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偏偏在這種時候，出來了一個警察。週末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那個男人在我家門口出示的警官證，說要調查十年前的案件。
又是十年前，聽到這一個警察說十年前，我突然心驚膽跳了起來。「那天，哦，就是14天前，21號星期六的下午，在三孔橋，你好像挖出了什麼東西。」
「哦？那麼偏僻的地方……」聽到挖出什麼這種說法，我的心都提起來了。
「嗯，是有人舉報。」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一副慈祥的樣子，從一進屋就開始打量我和我家。但是那慈祥的面貌絲毫沒有掩蓋住犀利的眼神，被那樣的眼神看的時候就像被火燒一樣。「說說是怎麼回事。」
「我……我是瞎玩。」
「高中生，去那裡瞎玩？還恰巧挖出一具屍體？」
「額……嚇我一跳……於是又埋回去了。」
「我想也是，畢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我想問問他是不是那個父母失蹤的案件，但是這不就等於自己往槍口撞了麼。他們調查的不就是殺人事件麼，如果我是兇手……這不就成了不打自招？「是個什麼樣的事情啊？」
「驗屍結果是十年前失蹤的一對夫婦之中的男的，十年來他一直被記載在失蹤人口檔案裡，直到你那天挖到。」
「唔，那真嚇人。女的呢？不會是女的殺了丈夫然後逃走了嗎？」我故意做出這樣的猜測，看他如何作答。
「可能性不大，這麼多年都沒一點兒音信，從現有資料看也可能遇害了。兇手手段極其殘忍……你知道的。」說到最後他頓了一下，在我看來別有所指。
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聊得淺嘗輒止，我則顯得太幼稚，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像是個明顯在說謊的孩子。他走後，我心裡更是有一種擔心，他們有沒有掌握了證據呢？他們掌握了多少證據呢？是不是已經在懷疑我了呢？
仍然沒預料到，這天第四封信傳來了。
這應該是我的最後一封信了，寫給未來的自己。我得向你道歉，都是因為我，才會讓你背負將一切隱瞞下去的責任。我也勸過自己去自首，但是我做不到，我只能在這裡勸你去自首。對不起，我很不負責任。我做的一切在現在的我看來都不是安全的、不完美的，一定又會給你添麻煩。所以說抱歉。如果你沒有挖出那具屍體看就太好了，當一切都是一個陌生的瘋子給你發的垃圾信件吧。
我死了，你還活著，因為我相信自己會有未來。你也是吧，相信著自己未來的自己，期待著自己未來的自己。我就是這樣的心情，中途矛盾過、嫉妒過、愧疚過，最後說聲對不起，說聲謝謝。
2010年8月31日星期二
這是最後一封信了啊，看完後覺得有點兒悵然，像是一個人真的死了。要我去自首？擔心我？遲疑了好久，我還是把這封信刪掉了。我已經知道曾經的我口中的劉叔叔的誰了，就是今天來拜訪我的劉敬吧。
一切都指向十年前，我什麼都不清楚、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現在還有執著當年那個案子的人，他知道真相，但是他沒有證據，何況對我這樣一個失憶的人。
鑰匙扭動鎖孔的聲音響起，「我們回來咯。」
「啊。」
「對了，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左雙這個名字啊？」
「沒有啊。」他們換上拖鞋，把手裡袋子裡的東西往冰箱和廚房放。
「宋狄呢？」
「也不知道。」
我實在問不出口他們是怎麼認識我從而收養我的，我自以為是的把之前的父母與他們重合，用來欺騙自己。讓自己以為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發生過，現在我不還是沒有逃脫警方的鷹眼。
宋狄和左雙是曾經的我的父母。原來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從來就沒有過親生父母。
前兩天我用了最笨的方法得知，我的血型與現在的父母的也沒辦法吻合。我覺得，我突然間，回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十年前的自己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放過了劉叔叔。現在他是唯一還執著於這件事的人吧，可以想像他的話不被同事認可的畫面。一方面竊喜著，一方面可憐著這個年近半百的老刑警。
我把當年的我都不解的狗狗屍體失蹤事件擱了下來，之前確實有去過信裡所說的那個小山腳下，可是已經找不到什麼坑和翻土的痕跡了。曾經的我就住在離那不遠的地方吧，不然怎麼會想到埋在這裡呢，這裡離三孔橋也不是很遠的地方。那麼「媽媽」的屍體也被埋在這片區域了麼，地理課上我瞧著城市地圖，這樣想道。
這段時間我總會和劉叔叔不經意的相遇，在那片區域。
我設想了很多，關於如何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我想這段時間他也想了很多，關於如何找到證據並逮捕我。
我不知道曾經的我做得夠不夠不完備，會不會被劉叔叔發現些什麼成為呈堂證供。也許是那隻狗狗，也許是那另一具屍體，總之僅僅通過信的隻言片語的提示，我根本無法還原當年所有的關鍵與遺漏。
所以我能做的，只能是讓他消失，他消失了，一切就都圓滿了，我想。
在大家都緊張做高考總複習的時候，我則焦灼的研究各種謀殺手段。正如小說裡所說，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完美謀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但是什麼都不做，我也要輸，真的很矛盾。
三孔橋下，那個坑已經被填上，四周還是荒無人煙，幾乎成了一個垃圾場的地方，沒人願意光顧。
「劉叔叔。」
聽到我這樣叫他，他愣了一下，「曾經有個人也這樣叫我。你們很像。」
「我就是他啊。」我笑了，那不是曾經的我嘛。
他也笑了，搖搖頭，說話慢悠悠的，「你不可能是。但是請告訴我左雙的屍體在哪吧。你是怎麼知道的，十年前，你應該只有九歲吧。」
「我哪裡知道左雙的屍體在哪，也可以說我根本忘記了呀。」我當然知道，因為現在的我就是曾經那個兇手，我當然不知道，因為現在這個我是失憶了的曾經的我。
他詫異的看我，他的眼神在告訴我他以為我腦子出了毛病。
「他究竟是用的什麼方法給你傳遞的信息。」他顯得很急切。
「十年前的記憶。我發現我十年前的一段記憶出現了奇怪的空擋。關於同學的、父母的，都是之後篡改進去的。明明有一場火災我卻一無所知，只是聽說有過一場火災……」
聽到我這樣說他表情忽然瞭然。「如果我告訴你真相，你能否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
「不錯的交易。」對於他對我如此瞭解我倒是覺得非常意外，畢竟我們並不熟。
「十年前的你的確是失憶了。兇手故意縱火，趁亂劫走了你，你受到過度驚嚇導致了失憶。至於你現在對那之前的記憶……」他皺了皺眉頭，「應該是你父母找心理醫生通過零碎的片段編製出來的。就像打破了的玻璃，再去用其他什麼補上那些缺口，只要不加上那件劫持事件，其他記憶應該恢復得偏差不大。」
「你們都騙人。他們才不是我父母。我父母是不是被我殺了？還是死於那場火災了！」
「什麼都不是。你不用把自己想成是那個兇手。你現在的父母就是你從小到大的父母。」他猶豫了一下又說：「因為你原本就是個孤兒，從宋狄的孤兒院送出來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