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嘿,紫離,又下雪了!」
「我又不瞎,下雪你激動什麼?」
正在添柴火的紫離覺得莫名其妙。自從進了雲國境內,映藍就開始神經兮兮的,一個人會莫名其妙的臉紅或生氣,整天憂心忡忡。大約是被那陵飛羽關了一年之久,腦袋不大正常了,害了瘋病。玉老闆卻磕著煙袋鍋子,根本沒當回事。
半月前,玉老闆接到雲國皇帝的拜貼,就帶著首飾店的夥計繁茵,殺手紫離和映藍,趕往熾日都城。他們腳程快,錯過了夜裡歇腳的城鎮,就在鄉村野外的找了個背風的土坡子休息。
「你你……你懂什麼叫情趣風雅嗎?」映藍的臉被火映得通紅,轉頭對抱著劍的赭紅衣的男子道,「玉老闆,你知道吧?書上說女子在下雨或下雪時,更容易相思什麼的……」
玉老闆無比誠懇地點頭:「坊間流傳的一些艷書裡,的確是有這麼一出的。」
他臉皮薄,聽玉老闆這麼一說,有些惱羞成怒,火光都燒到臉上,紅得滴出血來:「什麼艷書,你少胡說,我才沒看過,太下流了!」
玉老闆亂蓬蓬的頭髮下,鬍鬚拉雜的嘴角扯起個欠揍的笑:「喲喲,生氣了,還真是純情吶。」
火上的兔子和蛇肉烤得刺啦刺啦冒油,玉老闆的夥計繁茵用火棍把紅薯從火堆裡扒拉出來,順便一腳踹在正打算朝玉老闆扔暗器的映藍的屁股上。紫離幸災樂禍地直笑。繁茵指著他的鼻子:「剛收到靈貓傳來的信,凌素跟小柳兒已經到了凌霄宮了。赤松也有消息,宮裡傳出神女那陵飛羽年前在月神殿裡辟榖祈福。可我們的殺手進宮暗查,發現月神殿裡蒙著面紗的女人並不是那陵飛羽。」
「我就知道那變態女人不會老老實實待在赤松老家的。」映藍興沖沖地推了推紫離,「我們殺掉她怎麼樣?」
紫離捧著烤紅薯搖頭:「不能殺。且不說我們不知道她的目的。就算知道,她也不能死在雲國。我們是接了浮雪小姐的拜貼,去祝壽的,可不能給添亂。上回熾日城淪陷,其他國家許多的人去祝賀。浮雪小姐這一招耍的可狠,如今雲國已經不同往昔,那幫見風使舵的傢伙若敢來就開罪了赤松,若不來,便明擺著與雲國為敵,看來牆頭草們麻煩了。聽起來就很有意思呢。」
映藍垂頭喪氣的:「多謝提醒啊,白癡!」
「不客氣,蠢蛋。」
兩個人好得要命,在一起還打嘴仗,繁茵覺得他們真是兩小無猜,天真爛漫得很。她剛接了三個密信,還有一封信來自東離的黑刃。作為殺手,瞭解目標人物的背景很大程度上影響買賣的成敗。在殺手行當裡,除了作為買賣中間人露在明處的白刃,還有一個就是調查人物的黑刃,他們人脈極廣,就連深宮裡皇帝身上有幾顆痣都能查到。
玉老闆這次要查的人是神匠柳冰夜。
繁茵有些奇怪:「上回不是查過了,父母不詳,在戰亂中死去,小柳兒那一身精湛的技藝來自父親,後來流浪到荻花城被鐵匠收留。這回也差不多。」
「是啊,你不覺得這個有些奇怪麼?」
「確實有些奇怪,不過當時到處都在打仗,有些東西查不到也是正常,黑刃再厲害也有人力所不能及之事。」繁茵歎口氣,「若是遇見好時候,小柳兒父親的那一身本身,可能真會有所作為。」
玉老闆抽了口煙,吐進雪氣裡:「作為?你覺得小柳兒除了落下個神匠的名聲,還能有什麼作為?以前也遇見過黑刃什麼都查不到的情況,開始小老闆我也只當是人力不能所及。後來偶爾有一回,小老闆我路過北夜的風雲莊,被賀莊主請去做客,夜裡偷逛了他們的藏書閣時,發現在藏書閣底下還有一層暗室藏書閣。裡面的藏書都是些關於各國皇族一些骯髒的,不為人知的秘事。我找到一本叫《血洗軍秘史》的書冊。裡面記載了一百多年前北夜皇族的二皇子夜長留,為了一個雁丘女皇遠走雁丘,並為了那女皇耗時二十餘年建造了沙漠下的地下宮殿——長留宮。那長留宮真是神秘異常,除了花了銀子的客人,這麼多年竟沒人能找到。這長留殿下真是一個奇人。」
這個長留宮,繁茵年小時曾隨赤松太子去過一回,如今還記得那金碧輝煌的十里長街,美人如雲仙樂繞樑,享不盡的珍饈美食,賞不盡的奇珍異寶。那是個讓你一夜之間從腰纏萬貫的富商變成乞丐的銷金窟。
「那這血洗軍又是怎麼回事?」
「北夜皇族的長留殿下出走後,視為叛國。而後皇帝挑了群高手組成血洗軍,追殺長留殿下。不過他們並沒有找到夜長留,那時他應該在地下建造宮殿,無處可尋。於是那支血洗軍便成了皇族消滅一些不為人知秘密的暗軍,他們心狠手辣,若是要除掉一個人,便是將這人周圍所有的人,一個不漏的血洗得乾乾淨淨,所以黑刃根本查不到什麼。」玉老闆感歎一聲,「說起來,這群人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繁茵恍然大悟:「老闆你懷疑小柳兒是被血洗過的倖存者?」
玉老闆磕了磕煙袋鍋子,煙灰很快被雪掩蓋。
若真是血洗,她一個娃娃如何得以倖存?
若真是倖存,那她又緣何被血洗?
而此時的柳冰夜正站在凌霄宮的偏院裡,幫著宮人掃那赤松紅葉上的雪。本來她是在屋裡烤火,只是玉凌素與國巫,凌霄宮主談論的話題,她根本聽不懂,看外面有個青衣宮人在忙和,便跑出去玩。
浮雪看著門外跳來跳去給執事添亂的神匠姑娘,覺得十分有趣:「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呢。」
玉凌素點頭:「過了年就十五了,挺孩子心性,倒也不是不懂事,只是想法有些……與眾不同。」
「不愧是神匠姑娘,你也不愧是東離幻舞師『天下無雙』的傳人。」
「小姐過獎了,我不過是個殺手。」
浮雪打量了一下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倒跟玉老闆在信上說得差不多,性子冷淡了些,卻是溫文有禮,只要不惹到他,把他擺在屋子裡是非常賞心悅目的。——長得漂亮的男女,擺在屋裡光看著就身心舒暢,所以玉老闆的這個說法她最為認同。
玉凌素直直地望過去:「什麼時候開始幹活?」
浮雪把眼神落在宮主雲琢身上,她沉吟一下:「即使在凌霄宮的後山谷裡,也需避人耳目,謹慎些總是好的,就今夜宵禁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