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重生(2)
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她要的結果……他沒有按照她所想好的出牌，甚至連她所給的最後選擇也毅然放棄了，也根本沒有給她機會選擇！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如此熟悉。
「少主？」她仰頭四望，不見一人。但這的確是少主的聲音，這樣好聽。
「我不是他。」聲音繼續，但就是未見其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你所受之令，不就是殺了我嗎？」
花汐四下張望，最後將視線定格在申屠禤的臉上。半晌，她喃喃道：「你是殘影？」
「不錯。我便是是鬼瞳的那半邊魂魄，殘影。」殘影道，「少了半邊魂魄的鬼瞳，你覺得還是你心目中的鬼瞳嗎？還是你從來沒有看清過他？如果我說你從來都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你相信嗎？」
是的，花汐雖從小便跟隨鬼瞳少主，對他確實不甚瞭解。對他的感情也是從依賴到依戀，自始至終，她從未踏出過鬼淵。因此她覺得只要是鬼瞳所做的，便是對的。可自己於他心中終究是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殘影的話讓她心感不安，因為畢竟他是他另半個魂魄。
「你只是他的一個傀儡。」殘影忽然道。「只是你太過順從，他便不多加操控而已。」
句話猶如五雷轟頂般在花汐耳邊炸響，她尖叫道：「你胡說！你不要在這裡挑撥我和少主的關係！」
「你看看你的手指。」殘影本不想將這一切道破，但是他為申屠禤不值，為花汐的執著不甘。
花汐緩緩抬起雙手。在殘影的念力下，她見得自己十指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個小紅點！就如在千靈界的瀲灩潭內看到的一模一樣！突然想起在破廟中她不受控制般要傷害申屠禤的那幕，於是花汐慘白的面容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
「你是個活人傀儡。本為傀儡鎮的人。」殘影收了手，聲音沉沉道。「我是他的半邊靈魂，所以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比如說，控制你。」
說罷，花汐的手彷彿被無形之繩牽引，不受控制地緩緩舉了起來！然而只是半會兒，便又恢復了知覺，逕自垂下。
「不！你別說了！」花汐目瞪口呆，隨後雙手緊緊摀住耳朵，眼淚在臉上肆意氾濫。
殘影並沒有理會她，繼續道：「申屠少爺明知你不是常人，卻將你從真戎巷帶出；明知你心中只有鬼瞳，依舊忍不住地對你好；甚至自己功夫明明不如你，卻單槍匹馬地闖去千靈宮救你……因為，他喜歡你！這才是鬼淵所沒有的無需語言說出的愛，而鬼瞳所做都只為自己。你敢說，對於申屠禤，你真的一絲觸動都沒有嗎？」
花汐臉上速起波瀾。她轉眼，淚眼婆娑，怔怔地盯著申屠禤。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鬼瞳是給她生命的人，申屠禤是給她陽光的人。
之前她以為自己可以沒有陽光，但不能沒有生命；可是為何現在她深深覺得，自己可以沒有生命，卻一定要那米燦爛的陽光。就如那日在申屠禤的幫助下第一次見到了美麗的天日。
原來第一次見到陽光的那個早晨，自己就已經變了。
「可是鬼淵是養我之地，亦是數萬遊魂的歸屬，我不能眼看著它被毀。」花汐道。
「遊魂的歸屬？鬼瞳難道都不曾告訴你，鬼淵是召集甚至是搜捕魂魄的地方嗎？在鬼淵深處，囚禁著多少因為被困而不能去投胎的鬼魂。他們的痛苦你看見了嗎？那所謂的臣服，是他們心甘情願的嗎？說到底，鬼梟和鬼瞳，只是為了壯大鬼淵的勢力而已。正因其心懷不軌，所以申屠府才會插手。」
這一番話完全將花汐心中的鬼淵顛覆。如果說她只是鬼瞳的傀儡，她也認了，全當只是自己的心傷罷了。因為至少他還是一個為鬼淵而盡責，為天下遊魂而盡心的人。可是，他卻是為了野心！為了鬼淵的權勢！而且，他已經操控著自己去做那些自己本不願做的事。
鬼梟父子，分明是想做那陰間的王！甚至是天地間的王！
一時沒了心神，眼淚滴落在申屠禤愈漸冰冷的臉上。
他是個這樣陽光之人，卻在最後一刻失去了最深的笑。花汐靜靜地坐著，呆呆地看著他，然後緩緩摸到他手中那把匕首——
「你以為自己死了，就可以彌補了嗎？」殘影的話響在耳畔。
「不然要我怎麼樣！」花汐嘴中說著，眼睛卻始終未離開申屠禤。「活著，也只是個傀儡而已。」
此時，話音未落，申屠禤衣襟靠近胸口那角，忽然呈現綠芒，一閃一滅，彷彿有什麼東西急於跳出。
這一景象即刻牽住了花汐的注意，她猶豫了片刻，伸手探進申屠禤上衣襟，摸出了一塊如眼淚形狀的石塊。
「是它……」花汐喃喃道，小心翼翼地捧起它。
碧綠的石塊上沾滿了斑斑血跡，那是她破廟臨走時留給他的，他一直貼身放著，藏於心口。
「麒麟石？何來此物？」殘影吃驚道。
花汐輕輕抽泣了一下，疑惑道：「千靈界時麒麟女所贈。」
「這麒麟石可是千年難遇，是靈力甚高的麒麟臨終前的最後一滴眼淚所聚！」殘影一向沉穩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申屠少爺有救了！」
麒麟石，是除靈界碑外的第二聖物，雖不止一枚，卻是千年難得。麒麟石擁有起死回生之效，並且常人服之即可獲得無上靈力，不可一世。
「我該怎麼做？」花汐急聲問道。
「很簡單，餵他吃下去。只是服過麒麟石後那股強大的靈氣怕是申屠少爺受不了，所以你同時必須為他護身，讓麒麟石盡快與之相融。不過在這過程中你會因為自身承受不住而亡。」
「我不怕。我這條命本就該還於他。」花汐手握麒麟石，沾著申屠禤血跡的麒麟石，在她手中散發出誘人的綠光，彷彿新生的希望。
她仰頭，輕輕將它含在嘴中。接著她深深地望了申屠禤一眼，俯身輕捏他的雙頰，迫使他的唇張開。就這樣，藉著靈力驅使，麒麟石緩緩地從她嘴中飛出，送入申屠禤的口中。其間，隔著一指的距離，她注視著他的堅韌不羈的眼角眉梢，他一臉不甘的睡容。
麒麟石被成功輸入申屠禤體內，申屠禤週身即刻透出幽幽綠光……花汐不敢再有半點兒耽擱，跪坐在他的身邊，雙手劃圓，為他撐起一道白色的屏障。而她長睫下垂，雙眼微合，動用自身所有的靈力幫助申屠禤的身體能更快的適應麒麟石。
不料，在她竭力的護救下，卻不見成效。申屠禤體內有一股強大的靈氣排斥著自己，與之相悖。而申屠禤的臉色迅速起著變化，由蒼白漸漸轉青，難看至極。花汐見狀不禁心中大急，隨即調整方式，再次為他輸出更大的靈力。
待一盞茶過後，申屠禤的面色才逐漸轉好，臉上的傷和唇邊的血跡漸漸隱沒，全身暗透的綠芒也是愈漸消散，直至不見。
然而花汐的臉色卻不是很好看，豆大的汗珠滑落雙鬢，她收了手，輕輕地喘著氣，身子搖晃，幾欲倒下。
「鬼瞳果然培養的不錯，花汐姑娘的功力甚是厲害。」殘影讚賞道。
花汐用手撐住了地面，撫著心口。她抬眼，無力地望著地面上毫髮無損的申屠禤。
只見他的垂下的手手指微微一動，繼而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眼！雖然速度很慢，卻是每一分都給花汐帶來無限的歡欣。
那雙迥然有神的眼眸再次呈現，儘管帶著一點兒迷茫、一點兒不解。可許久之後，當他徐徐回頭，看見一旁唇如覆霜、坐倒在地的花汐時，他便釋然地笑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用解釋，他都能猜到。
花汐又哭了，她哽咽著，滿是欣喜，臉上那個小小的酒窩，煞是可愛。
申屠禤支起身，半坐了起來，看著這個梨花帶雨的女孩。突然他伸出一隻手，手裡拿著的是一支小巧的簪子。他笑著，挑起眉，朝她調皮地晃了晃簪子。
申屠禤蠕動著雙唇，似乎想講些什麼，卻一時不知從何講起。就在這檔兒，一具顫抖的身體撲到了他的懷中。他一怔，竟有些遲疑，慢慢伸出雙臂，幾欲張手抱她卻又縮回微握，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輕輕地抱住了她。
申屠禤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也不知道花汐懂不懂自己的意思，只是貼著他的耳朵，輕聲道：「它叫——蝶戀花。」
如果可以他倒很是願意和梁祝般化作一隻蝴蝶，永遠追隨那朵嬌美可人的花。
「嗯。」花汐將臉輕靠在他的肩頭，咬著拳任淚水肆意氾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