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弒殤(2)
沒想到聽完他這話，申屠祈「咯咯」地笑了。「這是我的地界我為何不能在此？你沒見他們都臣服於我嗎？」申屠祈手一揮，看著祭台之下的眾人對申屠禤道。
申屠禤完全感覺不到了親人重逢的喜感，卻是一股血沖腦門兒的震怒：「你瘋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幹這些沒有人性的事情！趕快把這些人都放了！」他指著用來血祭的五名壯漢道。
「這又怎麼了？爹爹也是贊成的呀。是吧，爹爹？」申屠祈繼續「咯咯」地笑著，單手一揚，祭台邊角赫然又出現一身影。此人青絲之中雖已大半為白，身形卻還是那般矯健。
「爹……」申屠禤不覺上前了一步，顫聲道。
就在同時，他望見了申屠祈方才一揮的那只纖手之上，所纏繞的時隱時現的紅色絲線……
「你們……」申屠禤目瞪口呆，暗自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可惜很疼，自己並不是在做夢。他沉聲道：「怎麼回事？」
聞言，申屠祈卻是毫不在意，她口中嘖嘖，搖著頭顧左右而言他道：「爹，哥哥好像對我們很不滿。」
一絲想法在腦中閃過。申屠禤定了定神，細細地望向眼前二人，然而隨後他便失望了。即便是用天眼去看，他們也不假，並非易容冒充，卻是自己真真正正的親爹和妹妹！
「爹，您一向秉持正道，怎會縱容妹妹做這樣殘忍的事情呢？！」申屠禤盯著申屠尊道，可是回應他的只是那張木然的臉。轉念一想，他便明白，爹已然成了申屠祈手中之傀儡，看來一切都不是爹自願的。
而這一切最後的主使者顯然指向了申屠祈。申屠禤是不知道他這妹妹中了什麼邪，殘影緊接著的一句話卻真是讓他不寒而慄，一時間如五雷轟頂。
「——你眼前的不是申屠祈，是傀儡王。」
殘影也很是不解，傀儡王明明是個男的，怎會成了女子？知道眼前之女便是傀儡王，也是通過台下眾人對其膜拜的態度。只有傀儡王，才能讓魔芋村的人俯首而拜。
申屠禤心中一連串的疑問根本來不及問出，申屠祈的笑聲便再次衝擊著耳膜：「爹，哥哥又不聽您的話了，您說該如何處置呢？」
接著她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再次止笑間卻是迅速躍起後飛數步，雙手出擊，撥動了指上絲線。下一刻，便見申屠尊跳起向著申屠禤襲來！
台下眾人見狀，驚呼著四下奔走，作鳥獸散。
「爹！」申屠禤以劍相抗，巨大的衝力讓他不禁後退數步，眼見快掉下這祭台了才勉強穩住。
申屠尊一臉的空茫，舉手畫咒，嘴中亦是喃喃有詞，一招即成，便朝申屠禤狠狠攻來！
申屠禤閃身避過，從旁躍起，一個滑步竄至申屠尊的身後，豎起開陽劍。在他周圍即刻形成了一強一弱的光環，交替而閃，人稱陰陽環。然而他以守為主，不佔上風，這陰陽環所形成屏障只是暫時抵住了申屠尊的攻勢，如此之下二人進入了僵局。
眼前之人是他親爹申屠尊，不忍下手暫且不說；這景異城城主靈力亦是不可小視，申屠禤也絕非是他的對手。幾番下來，已是大汗淋漓，面色難看至極。
一旁的傀儡王從容不迫地看著場內的戲局，白皙的臉上儘是陰冷的笑意。
「傀儡王！你究竟想幹什麼！」申屠禤咬牙切齒道，「我妹妹在哪裡？！」
被揭穿的傀儡王似乎也並不惱怒，優雅地抬起一隻手，撫著上面的玉鐲子，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道：「這麼久了，我還是不習慣這身子呢。不過，做個女子嘗嘗鮮，倒也不錯。」他把玩著玉鐲，忽然神色一冷，抬起俏眼，繼而又滿含笑意，「你妹妹？看不出來嗎？這身體除了多出了點思想，其他從頭到腳都是你妹妹啊。」
「混蛋……」申屠禤死死抵住開陽劍，再也抽不出絲毫的氣力與心神和他費口舌。
這下反而是傀儡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妹妹早在五年前死了，說來這五年的命還是我給的。」
迎著申屠禤霎時轉白卻又不解的面容，他盈盈一笑，伸出一指。指尖一點光芒，慢慢延伸開來，光暈中，出現了一片湖。
那是死靈湖。
湖畔，一青衣男子傲然而立，眉宇間隱隱透出決然之色。他懷中所抱，是一個年方豆蔻的美麗少女。
「你當真決定吞下傀儡種，來換取這靈木？到時可別說是我傀儡王逼了你。」一旁一灰衣男子道。長髮將他的容貌掩去，唯獨留下那張微微上揚的薄唇。與常人不同，他身形透明。
穿過他的身體，可以看到青衣男子堅毅的面容。
「爹……」這頭，申屠禤喃喃道。
是的，那是五年前的申屠尊，那個抱著祈兒外出了半個多月才歸的爹。
「不錯。」申屠尊淡淡道。方值中年，申屠尊兩鬢已攀上點點白髮。儘管是在有求於人，他的語氣仍是一樣的平穩。「只希望傀儡王能夠履行承諾，交出靈木。」
「好！我相信你。」傀儡王笑道，隨手一揮。一副金色骨架陡然出現在眼前，那光芒，刺得人真不開眼。
如約，申屠尊輕輕放下祈兒，將手中的傀儡種使勁握了握，最後沒有半點兒猶豫的，吞了下去。然後他收起靈木，又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祈兒，眼中盡顯父親的慈愛。
片刻之後，他轉身便走。
身後，傀儡王不解道：「你吞下傀儡種，就該知道早晚會成我手下一員。沒了你，就不怕申屠府和景異城有什麼閃失？」
聞言，申屠尊停下腳步，淡淡道：「沒了我，還有我兒子。」
「你兒子？就那個不學無術的小子？」傀儡王「哈哈」地肆意笑著。他早知申屠尊的獨子申屠禤的秉性，對家業及城主之位根本不上心。
不料，申屠尊亦是笑了笑，側過臉，道：「我相信禤兒，遲早能夠獨當一面。」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
——「我相信禤兒，遲早能夠獨當一面。」
眼前幻象倏忽間消失不見，只留下申屠禤佈滿紅絲的雙眼，淚水橫溢。他驀然轉過頭，看著眼前要置自己於死地的父親，鼻翼微微顫抖起來。
「你爹是不是太天真了？相信你會獨當一面？」傀儡王搖頭，道，「他沒有想到我會和鬼淵之主鬼梟大人聯手，目的就是要滅了你們申屠府。他也沒想到，我會在你妹妹身體中休眠了五年。五年一到，便是我重生之日，也是你爹為我效命之時！」
原來，五年前，發生了很多事情，遠遠比申屠禤知道的還要多。
申屠祈年幼多病，更是因病而故。為使其還魂，擁有和普通人一樣的健康之身，病體必然棄之，並重塑其骨。世間最好的骨架材料便是傀儡鎮的靈木。而這靈木卻只為歷屆傀儡王所有，除非其自願交出，否則誰也別想得到。
靈木是每代傀儡王恪守之物。換句話說，在傀儡鎮，有靈木之身的人才配做這傀儡鎮的王！
當年，申屠尊以吞下傀儡種為條件，換得了靈木。然而他沒想到，傀儡王又會這麼輕易將其交出？
「你和鬼梟，是什麼關係？！」申屠禤汗如雨下，咬著牙問道。他想不通這兩者怎會勾結在一起對付他們申屠府。
傀儡王聳聳肩，道：「這個說來話長，我還真怕你消化不了。」頓了頓，他又道：「聽說過靈界碑嗎？那可是鬼淵鬼梟大人的無上聖物，十年轉交一人看管，獲得者將會擁有強大的靈力。十年前的守護者便是我。可惜我命不長矣，無實體的我無法再管靈界碑，我當然不甘。至於鬼梟大人，申屠家族自恃正邪不兩立，向來與鬼淵不合，這點難道你爹都不曾跟你提起過嗎？」
申屠禤聞言，眼角輕輕抽搐了一下。申屠府與鬼淵？爹確實從來不曾向他提過，他甚至對鬼淵這個地方都是不甚瞭解！又怎談得上有幾代宿怨？如果真要說知道什麼，那便是爹曾收了鬼瞳的半邊靈魂，僅此而已。
而傀儡王的下一番話，也向他證實了這點。
「二十年前，哦，對了，那時你還在吃奶呢吧？」傀儡王嘲諷地笑了起來，繼而又道，「那年申屠尊獨闖鬼淵，重創鬼梟，收去了鬼淵少主的半邊魂魄。當日看你爹有求於我，就此一合計，我要的是靈界碑，鬼梟大人是要滅了你們申屠府。因此提議一出，鬼梟自是和我一拍即合。我幫他收拾了你們，從你妹妹那裡獲得實體，而日後他的靈界碑依舊歸我掌管。」
傀儡王笑意連連地看著一臉暴怒的申屠禤，挑戰著他的忍耐極限。他佯裝歎氣又道：「再告訴你一點好了，至於你那可憐的妹妹，是在進入真戎巷的那刻死去的。哦，對了，還記得那夜你妹妹的噩夢嗎？是我安排的，那只是為了引你來這兒好一舉消滅申屠家族的人而已。包括在千靈界，要不是我暗中囑咐，你覺得以你的本事會逃出千靈王的手掌心？」
傀儡王完全不顧申屠禤臉色劇烈的起伏變化，一個人像是講著人家的故事般滔滔不絕。末了，他一步一步走向申屠禤，臉上笑得更燦爛了。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不想讓你死得不明不白。」他走近申屠禤，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
寒氣陣陣，申屠禤卻是週身燥熱。他緊蹙眉宇，駕著開陽，卻因靈力不穩，陰陽環的光芒時亮時暗。
「申屠少爺，穩住，切不可被他亂了方寸！」殘影的聲音傳來，但已是飄飄渺渺。此刻申屠禤眼前一片模糊，腦中一陣暈眩。
「我要你們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申屠禤咬緊牙關，從嘴中狠狠吐出這句話。再次睜大眼睛，他狂吼一聲，猛一收招，又即刻將劍橫揮出去，一陣劍芒將申屠尊震開數步。
隨後抽身翻轉，一化三、三化六、六化九……
——憤怒與仇恨激發了他內在的潛能。他利用幻影之術將傀儡王死死圍在了中間
「喲，遊戲越來越好玩了，不過我喜歡。」傀儡王說道，笑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