點頭。
花汐默然地看著他,對於鬼淵,她已經不好再做什麼辯解了,因為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態了。
眼下能做的,就是陪同申屠禤去往死靈湖。
這陣地獄之雷,在他們抵達死靈湖之後戛然而止。
風浪過後的死靈湖還未從震動中平息,一波一波地泛著湖波。死靈湖,之所以稱之為死靈湖,除了此湖不生活物外,還連著鬼淵。
花汐帶著申屠禤到了此處,卻是心有餘悸。她這麼做鬼瞳定是知道了的,她並不是怕自己會出事,而是擔心他不會放過申屠禤。
不過忐忑中似乎也沒她想得這麼糟。走了這麼久,並沒有發生什麼,即使如此,花汐還是不免心生疑惑。
雖二人並排前行,卻不曾言語,申屠禤時不時地瞥了瞥花汐。她的側臉,安靜而柔和。只是那微微蹙起的柳眉,讓人知道她的心中有著打不開的結。
走著走著,忽而身旁花汐眼睛一亮,怔怔地看著前方,脫口而出:「傀儡王?!」
申屠禤莫名,但他也看到了,在離他們百步不到的地方,橫躺著一個人,看其穿著扮相,卻是那有著申屠祈身子的傀儡王。
二人不再多語,速速跑上前去。靠近一看,這傀儡王的額心被洞穿,面色青黑,探其鼻息已然全無。
申屠禤皺了皺眉,低聲道:「死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花汐和殘影早該料到,如若不是傀儡王已死,怎可能讓鬼淵這般大肆進犯傀儡鎮?從他的死法上來看,是鬼梟所為也不必懷疑了。而申屠禤也不是笨蛋,這其中的糾結紛爭,明眼人自是可以洞悉一二的。
申屠禤朝四周找了找:「傀儡王死了,那我爹呢?」說罷起身四下尋起來。然而空曠的湖岸,蜿蜒曲折,卻不見一人。
「你先別急,或許你爹就在附近。」花汐急忙趕上去,拉住他道。
申屠禤放眼望去皆不見申屠尊的影子,一陣茫然間,他卻是冷靜了下來。他已經不奢望親人還能回到他的身邊,眼下,他要做的是報仇!況且滅掉鬼淵,才能對得起申屠家族的先人和爹。
「今年是傀儡王執掌靈界碑的最後一年吧?」冷不丁申屠禤問道。
花汐聞言驚詫地看著他,然而申屠禤沒有再多深究這個問題,而是站起身,舉目望向無際的湖泊。他可以看到別人所無法看到的,鬼淵之門。
「你們這兒被我爹上了封印。」申屠禤聳聳肩,「怪不得只能待鬼門大開那日方可出來。」
花汐只知每逢鬼日鬼門才可打開,至於什麼封不封印的,她完全不知曉。眼下她望著一臉無所謂的申屠禤道:「那你有辦法解封嗎?」
「當然,別忘了,我可吞了麒麟石呢。」迎著花汐那驚詫卻又立馬釋然的表情,他壞壞地笑了笑繼續望向湖面:「影子兄告訴我的——我全知道了。」停了停,他又道:「不管你是鬼淵之人還是傀儡鎮的人,這一趟你都不便跟我進去。你在這就好。」
「可這一去凶險萬分,僅憑你一人是很難有勝算的。」花汐知道申屠禤是為了不使自己為難。
「這不是有影子老兄的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習慣叫這個沒形兒的半邊魂魄「影子老兄」。可事實上殘影就是像影子般隨著他,卻不見人影。
說話間,申屠禤的眼睛越過花汐的雙肩,無意間又看到了傀儡王的屍體。忽而,他眼睛一亮,收起笑容以一種自己都不太肯定的口吻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讓影子兄有一個完整的身體……讓他有實體,是不是我的勝算就會大一些?!」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高,竟是興奮地喊了出來。
他低眉看著花汐,掩不住臉上滿帶希望的笑。
「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這樣一來,殘影少主的力量就會大過沒有實體的鬼瞳少主。」花汐忖度著,點頭答道。在她心裡,這二人始終曾為一體,都是少主。
「申屠大少爺要助我還魂?」殘影突然問道,「那我還需鬼瞳那半邊魂魄做什麼?」
「其實很簡單,鬼瞳要你這半邊呢是為了恢復功力和實體。但是你已經獨立了,既然你們已不是一體,何必還要當初那半個呢。你對他是個威脅,鬼瞳都不需要你要毀了你了,你還要他那半個做什麼?」申屠禤道,「本少爺幫你再塑實體,你不就可以和要殺你的那混蛋好好幹一場了?順便幫我掀了鬼淵的老巢!」
申屠禤想的很是簡單,殘影見他這般毫無心機的想法,沉聲道:「你不怕我事後耍賴,又或者你忘了,我終究脫胎於鬼瞳,嚴格來說也屬鬼淵一員?」
沒想到申屠禤「嘿嘿」一笑,道:「你小子不會。因為相比起那混蛋,你多了一點兒東西。」
「何物?」殘影饒有興趣問道。
「良心。」申屠禤拍拍胸脯道。若不是殘影,恐怕他也難到這步。繼而他大笑著,「看來今生我注定要當你的再生父母了。俗言道:『身之髮膚受之父母』,你少爺爹爹今個兒就給你個身子!」
「……」
申屠禤走到傀儡王的屍身邊,慢慢蹲下,手徐徐撫過她的面頰——這畢竟是她妹妹的身體,這音容笑貌還是祈兒的。申屠禤也知道,現在這只是副空的軀殼而已,了無生機。
鼻尖忽然泛酸,眼淚濕潤了雙眼,他將申屠祈的髮絲輕輕撥開,笑道:「祈兒,對不起……不過哥哥答應你,一定為你和爹報仇。你可別喝孟婆的湯!你要記得,來生不許報復我說不認識我——哥哥叫申屠禤。」
說著,申屠禤最後深深望了她一眼,繼而雙腿盤坐運功。金色的光暈環繞在週身,他含淚望著祈兒的安詳的面容,將手緩緩伸出。突然像是抓住了什麼般,他雙眉一鎖,徐徐向上慢提。
一副靈木骨架從申屠祈的身子中脫現,金芒四射。而申屠祈的身子由於沒了靈木的支撐迅速腐去,化作點點金碎四下飛散開去。
眼淚終於還是滴落,耳邊,兩個孩子的聲音始終在縈繞。
「哥哥,我錯了。吶,這個糖葫蘆給你好不好?」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討厭。」嘴上強著,卻已是一把抓過那串糖葫蘆。
「是我啊,祈兒啊!」小女孩面色焦急使勁兒搖著男孩。
「哈哈哈哈哈……」
金光散去,申屠禤低下了頭。
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搭上了他的肩,雖然冰冷,卻讓他倍感溫暖。他回首,看著花汐。
無須多言,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