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良鄉,朱由驄的大軍這時候突然放慢了腳步。到不是因為他膽怯,更不是不著急,而是現在距離北京已經不到百里,隨時都有可能碰上韃子的斥候部隊。
「像先,前面可就是危險了,你先帶鄉親們回去吧!」朱由驄還沒來得及抓這條大魚,人家到是自個貼了上來。昨天早上正準備出發的時候,負責警衛的士兵突然來報後面出現了一個大車隊。等自己出去一看,原來是高斗樞帶著保定的百姓送糧食來了。
也真為難了這些普通百姓,他們晝夜不停驅趕著牲口,硬是在大軍即將離開涿州的時候給追了上來。不少的人當時就累得倒在了糧車上,到現在都還直不起身。朱由驄感激這些善良的百姓,更不能讓他們去面對即將到來的殘酷戰爭。
「下官領命!」高斗樞也知道越接近北京越危險,自己帶的這些百姓手無寸鐵,萬一因為慌亂而影響了前方作戰的將士那可不說著玩的。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想看看這支軍紀嚴明卻連腰刀都沒配發的部隊,到底有什麼神奇之處。「下官還有把子力氣,就留在後軍為將軍搖旗助威總行吧?」
「行,你就留在我身邊!」任何時候朱由驄都是不會忘記佔便宜的,讓他看看也好,以後忽悠的時候能省不少力氣。
見高斗樞趕到後面的糧隊,又是作揖又是說好話的,終於勸得老百姓們掉頭回去了。朱由驄也就開始放心地進行戰前安排。「盧象升!」
「末將在!」都說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這麼多年的折騰,馬上就要面對真正的考驗了,眼看即將接敵,盧象升的心裡也有那麼一點緊張。
「叫偵察營把籠子都打開,前出為我軍開路!」按照朱由驄的設想,最好是等自己到了韃子的眼皮底下都不被敵人發現,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是!」
隨著一輛輛馬車上的黑布被揭開,籠子裡面的猛獸被偵察營的官兵們牽了出來,高斗樞倒吸了一口涼氣。娘耶,這都是些啥怪物啊!一個個跟小牛犢似的,眼中還閃著寒光。
沒錯,這就是朱由驄為自己的部隊準備的專用軍犬,有著中華神犬美喻的藏獒!這一路行來之所以沒人發現到它們的存在,一是因為運獒的車隊一直是走在隊伍的中間;二則跟朱由驄騎的那騾子有關係,那貨可不好惹,誰要是沒事在它面前汪汪兩聲肯定會被一腳給踹得飛出老遠。所以只要聞到了那味,眾犬都會集體選擇用沉默表示抗議!
三道峪,一個不知名的小地方。這裡原本就沒有多少戶人家,現在又因為韃子的入侵,能跑的早就跑了,留下來的都是些老弱之人。低矮的石頭房,伸手就能夠得著牆頭的碎石塊堆砌的院牆,院落裡粗大的國槐、棗樹和椿樹老枝椏杈,街道邊磨得快要折斷木軸的石碾,都在散發著一個普通的北方山村的固有氣息。
魯平沒有走,到不是因為他捨不得這破爛的家,也不是因為他跑不動;而是他實在不忍心丟下相依為命了十多年現在癱瘓在床的奶奶,而獨自逃生。
魯家奶奶無力地靠在床頭,她恨自己,恨自己拖累了孫兒。「平兒啊,你就快些走吧!別再為我這老婆子留下了,不然俺就是到了地下也沒臉去見你爺爺和爹娘!」
「沒事的,奶奶!」魯平固執地用家裡唯一的破瓦罐煎著自己從山上挖回來的草藥。「俺早上就去山頭看了,韃子還沒打過來呢!」
突然一陣狗叫聲傳來,一直很警覺的魯平立即站起身來,把耳朵貼近屋子後牆。他聽到屋後的谷道裡傳來一陣異響,隱約還伴隨著陣陣慘叫。
「不好,韃子真來了!」魯平沒有猶豫,背起床上的奶奶就準備走。
還沒等他們跨出房門,年舊失修的院門就被人狠狠地砸開了。幾把明晃晃的大刀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它們的主人都留著一根豬尾巴,腦袋上頂著個王八蓋子。
「娘的,這裡還有兩個漢人!」一聲狼嚎般的吼叫,驚醒了被嚇傻的祖孫倆。
「囉嗦個屁,把老的宰了,小的捆上帶走!」帶隊模樣的人對自己的手下吩咐著,他們是出來負責警戒的。不過在韃子看來,連京城的二十六衛都被自己給打趴下了,這明國還有什麼好怕的?一路上打打草圍,給自己抓幾個漢人回去當奴隸才是正事!
跑!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魯平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背著自己的奶奶,硬是從院牆的一處坍塌的豁口逃了出去。還沒等他喘上口氣,一根繩索突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娘的,就你們這些兩腿羊還敢在爺面前逃跑?」一個韃子騎兵,緊緊拽著繩套,從腰間抽出了長刀就要往魯平的身上砍去。
「不——」魯奶奶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撲倒在魯平身上,哪怕自己只能為他爭取到一瞬間的時間,她也不能讓這個孝順的孫子走在她的前面!
「砰!」
一聲脆響傳來,魯奶奶沒有感覺到戰刀落在自己身上帶來的疼痛,難道是韃子的刀太快了?平兒他爺爺,我老婆子無能,拖累了咱家的孫子……
「砰、砰……汪汪……」
脆響在繼續,期間還夾雜著陣陣犬吠。
已經絕望的魯平睜開了眼睛,他要看看是誰殺了他的奶奶!然而印入眼簾的卻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天空。剛才那個提刀相向的韃子已經倒在了地上,額頭上還有一個血洞。緊接著一道黑影從身邊閃過,不遠處一群身著奇怪黑衣的男子舉著一根根冒著火焰的鐵管正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
「奶奶!」魯平使勁地搖晃著自己這個唯一的親人。
「平兒?」魯奶奶辛苦地睜看了眼,看著寶貝孫子道:「我們這是到了地府麼?」
「不!奶奶,我們得救了!您看,神仙來救我們了!」魯平指著不遠處的那群人,不,他們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要不是神仙他們怎麼能出現得這麼及時?要不是神仙,他們手上能有那種冒著火光的鐵管?
「老鄉,你們沒事吧?」一口濃重的河南腔,打破了魯平幻想。
「沒事!沒事!平兒,快,快給恩人叩頭!」回過神來的魯奶奶一個勁地催促著自己的孫兒,管他們是不是神仙,至少他們不是韃子,他們是咱大明的人,是救了自己祖孫倆的恩人!
「報告連長!一共十六個韃子,一個也沒跑掉!」魯平看見一個滿口京腔的漢子跑過來,對自己的恩人行了個奇怪的禮。
「沒事就好!你們先出村去躲躲,這裡很快就要打仗了!」操著河南腔的漢子沒有多做停留,簡單地交代了兩句,就繼續往前面追趕他的同伴去了。
魯平背著奶奶和村裡倖存下來的老者向恩人們離去的方向重重叩了三個響頭,這才相互攙扶著往村外走去。
其實偷襲三道峪的這些韃子也應該感謝離開的那群人,感謝他們精準的槍法沒讓自己受太多的苦;而距這裡不足五里的另一隊人馬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二牛哥,咱真能碰上韃子的斥候?」出來都好幾個時辰了,牽著自己的愛犬,楊破虜小聲地嘀咕著。
「咋了?慫了啊?」從遼東逃難來的許二牛一直就在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替自己那些倒在韃子屠刀下的鄉親們報仇。本以為加入了偵察營怎麼也會比同村的那些兄弟先撈到這個機會,可不曾想這一路連個韃子的影都沒看到。
「放你娘的屁!」楊破虜要不是礙於軍規,都想把自己這個上司給暴揍一頓了。「老子可是褲襠裡有貨的漢子,會怕那些韃子?」
「那就閉上你的鳥嘴!」心煩意亂的許二牛瞪了瞪眼。
「嗚……」身旁的愛犬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提示前方有人出現。
「全都趴下!」河南缺少戰馬,朱由驄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從外地引進,所以偵察營的官兵也大都是步行,要是被韃子發現了提前逃跑,他們可真追不上。
「兩里地!各自準備!別打人,打馬!」通過望遠鏡,許二牛看到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群獵物!
「領催大人,咱這一趟可真托了您的福!」一個韃子士兵騎在馬上,把玩著剛在前面村莊裡搶來還帶著血跡的手鐲。明國人還真是富有,就剛才那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裡的一個大戶家居然也藏著這麼多的寶貝。
「都收起來,趕到前面再幹一票我們就該回去了!」身為領催的呵不哈噠猸很是不滿意上面的安排,憑啥一隊只能出來六個時辰啊,這點時間能搶多少?
「要不咱明天還申請出來?」另一個韃子兵顯然也沒搶過癮。
「你當這差使……」
「開火!」還沒等呵不哈噠猸把話說完,一陣炒豆子般的聲音傳來,緊接著身下的戰馬突然打了個寒戰,悲嘶著倒了下去!
「有妖怪?」呵不哈噠猸感覺很可能是遇上了山魅之類的東西。雖然沒裝備參領以上官員才持有的那個千里眼,可就憑自己百米之外都能射中耗子的眼力,怎麼沒看到人影,也沒看到有箭支飛來,身邊部下的戰馬卻都跟著倒下了?
「放狗!」
「汪汪……」
一群黑色的身影閃電般衝了出來,紛紛撲向倒在地上被死馬壓著的眾韃子。韃子掙扎著、嚎叫著,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兩人終於掙脫了束縛爬起身就想逃離這個地獄,很可惜能跑得過藏獒的韃子還沒生出來。
整整一天一夜,一個個不知名的角落裡,韃子的斥候幸運或倒霉的一個都沒能逃過偵察營的清剿。